人间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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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怎么你还不动手?

    张林见势不妙,一把将手中的地鼠丢下,正欲从靴筒内抽出短刀的时候。

    方汀兰似乎与周云帆已经达成共识,二人近乎同时将横起的手臂移开,将怀里的人推向了对方。

    张林只见那方承如肉球般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背对着她的方汀兰怀中,随即却看到方汀兰的身子倏然间猛烈地抖动。

    而她地身下也迅速的涌出一小滩血,从中漫出了几条赤红如蛇。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先前被方汀兰挟持的瘦弱男孩刚含着热泪奔入周云帆怀里,就看到脸上喜意未消的周云帆双眼微微翻白,骤然一刀抹过了男孩的脖子。在男孩瞪大的双眼注视下,反手将刀插进自己的胸膛。

    两兄弟一齐倒在雪地上,雪面再添了处血泊,血泊里新岔出几条潺潺血溪。

    任凭张林在林子里已是绞尽了脑汁,也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有如此变化。

    方才还相亲相爱跟一家人似的,怎么才这么会功夫,就莫名其妙上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戏码。

    看到他过来,正瘫坐在地,勉力用双手支着魁梧身体的秦升大声向他喊来,声音听起来颇为凄厉。

    “大兄救我!那方汀兰已经被虎妖占了身体,这里的人都被它施的妖法杀干净了,就连方承她都没有放过啊大兄!!!。”

    如同看到救星一般,秦升的手指隔空指向一身白裘被染成艳红色,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方汀兰。而仿佛是在为他的话做注脚那般,她秀气的手从怀中方承的胸口处抬起,带出了一小股向外喷溅的血箭,还有手中紧紧握着地如她一般秀气的,通体碧绿地小折刀。

    方汀兰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张林,几近竖起地柳叶眉毛下一双杏眼怒睁,死死地瞪着眼前正向张林求救的秦升。

    她的手高高抬起,刀尖笔直对准了那个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皓腕正欲用力前倾时却被一只枯瘦地手牢牢捏住。

    是张林的手。

    那把秀气的碧绿小刀从她颤抖地掌中跌落,碰到方承的肉乎肚子时还弹了下,最终跌落在血水里。

    方汀兰看着蹲伏在她面前的张林,被牢牢抓住地手臂不停的挣扎,却是如何也挣不脱。看了看自己腕上死死捏紧地细长手指,再看了看眼前面无表情地张林,许是因为太过用力而布满血丝地眼白边滑落了两颗泪珠。

    “能说话吗?”张林沉声。

    秦升在一旁大叫:“大兄,你与她废话干嘛?小心她暴起再伤人...”

    “闭嘴,我没问你。”张林转头喝住表情有些癫狂地秦升,又回过头来看着那女子。

    “我问你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能听明白吗?”张林小声问道。

    方汀兰痛苦地闭上眼,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来自‘棠花城’吗?”

    她将目光投向张林,眼中的愤怒变成了疑惑,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张林要问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如此字正腔圆地念出“棠花城”三个字。她轻轻摇头。

    “你来自‘昙花城’,是吗?”

    方汀兰眉眼低垂,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她支吾了两声,发觉仍是说不出话,点下的头颅颇有些沉重。

    “你杀人了,是吗”

    女子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下唇上,张林甚至都看到了有点点细小的血珠从洁白的牙齿下渗了出来,她痛苦地将头低了下去。

    “最后一个问题,你胸围多少?”

    方汀兰愣住了,随即粉面涨得通红,若是眼神能化刀,此刻的她恨不得千刀剐了眼前这个登徒子。

    她虽口不能言,仍奋力朝张林身上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却被张林扭掉了,最终和她身下的血泊融为一体。

    看了她的反应,张林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满意地笑了出来。

    “秦老弟,这女人交给我了。你,不介意吧?”张林将掉血泊中的小刀拾起,不顾此刻方汀兰好似要在他身上咬下块肉的凶狠目光,在她的狐裘上擦了擦,揣进了裤兜。

    “可是大兄,她,她可是虎妖......”

    看着张林脸上绽出的微笑,秦升仿佛读懂了什么一般也笑了出来,脏污却不掩俊秀的脸上露出的笑带着一丝“我懂你意思”的谄媚味道,他猛点了下头。

    “逃了这么久,又遇到这种事,老弟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搞些吃食来,你在这等我,可别走丢了。”

    张林将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方汀兰抗到肩上,又报给秦升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便往林子里走。女人在他的肩头挣扎着,却怎么也脱不开那如钢铁般紧实地胳膊。

    瘦小的身躯扛着个因为裹了狐裘而显得比他还大上几圈的女人,从背影看过十分滑稽。

    “好的好的,不急不急。”秦升却没有笑,只是将脸埋了下去,语气却不减讨好的意思,显得十分乖巧。

    眼看着张林的身影愈发走远,直至肉眼难寻。再听着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女人凄惨叫声,秦升才慢慢坐直了身子,在地上费力的支起身体,盘膝而坐,一番动作却显得要比先前来的更丝滑了些。

    过了约是半个小时左右,张林回来了。

    他提着只肥硕的灰地鼠,将它砸到秦升身旁,嘭地一声震醒了正闭目的秦升。秦升看着低头提着裤子的张林,一双眼睛转了转,好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这天气想抓个地鼠是真费劲,还好我运气好,逮到只肥的,看着味道就美。”张林随口的说着,似乎是在解释自己去了这么久的原因。

    “哈哈,这么大只,想来味道应是极好。”秦升笑着附和张林。

    “老弟,来,帮我处理处理这耗子,等会给你好好展示下我的手艺。”张林将那把缴自女子的秀气小刀从兜里掏出来,递向一脸无措的秦升。

    “啊,是我的不对...”张林看向茫然的秦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们城里人锦衣玉食的,应该也不会收拾这东西,罢了,还是我来吧。”

    看着将刀收回去一脸憨笑地坐在他对面处理灰地鼠尸体的张林,秦升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似是不知如何安放一般,也慢悠悠地伸向脑后挠了挠,陪着张林尬笑。

    张林将地鼠开膛破肚,又将兜里的草叶子一股脑的往地鼠肚子里塞,秦升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兄,您这是在?”

    “啊,这可都是好东西,我刚在林子里拾的。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吃了之后,保管你......”张林冲着秦升挑了挑眉毛,故意话只说了半截。秦升见状愣了愣,后知后觉般哈哈大笑。

    “大兄可真是妙人,老弟我真是有口福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升却把头往偏处拧了拧,一双三角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张林似乎一心在处理手上的灰地鼠,将准备工作就绪,就着先前搭好的架子与火堆,边将串好的地鼠架在火堆上,边扭头跟秦升扯起闲篇。

    “老弟我看你行动有些不便,怎么,是之前受了什么伤吗?”

    “这都叫大兄瞧出来了,大兄真是好眼力。正如大兄所说,小弟之前在那虎头峰上遭人暗袭,一直到现在都未能恢复完好,如果不是这样,怎么能叫那个娘们钻了空子。”秦升恨恨说道。

    张林给已经开始滋滋冒油地灰地鼠翻了个面,言语很是随意的劝慰着秦升。

    “可最终不还是你活了下来,等吃完哥哥这手烤地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来伴着日头,又是一条好汉。”

    秦升抬头看了看在厚密云翳里若隐若现地月亮,微微一笑。

    “大兄说的是。”

    “你说你是萨满之子,那你走的是哪条神道?”

    张林话锋一转,问向秦升。

    “小弟天资不足,却是只能走‘纳神’一道。”秦升叹了口气,有些意难平。

    “哦?不都是神道,怎么还分个高低不成?”张林听出了秦升嘴中的不甘,似乎来了兴趣。

    “大兄可别打趣我了,北俱芦洲谁人不知,‘纳神’就是要比‘请神’来的低人一等。虽说都是神道不假,可‘纳神’修的是外物,‘请神’修的却是自己,怎么能比呢。”

    “还有这说道?要不,你给我详细讲讲?”

    “大兄难道...不是萨满?”秦升粗黑的眉毛挤兑到一块,他疑惑地问向张林。

    张林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

    “我只不过是个武夫,哪里知道这些道道。”

    “大兄原是武夫?这...可真是出乎小弟意料了。”秦升惊诧地表情不作假,眉眼间却飞快流走一抹喜意,他调整了下表情,沉声说道。

    “北俱芦洲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是萨满,这个应该不用我多提。萨满的修行方式相传都是由那位尊神,‘共工’传下来的,分为两道,纳神和请神。”

    “纳神,顾名思义,纳外界神力于自身。通过用草药在身上刺青画出想要容纳的事物,便可以借取它的力量。”

    “而请神就大大不同了。请神请的却不是旁神,而是以自身为神,畅想自己未来伟力,请未来的自己加持己身,非大天资者不可修。”

    “像小弟这般天资不足者,便只能容纳些寻常兽类。例如我身上纹画地,便是一头斑斓虎,只是能让我在具有大风的环境下战斗时身形更迅捷些罢了。”

    “那也很好了,北俱芦洲什么都少,就是风啊雪啊的够多,也还是很实用了。”张林劝慰着秦升,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看树梢。

    此时无风,树梢未动。

    又扯了一会,秦升似乎也没什么话好讲,便闭目继续养神。而张林也没再多问些什么,只是专心地对付着手中愈发喷香地烤鼠肉。

    终是烤到四面金黄,张林摇了摇秦升的肩膀,将手中不停往下淌着滚烫油脂的焦香地鼠交到他的手上。

    “趁热吃,老弟,过了这阵再吃,可就没那般美味了。”

    秦升想要推脱,却被张林以自己刚吃过,这是专门为伤号烤的为由又推了回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道谢,然后低头咬在酥脆多汁的烤肉上。

    张林的手法或许真是蛮好的,最起码看秦升大快朵颐地模样以及那地鼠消失的速度,应该是很香。

    张林嘴角含笑,看着秦升撕咬着诺大的地鼠,直到最后一块好撕咬的肉被他咽进肚中,便贴心的拿过了他手里串着残骨的树枝,将其丢在了远处。

    两人相视,对坐良久。

    张林的眼睛不大,曾经胖的时候便如一条缝般,如今瘦脱骨了也没见得增加多少,可那一双笑眯眯的小眼睛,却盯得秦升有些发毛。

    “大兄为何如此看小弟,是...我脸上粘油了?”秦升尴尬地笑笑,擦了擦脸。

    “没有油,只是我在想,老弟你耐心怎么这么好,到现在都还没有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