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遇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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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前的笑声(下)

    很多本以为两情相悦的美丽,在夜间与那灯火阑珊的浪漫碰撞,被微弱的灯火打动,再刺痛,化作一点点的苍凉,再在灯火阑珊处落下,散落一地,以为它们正在与尘世间的土地相拥,却不曾想,它们其实亦都是各自孤苦伶仃的化身。许多个夜晚,许多次一厢情愿,它们的眼角都悬挂着泪滴,那些眼泪一定是从眼角流出来的,可是任凭我如何努力去寻找,都找不到它们的身上的眼角位置,罢了,找不到也不打紧,此时它们早已风干,不知所踪了。来无影去无踪,何尝不是一种庞大苍茫边角的一缕美丽,可是,来有影去无踪呢?

    我沉默了,或许是因为夜沉默了。夜沉默了,或许是因为世界沉默了。世界沉默了,或许是因为灯火沉默了。灯火沉默了,或许是因为街景沉默了。街景沉默了,或许是因为记忆沉默了。记忆沉默了,或许是因为我沉默了。在刚才远去的那一阵风的道别声中,我循环着我的沉默曲,于一个沉寂却又缤纷的夜,拨动着江南风情下的旋律,风与沉寂一唱一和,每一声低吟,仿佛都在回应那些有关于“来有影去无踪”的情节,童年的笑声在渐渐消失,消失在这个夜晚,或许早就已经消失在那个女孩的童年时光,它们诞生于她的童年,亦消失在她的童年,没有一声道别,没有一种仪式感,就那样不知不觉地离去了,留下那个女孩,和那一地的破碎感。

    (三)

    某一种触觉,把我从破碎感里营救出来,只为延续一些能记起的消失前的笑声。于是,我用力地踱步,在夜的苍凉里,在月光的足迹里,在回忆的微妙的拉扯里…

    五年级在老师家的前半部分的时光里,还有一些残留的关于快乐的笑声的记忆,我记得,不仅仅是晚上在校门口的追逐嬉戏,还有一些从中午从老师家出发,走到学校路上时候的情节,我记得,有两条我们常走的路会走,一条是大马路,路边也会有很多店铺,我们称之为“大路”;一条是许多小巷子组合成的路线,小巷子也会有一些小店,但更多的是人们居住的房子,不过都是比较陈旧的那种,和胡老师的第一个家看起来很像,那条路我们称之为“小路”。基本上我们放学回去老师家的时候走的都是小路,因为要赶上吃饭和写作业的时间,而中午的时候从老师家出发去学校的时候,走的都是大路,我们会在上学前在路上稍微游荡一会儿,可能对于那个时候的我们来讲,这也是一种有趣的情调吧。

    大路上有一家专门写书法的店,不知道是不是缘分的关系,自从第一次去过那家店,我们就经常去,基本上距离上课还有时间我们就会去玩一会儿,那时候只要保证上课不要迟到就好。那家书法店都是毛笔题字的,可能是专门为客人提供毛笔字作品或者一些相关的艺术作品的,总之我很喜欢那家店,因为我喜欢那种浓郁的书香气味,还有毛笔沾着墨的那种莫可名状的韵味。有一个同学也是平常有练习书法的,她和我一样也很喜欢那家店,另一个同学没有专门去学习书法,但是我记忆里,她的字写得也特别好,总之我们三个女生都很喜欢那家店的韵味,因此那里也成了我们的常去地,经常上课之前都会花一点时间和那个地方产生一些微妙的感情。

    “我好喜欢这里”

    “我也是”

    “我们明天再来吧”

    一段简单却洋溢着快乐的对话,我们也总会这样说,对了,我们三个就是前面的情节里说到的经常晚上会在学校门口和学校操场玩的三个女生,这段情节,也是与我们三个有关,还有一个在老师家的短头发的女生,她总是自己先走,不爱跟我们一起游荡。但是不久以后,变成了她们三个总是一起走,而我不是不爱跟她们一起游荡,而是总被遗忘,虽然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格格不入拉远了距离,总之,我就变成了总是显得特别多余或者被排斥的那一个。不过,这是消失以后的笑声的情节了,与这里的简单和快乐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记得我们在那家书法店,也会跟那里的老板聊天,老板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先生,看起来也有一些年纪了,但我不愿意用“伯伯”或者“爷爷”来称呼他,因为与书法有关的人,就算不是妙笔生花的人,一定也有着浓郁的书墨韵味,因此,我觉得“先生”这样的称呼,才得以体现我对他和他所处的环境的一种尊敬。我记得他也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大概也是看我们对书法的热爱,每一次他也都很欢迎我们,也会拿一些没有挂在外面的作品给我们看,而我们也都会对那些仿佛在发光的作品表示惊叹。那些惊叹惊艳着记忆里的时光,也惊动着现在的时光。因为当我现在想起来的时候,脑海里仍然浮动着那笔墨里的芬芳,或许,这便是惊动时光的一种最具有魅力的证据吧。

    那位先生也经常会拿出一些不一样的

    毛笔给我们尝试着写,那时候我已经好久没有碰毛笔了,没有另一个正在学书法的同学写得好,我记得当时我也在心里赞赏了她许久,如果没有后来的“变质”,我想我的这份赞赏也会一直延续下去。那些时候,我也从未想过在不久以后,会出现一个日日都想着逃学的我,更加没有想过在很久以后,会出现一个日日都在回忆并记下当时的短暂的美丽的我。

    (四)

    一个染着金色头发的小人儿,穿着高贵的礼服,还有可以换装的很多件其他的礼服,还有一双高跟鞋,许多迷你型的手提包,在我们小的时候,特别流行玩这种换装娃娃,而且一个这样的娃娃价格也比较昂贵,我家里经济上比较宽裕,所以我也拥有过很多个,可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情节,因为就是很普通的那种当成玩具一样的东西。但有一次,那个同在老师家的短发的同学送过我一个,那一个让我印象比较深刻,因为我发自内心把那个赠送的过程当成一份心意,接受的时候我是快乐并伴随着幸福感的,而且那种幸福很简单很纯粹,就是小孩子收到珍贵的礼物的那种感觉,我记得我笑得很开心,那娃娃也是,后来我的笑声消失了,那娃娃也不知所踪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也是我们写完作业比较早的一天,短头发的女生邀请我们三个女生一起去她家里玩。在她家里的时候,我们坐在客厅的地上,天花板的灯光照射下来,那纯白的颜色落在我们天真浪漫的笑脸上,我们很快乐。后来短头发的同学拿出了她的许多换装娃娃,还有连带着的这些娃娃的所有配件,铺满了我们所坐的位置的边缘,我们很快乐。是真的快乐,一种很简单很纯粹的快乐,一种在童年的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纯粹的快乐。我们沉浸在快乐里,玩了很久,把各种娃娃拿来换装和搭配首饰,还帮它们梳头,我们很快乐,我想那时候这些娃娃也很快乐,作为玩具它们拥有了珍贵的价值,作为女孩子们的“朋友”它们亦拥有了珍贵的身份,因为它们一定也很快乐。是的,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

    后来时间晚了,我们不得不散场,这种“散场”对于那时候的我们来讲是一种没那么快乐的事情,因为我们正玩到兴头上,会觉得是夜的黑打扰了我们的快乐时光。就在我们准备走的时候,短头发的同学说送我们一人一个,我们都很开心,我选了一个长卷发泛着金光的一个娃娃,那天我带着那个娃娃回家,回家以后也拿出来玩了很久。我家里并不缺这些玩具,可能当时自己也不懂为什么那天晚上只喜欢玩那个,更不懂原来那是一种同学赠送的美好的延续,和自己想要珍惜的那份欣喜。但是后来渐渐长大以后,我懂了,可当我懂了以后,我们都不再快乐了。甚至在现在的时光去回忆那个娃娃的样子的时候,黑夜显得更黑了,灯火依然是微弱的,我不知道那个娃娃后来去哪里了,也不知道是无意间丢失了还是我自己扔掉了,我全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能明确又清晰地回答自己,它一定不会再笑了,因为它就像我和同学之间的友情一样,成为了破碎的化身,失去了一切的价值与宠爱,既是物是人非,又是物是“人“非…对了,前一个物是人非的人是我和那几个一起在老师家的同学,后一个物是“人”非的人是那个早已经不知身在何处的娃娃。

    伴随着夜光的散落,我又沉默了一次。沉默里,除了人间的风光,江南的风光,街道的风光,记忆里的风光,还有灯光下若隐若现的破碎感。渐渐地,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些笑声,渐渐地,那些笑声又都消失不见了。而后,即便还能回想,却再也不是当初的感觉了,就像我记下来的这些拥有纯粹的快乐的时光,它们也都已经黯然失色了。我没有办法再让那些快乐的百分百的样子重现,只能用已经变质的痕迹再去触摸那些记忆,我知道,这样的记忆已经也会染着后来的变质的痕迹,因为再也回不去了,甚至,再也想不起来了…

    因此“消失前的笑声”,既可以是存在的,也可以是不复存在的,它们既是当初的记忆,又是后来的记忆,就像我和“我”,我们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又必须是同一个人。此刻,所有的无声的对白都可以是一种沉默,而所有的沉默亦都可以是一种无声的对白,这一切,皆来自于我们对人间的认知,是每个人独立的理性或者感性,亦是每个人独立的“认”与“知”。哪怕一些谜题一辈子都无法解答,但它们终究也都和我们一样,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来过人间了,而且一生只来过一次,并且一生也只能来一次。

    它们是夜晚的故事,也是天黑的故事,每一个开始都有一个结局,每一个结局之后也都还有开始,直到生命彻底离去。我的每一个字,可以是一个字,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首诗,亦可以是一首温柔的歌曲。我想,“消失前的笑声”也曾经这么感性过吧,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懂得将它们形容出来而已…是的,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

    夜晚的星星

    不知何时抵达梦境

    天亮的时候

    或者天亮以前…

    星星这么美

    夜依旧这么黑

    它们每一次相约

    都在天涯那里入睡…

    是的,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