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遇见了我
繁体版

校门口转角的地方

    秋风包裹着春天和夏天遗留的愁绪路过这美丽又复杂的世界,每一个来或往的人都有一个独特的灵魂,而藏在那灵魂深处的触觉,好像在人间这个地方是很难看见的,但死去以后能不能看见我也不知道,或者可以说,关于“死去以后能不能看见”这件事,是活在人间的人无法验证的问题,人们最大的极限便是猜测了。

    有趣的灵魂或者落寞的灵魂,都是为了赴一场人间的旅行而来,不管它是真的存在,还是只是一堆叫“脑电波”的东西,在秋风狂妄的思绪里,似乎并没那么重要。或是余生那些堆积着的迷茫,或是记忆那些铺盖着的沧桑,每个人,都只是每个独特灵魂的化身,美丽无比,又错综复杂,但是我很幸运,因为我找到了一个机遇,可以看一看自己曾经的模样,一声问候,或者一次轻轻地触碰,便能惊醒那已经沉睡的记忆,它渐渐地苏醒,整个过程并未惊天动地,却清晰地感动了一次自己。感动里有过带着落寞的喘息,也有过夹着无助的泪滴,可许多年以后,它们都会化作动容的深情,同样地,并未惊天动地,却清晰地感动了一次自己。是的,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

    秋风吹动着浓郁的沧桑感,穿透了我的记忆的角落,我知道,那是某次的记忆在渐渐苏醒的痕迹…我依然记得,那时候站在校门口那转角的地方的时候,铺天盖地都是挣扎的气息,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躲避的眼神望着四周,生怕被同班同学或者其他班级认识的同学看到,那样的话,我就不得不进入校门,开始那漫长并煎熬的几节课的时光了。

    来来往往都是穿着校服的人,是的,他们都是和我在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自然地走进去,我一边想着,一边继续用躲避的眼神望着四周。然后一边用躲避的眼神望着四周,再一边时不时地看看左手手腕上的手表,它越来越接近要上课的时间点,那让我万念俱灰的上课铃声即将响起了。直到现在,我都还可以很清晰地记起当时那既尴尬又无助的感觉,那种感觉随着一阵又一阵的风诞生,汇聚成了记忆里的我的样子,然后,那万念俱灰里的苍凉用它的力量将她冻结在那里。直到很多秒以后,记忆的光线才融化了那冻结住的痕迹,渐渐地,那个“我”开始移动脚步了。

    我想,我移动的方向是我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可是我依然直到现在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我渐渐地没那么害怕了。我选择离开,离开前往学校大门的方向,也离开那让我万念俱灰的上课铃声,我走了,跟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的指针,它走一步,我也走一步,但是我不知道我要去往哪里,于是,我开始了我的“漂泊”,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漂泊”,但我想,它既然已经存在了,那就是应该存在的吧。是的,我宁愿相信是这样的。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可能是十一二岁,也可能是十三四岁,因为我在那几年的时间段里,时不时都会演绎一次这样的剧情,暂且先认为是十一二岁吧,因为这样,“我”或许可以遇上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十一二岁的女孩…或者,我们本就相识,又或者,我们的关系就像“我”和我的关系一样,我们可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又必须是同一个人…暂且,我不能任由自己此时的思绪混乱下去,因此暂且,先认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因为这是今天最初的思绪,我想,若是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们必然会从现在开始,慢慢地发展下去。

    是的,我走了,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我背着书包走着,除了有车辆的地方条件反射的那种安全意识,我几乎都不敢抬头,因为我生怕遇见认识的人,我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不去上学”,我生怕他们问我“为什么你现在在这里走着”,我更怕他们说“走吧,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因此,我一边躲避着人群,又一边不得不走在有人群的地方,因为到处都有人群,也是在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有人群的地方,便是不适合我行走的地方,甚至是不适合我生存的地方,可是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会来到人间?

    对了,是我的爸爸妈妈带我来到人间的,我忘记了他们带我来之前有没有问过我,我甚至丝毫都想不起来,我只知道,我真的来了,他们真的带我来了,可是我来的目的是什么?或者,他们带我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人活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问题都像是漩涡形成的谜,每一个都深不可测,每一个也都缠绵悱恻,它们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的记忆,在我的光阴里住了好久好久,它们不像过客那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而是认真地停留过,并且用尽最大的力气认真地停留过,而这些问题,都是从校门口转角的地方开始的。小学的,初中的,甚至还有高中的,只是高中的时候那种感觉没那么强烈了,大概是渐渐长大了,大概是随波逐流了,也大概已经从那句史铁生先生的“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日子”中蜕变了。

    我记得,我不是一个迷路的小孩,我记得,我是一个时刻走在迷途上的小孩,我清清楚楚地知道每条路可以通往哪里,但是那时候的我从未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通往哪里,甚至不曾确认过自己可以走在哪里…而这个脚下的位置,我亦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站立,而这个有着八街九陌的城市,我亦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漂泊,而这个千奇百怪的人间,我亦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活着。

    校门口转角的地方,又为何会这么可怕。我仍然在摸索自己的记忆里的情节。渐渐地,一阵又一阵的风吹过,有一个很轻很轻却每个字都铿锵有力的声音落在风里,再沿着风的路线来到我现在的时刻点:

    “我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好像都在,我好像都有,却好像都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