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武冷哼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朱贵道：“大少爷小人有要事禀报。”

    陈武见他满脸讨好，心中一动，于是令鲍旭和王二驾车，招呼朱贵进车厢议事。

    朱贵钻进车厢，立即见到里面棺木，里面盛放着陈昭的尸首。

    他连忙扑在棺材上，痛哭了一阵。

    陈武道：“别假惺惺了，你来做什么？”

    朱贵擦擦眼泪，将陈德闻知他杀了乌四爷，派他去衙门报案，并暗中嘱托许都头下杀手等事，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陈武听他讲完，似笑非笑，问道：“你为何不去衙门报信？”

    朱贵叹息道：“老爷对小人恩情不浅，小人如何忍心帮着别人加害少爷，之前是偶然迷了心窍，从今以后，小人必竭心尽力，供少爷驱驰，绝无二心。”

    陈武心中恍然，原来这老东西是来投诚的，肯定是看他手提人头回城，被吓破胆，于是不敢与他为敌，临时决定改换门庭。

    陈武点头道：“很好，这次算你大功，之前的事我不再追究，以后跟着我勤劳做事，有你的好处。”

    朱贵闻言大喜，连忙千恩万谢。

    陈武催促王二两人驾车疾驶，向陈府赶去。

    ……

    朱贵离开后，陈德依旧感觉不稳妥。

    陈武手提两颗人头回来，行如此狂悖骇人之事，用心肯定不良，虽说已经报官，可万一官府有事，不能及时来到，岂不麻烦，还是要预做准备，想办法拖延一阵。

    思索片刻，陈德唤来手下，要他将冯宛取来。

    小丫头是陈武的心头好，有小丫头在手，陈武绝不敢对他动手。

    安排妥当，陈德自觉万无一失，这才施施然往议事厅行去。

    陈家的三位管事，连同众掌柜与庄头，再次汇集在议事厅。

    众人只当陈武已经迎回老爷子尸首，今日要大家来是商议入殓下葬之事，可是等了半天，却只见陈德自己来到议事厅，后面不见陈武的影子。

    薛永问道：“二老爷，你召集大伙来，可有什么事吩咐？”

    陈德道：“今日出了一件家门不幸的事，我本不想传扬，只是各位都是陈家的老家人，各个都有功于陈家，理应知道内情，所以把大家叫过来，商议如何处置此事。”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只觉世界变化太快，让他们适应不了。

    好好的陈家，几十年没出什么差错，怎么这两天先是老爷遇害，现在又出了一件家门不幸的事？

    薛永问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令二老爷如此忧心？”

    陈德叹了口气，说道：“我那侄儿陈武，不知怎么发了狂，忽然乱杀人起来，还提着人头在市井招摇，惹得天怒人怨，此事绝不可等闲视之，稍不留意，整个陈家都要受到牵连，我找大家来就是要商议着，把陈武逐出陈家，从家谱中除名，免得陈家受他拖累。”

    众人只觉听到天方夜谭一般。

    大少爷杀人了？

    还提着人头四处招摇？

    这怎么可能！

    大少爷向来性子软弱，长到八岁，还不敢自己一人独睡，必要有人在旁时时相陪才能踏实，十三岁时去绿柳河吃花酒，被妓女打趣几句，就臊红脸，几天不敢见人，前面一十六岁，自小喂养的鹦哥死了，他哭得差点一起死过去，几天不曾吃下饭去。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杀人。

    众人都不肯相信。

    薛永道：“二老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伙都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他是什么人，大家最清楚，他怎么会做出杀人的事。”

    陈德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此事是朱贵亲眼所见，陈武与乌老四去迎回尸首，结果却把乌老四杀了，将头提回来，朱贵已经去衙门报官，只等官差来府中通报，大家自然知我所说句句属实。”

    众人见他语气郑重，不似作假，心中不由得狐疑起来。

    难道大少爷真杀人了？

    只过了顿饭功夫，众人只听一阵脚步声在院外响起，随即哐啷一声，院门被踢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一个年轻人俊眉修眼，英气勃发，可不正是陈武。

    众人心里一跳，下意识往他手上看去，却见他手中提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竟是两颗人头。

    陈武将两颗头颅长发结起，就这么提在手中，大喇喇行了进来，虽然只有四人，竟然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其凶悍之气，让堂上众人骇然变色，连忙避座而起。

    陈德见是陈武，脸色一变。

    这小子竟然在衙门的人之先回来了，这却不好办了！

    幸好他早做准备，把小丫头拘束起来，有召集这许多掌柜庄头在侧，这些人都是家中有体面的老人，这小畜生总不敢当着他们的面伤人。

    只等挨到衙门的人来到，看这小畜生怎么死。

    陈德心中念头刚转，却陡然瞥见亦步亦趋跟在陈武身后的朱贵，眼神顿时一滞。

    朱贵怎么与这小畜生同行，莫非…

    陈德立即明白事情不好，朱贵这老东西居然背叛了。

    他强压住心中慌乱，喝道：“陈武你要做什么，家中长辈俱在此，你不要放肆！”

    陈武朝堂上扫视一眼，见家中有头面的人物都在，陈德在上，大管事薛永在他右手边，三管事陈诚和四管事陈江在他左手边落座，再后面是布庄掌柜刘大福，当铺掌柜薛永祥，酒楼掌柜赵志科，再后面是几处田庄的庄头，共十几个人，全都战战兢兢，屏气凝神，不敢说一句话。

    陈武笑道：“大家都在，很好，省得我再一一把你们找来，正要你们给做个见证。”

    薛永道：“大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无论发生什么，大家好好商量，何至于如此？”

    陈武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王二，说道：“念！”

    王二拿着信，满脸尴尬。

    他妈的，老子不认字。

    朱贵察言观色，连忙把信接过来，拆开信封，先扫一眼信上内容，心里就是一颤。

    他虽然知道陈德要对老爷下手，却并未亲自参与其中，一应安排，都是乌四爷在陈德与侯大海之间接洽，如今看了信中内容，连他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略稳定下心神，立即高声念诵起来，将陈德如何派乌老四勾结侯大海，如何将陈昭商队行走路线与时辰传递给侯大海，又如何托付侯大海下杀手，并且许诺每年给予卧虎寨若干供奉等事，一一讲述出来。

    堂上顿时起了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