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弱敌人等同于自身强大。

    司空然的一番解释终于让项婴明白了他的想法。

    项婴内心不停感叹，那日楚圣宫她果然没有看走眼，司空然当真是治国之能臣。

    如果他不是奸臣，二人之间君仁臣忠，未尝不是一段万世流传的美赞佳话。

    可惜他就是奸臣！

    项婴眼神无比复杂，内心中更多的迷惑。

    她想不通司空然在大楚已然是一手遮天，如若想要做楚帝，只需要找个理由便可以，满朝文武不仅不会有二言，甚至还会拍手叫好。

    可为什么从她继位开始，司空然只是奸臣行为，却没有对她下手呢？

    无论是欺君罔上僭越皇权，还是撕毁圣旨威逼太后，哪一项看上去都像是要替代她这个皇帝。

    但偏偏欺负着她，其结果却是让她坐稳皇位。

    项婴真的想不通。

    犹豫片刻，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丞相如今已是倒反天罡一手遮天，先前做的事更是让人震惊，与之相比，将楚帝拉下来自己去做那个位置也并不算惊奇。

    可为何直到如今还不造反？”

    司空然斜视项婴一眼，见她患得患失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胡思乱想没有安全感了。

    小皇帝没有安全感不信他，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上次的那句俗话，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小皇帝总是抑郁看似无伤大雅，实则问题非常严重。

    万一哪天想不开拿根绳跑到楚圣宫系在宫粱上，嘴里喊着“孩儿无能，愧对列祖列宗”一踢凳子上吊挂了怎么办。

    司空然但凡不想有早死的风险，就必须让小皇帝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都不会伤害去伤害他。

    必须给他满满的安全感。

    司空然低头思考组织着自己的言语，在项婴越发不安的心情中低沉开口道：“你应当不知道我司空家的秘密。”

    项婴小手攥在一起，如临大敌的摇着头。

    她小脸煞白，有些后悔问出这话。

    司空家埋藏已久的秘密是她这个“宫女”可以知晓的吗？

    死人最能保守秘密！

    到时候就算自己揭穿身份，奸相会不会因为自己得知司空家的秘密而心生歹心，直接造反？

    早知道就不问了。

    司空然没有注意到项婴苍白的小脸，他脸色悲痛，努力营造出一副凄惨悲苦的模样。

    “其实，我的父母并不是在征战蛮夷时牺牲的。”

    此话一出，项婴猛的一愣。

    司空夫妇为国为民，征战蛮夷保护楚帝时壮烈牺牲的英雄故事是大楚人尽皆知的美谈。

    大楚史记中也是如此。

    可看司空然的样子，他们的死似乎内有隐情？

    这一次项婴脑袋灵光，瞬间将怀疑目标放到了自己那已经死去的父皇身上。

    “我的父母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见到蛮夷便死了。

    是上任楚帝对他们狠下毒手！

    设计了一出征战蛮夷的戏码，亲自出手杀了他们。”

    司空然眼眶湿润，泪水在眼中浮现，眼球更是带着血丝，看似平静，显然只是在忍耐自己的愤怒。

    并不是司空然演技有多好，如此快速入戏，不加酝酿的表现出如此悲痛的模样，即便是影帝也做不到。

    他接收了记忆，就如同本人一样亲身体验过那些发生的事一般。

    对司空夫妇这对未曾谋面的父母，他真的感到痛苦与怀念。

    当然，表演成份居多。

    司空然接着讲述道：“可惜上一任楚帝太过自傲自满，以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却不知道他从给我与兄姐下毒那一刻开始，我的父母心里的愚忠早已烟消云散。”

    下毒？

    项婴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司空夫妇死的时候，司空然才几岁？他的姐兄才十几岁啊！

    司空家在军中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在朝堂拥护楚帝皇权。

    自古如此，可谓是满门忠烈！

    可自己的父皇却因为其功高盖主，不顾其忠心便要灭司空家满门？

    “那次出征，我的父母就已然知道楚帝想要杀他们。

    楚帝太小看我的父母在军中经营积累下的威望。”

    “或许是氏族带来的威胁，让楚帝任人唯亲，不管立下如何功劳，赏赐晋升的永远是他所信任的人。”

    历史证明，任人唯亲不唯贤只会自取灭亡。

    “楚帝在军中的布置，全部被将士们看在眼里，他们将消息禀告给了我的父母。”

    “最终，我的父母死去，楚帝留下无法恢复的伤势。”

    司空然看向项婴，说道：“之后的事你应该也清楚。

    司空月创立司空商行，掌控大楚经济命脉。

    司空盛少年大将军，征战沙场拥兵自重。”

    司空然停顿了一会儿，让项婴消化一下过多的信息，免的他那个愚钝的小脑袋瓜烧坏。

    见她满脸不敢置信又带着好奇后便继续说道：“而我司空然，便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大楚丞相，大楚奸相。

    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倒反天罡僭越皇权！

    从此开始大楚沦为我司空家掌中玩物。”

    “史书会记载，我司空家三子不忠不孝，罔顾父母忠心，违背祖宗之训，扶弱主为傀儡。

    以臣子之身份祸乱大楚。

    万世之后，提及我司空家三子的姓名，也会被人厌弃不耻。

    当真是遗臭万年，再也洗不白了。”

    司空然猛的将手背在身后，迅捷的动作让他衣袍呼呼作响。

    “但那又怎么样！”

    司空然语气中满是仇恨。

    “我与姐兄若不是好运得救，当今司空家便不会存于世上！

    杀父弑母之仇不能报，被灭满门的仇不能报！

    而那罪魁祸首却心安理得端坐在皇位之上。

    我等万死不能心安！！！”

    司空然喘着粗气。

    他那狰狞面孔吓得项婴身体发抖。

    但她换位思考，如若自己是司空然，必然也会做出这种选择。

    说到底，终究是她皇家先对不起司空家。

    至于司空然所言是否为真？

    如果他此刻近乎癫狂的姿态也是作假，项婴承认自己远不如司空然，即便被骗也心甘情愿。

    良久，司空然才平静下来。

    他眼神复杂道：“我怨恨楚帝，也知晓当今楚帝并无过错。

    所以，我忠于当今楚帝。

    只不过不会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