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后，尚安与紫铃二人便跟随着韦通一路前往烁城，烁城里边还有一部分是韦通的人，不过也不多，可以算作是他的大本营了。韦绝不认识尚安和紫铃，同样的，韦昊苍也不一定认识。他俩都只听说有个人跟着聂元正闹了一场，都没亲自见过尚安的模样，这就相当于给尚安和紫铃钻了个空子。

    至于南疆来的毒人臧成那边，一开始臧成确实是韦昊苍请出来的，他也只听命于韦昊苍。如今韦昊苍身死，韦绝不知想出了个什么法子，给臧成整服气了，然后这家伙就听韦绝的命令去了，谁知道这家伙在想些什么。韦通说臧成先前被调到了烁城，如今跟着韦绝去堵项城去了，烁城之中几乎没有先前在西都的人了，不用担心有人会认出尚安来。

    兴许是担心紫铃那一个月监察使的身份，尚安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韦通看出来了，摊了摊手，“这你放心，监察司都已经没了，我直接说这是我安排进去的棋子不就行了。”

    “你心还挺大的啊，你说的这般随意，怕不是整个宇立皇宫都被你们摸透了。”尚安随口说着，这随随便便就能编一个安排进监察司的棋子这种理由，背后折射出来的信息，除了这个，尚安还真想不到其他。

    “确实，先前我大哥养了一只黑猫，偷偷放到皇宫去了。还真别说，这猫挺厉害的，搜罗了不少有用信息。有次听我大哥说这猫在皇宫里杀了几只其他的猫后，就好像生病了一样。我爹还以为是这猫杀了同类有点过意不去，我大哥说是受了惊吓。谁知道呢？皇宫里头居然还有人能把这猫吓成这样，有意思。”不得不服韦通，离了那个黑衣人之后，变成了个话痨，这一路过来就没停过嘴，啥事都能说出来。尚安有些汗颜，这性子，一辈子也别想得到重用。

    尚安和紫铃同时冒出一个想法来，这次有点上了贼船的感觉，这一路走过来，越看韦通，越觉得不可靠。

    听韦通这么说，尚安好像还真想起了什么。好像当初他刚入监察司的时候，皇后就是要找四只橘猫吧，该不会那只黑猫杀的就是皇后养的四只猫吧？而且他先前迷路的时候刚好还碰见了一只黑猫，这黑猫莫名其妙就朝他飞扑而来，若不是尚安躲闪及时，恐怕身上免不了多出几道抓痕。该不会那会儿碰见的那只黑猫就是韦绝养的猫吧，那可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见第十四章）

    当初尚安没怎么在意这只黑猫，现在重新回想一下，好像的确有那么点不对劲。那猫脖子上还挂着什么东西，这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那猫给尚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当时他也有点吓一跳的情形，就没多想什么，如今事后再想，就有点不对劲了。就感觉这猫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气息跟自己格格不入的感觉，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这猫身上的应该叫做“阴气”。这个阴气不是那种死人的阴气，而是比较纯粹的概念，例如阴阳中的那个阴气，与之对应的就是尚安主修的内功《少阳诀》，这就使得尚安体内阳气比较重。解释一下就是，这里的阴阳二气，不是风水玄学里面的那种死人阴气活人阳气，而是最原始的阴与阳。

    世界万物万象皆由阴阳组成，阴阳相冲却又不可分离，相互作用相互制约。尚安因修习少阳诀而重阳，自然对相互对立的“阴”比较敏感。

    这种感觉，他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同样有过，那就是——臧成，这个来自南疆的毒人。臧成的毒来自于蛊，而他身上的蛊毒多性阴，故而尚安对其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便来自于阴阳相冲。想到这里，尚安打了个寒颤，该不会这只猫跟臧成有什么关系吧，真要有的话，那就麻烦了啊。正面打，他是肯定打不赢臧成的。尚安总不可能随时随地都把针叶草准备在身上吧？臧成这家伙对针叶草如此敏感，刚一靠近就可能给他察觉出来了，到时候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对付韦绝还得从长计议啊。

    “你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俩转头就给韦绝说？”尚安打趣地说道。

    “你不会的，只要你还想知道长生宗的消息，你就绝对不会这么做。”韦通转头看着尚安，满是自信。

    的确，韦通赢了，把尚安拿捏得死死的。

    紫铃这丫头，过了三个月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问她，她也就笑一笑然后无事发生。她没有说过在玉寒宫的遭遇，一丁点都没有说过，玉寒宫背地里的勾当，她全部压在了自己心里面。尚安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什么，每每看见紫铃一个人一句话不说，干坐在那，就有些心痛。

    几日后，三人终于是赶到了烁城，与其他人见了一面。韦通的人不多，也就二十来个，就这么点人想干翻韦绝，属实有些难为了。

    自此之后，尚安与紫铃便一路跟随着韦通布局整个谋划，准备诛杀韦绝。

    ……

    如此六个月后，宣昭十五年九月……

    这六个月里面，平岚发生了很多事。比如韦绝联合东国川合攻打宇立，项城紧急撤离宇立，南下避难，后面追兵一路追，前边项城一路逃，逃到最后死守在了南方一座小城，名曰利原县。利原县极其靠近南方边界，项城是真的走投无路了。由于他们是一路你追我赶，这就使得项城的援兵一直赶不上。援兵追韦绝，韦绝追项城，项城带头跑，就这样，在这你追我赶之中，这三拨人谁都没有碰见谁。

    另外，左将军樊燕在那次埋伏中受了重伤，之后都没撑过一个月便不治身亡，至此，前左右将军樊燕闾邱二人，全部殒命。现任大将军吕明不知什么原因，好几次有机会逮着项城都没有抓住，气得韦绝好几天都没吃好睡好，但他又不太好对着吕明发作，只能一个人闷着，结果闷出病来了，现在还在静养之中。

    而尚安这边，韦通表面上听命于韦绝，其实在背后暗自部署着自己的计划，那个黑衣人已经死了，先前韦通骗他说找到了支援项城的部队安营扎寨之处，那黑衣人信以为真，结果跑一下过去被二十多个人围攻，一轮都没扛过就这么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用尚安的话来讲就是菜。韦绝那边，韦通已经打好了准备，由于韦绝闷出病来了，性情越来越急躁，也越来越不想仔细思考，结果韦通随便一出理由还真给他搪塞过去了。

    这六个月来，韦通早就布置好了。韦绝如今患病，极有可能先回影月城静养一段时间。宇立刚拿下不久，城中百废待兴，而且皇宫里一大堆东西都被出逃的项城一把火烧了，宁可烧掉也不便宜韦绝。影月又是韦绝的老家，回老家养病再合适不过了。所以韦通这六个月所做的事就一件，把自己的人调回影月城。事实证明，生病确实会影响人的思考，韦绝对此竟然没有半分怀疑。

    韦绝那边手底下的谋士也不是吃素的，这么频繁的要求调动官职，肯定有问题。然而韦绝一方面要面对项城反扑的压力，另一方面还要受手底下几个人的闷气，再加上韦通这六个月表现的确忠心耿耿，他还真就没听进去，一挥手便就此作罢。

    而项城这边，目前他们聚集在利原县的也就剩一万多人，这还是算上了支援部队的人数。没办法，项城这边太缺人才了，完全断档乐。有军事能力的人都被吕明带过去了，项城手底下能用的将领就那么几个。韩智方也在一次战役中受了重伤，目前能打的就聂元正一个人了。聂元正一路护送项城及重要官员难逃，好几次救下几位皇亲国戚的性命，也因此大受赞赏。

    ……

    “元正啊，你说朕这一次能不能赌对来？”项城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藏匿于群山树林之间的韦绝营寨，问道。

    聂元正与项城并肩而立，站在城墙上。这是项城亲自允的，只聂元正一人可与皇帝并肩而立，足可说明聂元正在项城心中的地位。

    “臣不知，不过陛下良苦用心，想必他能有所察觉吧。”聂元正没有施礼回话，这当然也是项城特许的权力。项城从不怀疑聂元正的忠心，这是他爹项和裕留给他的底牌，他绝对信他爹的眼光。只可惜他悟得太晚，没能理解他爹设立左右将军共掌军权的目的所在，这才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希望吧，探子说韦绝打算回影月城养病了，只可惜吕明如今势单力薄，不好反扑，不然朕亲自带兵反杀过去了。”项城咳嗽了一声，下人连忙给他披上大衣。如今虽已入秋，但这温度却没降下来，“不用了，朕不是着凉。这几个月来持续高温，前些日子路过的农田绝大部分都已经干旱龟裂，庄稼颗粒无收。又是兵荒，又是大旱，这该如何是好？”

    聂元正没有回话，这大旱之年他一直看在眼里。得亏如今皇上在这，平日管得严这才没出乱子。但老百姓的状况，聂元正能不清楚吗？大旱之年，粮食价格水涨船高，如今竟是四十文钱一升米了。聂元正年轻时候的工钱也才一年几十文钱而已。随着饥荒加深，很多人都饿得没力气了，一些体力活的工钱竟然因为招不到人，反而涨了一些工钱。可工钱再涨有什么用？涨的工钱与涨的米价完全不对等，涨了跟没涨似的。一升米够谁吃？一斗米一斗米的买，也得一次四百文钱呢，普通人哪有这底蕴支撑自己吃？

    另外，项城说的人自然就是指尚安。当初西都的事闹完后，跟着聂元正一块去西都的人，他都查了个遍，尤其是新加入的尚安和紫铃。紫铃都没什么问题，可这尚安就不得不引起关注了，这人绝对有实力的，只是脑子好不好使就不见得了。一开始聂元正带着尚安回去宇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薛鸿从罗峰解景两兄弟那里得知他们大哥独自断后之后，就上报给了项城，当然也包括尚安救下他们兄弟三人的事。聂元正回宇立后找项城述职的时候也说了自己是同另外一人一同返回都城的，项城一下就猜到了是尚安。

    项城把当初尚安在青阳岗上的遭遇摸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韦通想要拉拢尚安。

    他倒不知道尚安昏迷了一个月，他一直以为尚安武功高强，打探消息花了一个月自然联想到了聂元正这个消失了一个多月的人，也没怎么怀疑。纯粹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胡乱猜给猜中的。当时尚安闯后宫的时候，聂元正着急了，便猜中了是尚安闯的，估计跟之前皇后带进后宫的紫铃有关系。项城正好借此机会试探一下尚安，可尚安一路横闯，竟未取一人性命，让项城有些刮目相看。此子虽性急，但却不失事理，料想到韦通有拉拢他的意思，打算就此把他彻底打入韦府那一边。

    韦通跟韦绝两兄弟的不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项城又岂会不知？所以他想借尚安之手先除掉韦绝，韦绝比韦通的威胁性更大。因此他当即让禁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全部出动去抓他，也不让聂元正出手。若是尚安真想到了这一层的话，他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的。时隔一天，怎么项城的通缉令上就会出现他的画像呢？才一天就大规模描述他的肖像，没有熟悉的人参与是不可能做到的。后宫妃子都是受了惊吓，情绪之中要想让画师画出准确模样，没有几天办不下来，更别说那些禁卫了，打打杀杀哪记得那么清楚？

    这其中能解释的便只有聂元正在旁边指导画师绘画，宫廷内画师不少，只需要画出一幅，一天内便可临摹出好几副。于是乎，这才有了时隔一天的通缉令。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明明尚安的通缉令都到了平州，为何身为皇后娘家的人却没有全部出动来抓尚安呢？如果真是皇上亲自点名要抓，光是封万户侯都足可让何府心动了。可何府偏偏没有动手，反而咽下了尚安杀死自己门下一位高手这口憋屈的气，这其中便是皇后起作用了。第二日何府原本受不了憋屈气，打算全部出动的，结果被皇后拦了下来，拿着这幅通缉令给家里人说明了各种利害，这才罢休。

    不然尚安一个江湖莽夫，面对庞大的王朝哪能活这么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前阵子薛鸿说，韦通的确带走了尚安和紫铃二人，项城知道，他这一计果然奏效了。如今韦绝患病需要回去静养，只需要静等尚安联合韦通杀了韦绝，韦府军心大乱即可，到时候自己与吕明里应外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在利原县的军士不过一万多人，可在这之外的就不止了。有十三万将士正屯兵深山之中，等待着时机，一举歼灭韦府。

    至于为什么非得等韦绝死了才能反扑？一来韦绝跟川合国有所联系，他是说话人，也是联系的桥梁，自然得先杀他；二来他手底下有很多门客，武功都不弱；三来此子心狠手辣，将威胁许多江湖门派为其所用，例如武当山便是如此。武当山向来不掺和事实，怎料此子竟是抓了武当山一些弟子还有辈分较大之人的性命，威胁武当山协助自己拿下项城。武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妥协了。

    之前聂元正在西都碰见的一个陌生女子，将宋清芷的发簪交给他的时候便说过时武当的人派她来的，哪怕其中有生命危险她都不惧。武当那边的人毕竟是聂元正的师门，自然知晓他封住自身内力的原因所在，之前他们是想等聂元正自己想通，一切以自然为主，不去强求，所以没有处理这事。如今却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这才安排人给他心障给破了。武当能帮的也只有这一件事了，他们不可能明着帮聂元正，毕竟还有把柄在韦绝手里。

    所以，必须先杀韦绝，才能彻底反扑。

    尚安身上的任务非常重，只是他这六个月都未曾往这方面想过。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身上竟然压付着项城最后的希望。同样，聂元正身上也压着希望，压着整个武当的希望。这是他师门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