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左将军樊燕带着大军赶到寨门前时，寨子里早已经没了一切动静。看着眼前死了一地的尸体，饶是左右将军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上山的路上，所有的人都听到了寨子里面发出来的震天怒吼，仔细听去还是能听出个大概：“还她命来。”

    直到大军快爬上山顶了这才没了动静。

    樊燕与闾邱率先走近了寨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披头散发，浑身上下俱是血的男人。男人双目无神，脸上还挂着眼泪，就这样跪在地上，他的面前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整个面孔血肉模糊。

    这跪在地上的自然是聂元正。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一地的尸体难不成真是眼前这个陌生人杀的？

    “那两个探子呢？把他们叫上来。”樊燕小声对身边的人说。说完便有人匆匆往队伍后面走去。

    跪在地上的聂元正忽的浑身上下经脉处炸裂，炸出数道血线，而后直直倒在了地上。这突然一下，把众人吓了一跳。见到聂元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樊燕立马靠拢过去，探了探鼻息，非常微弱。

    “军医，军医！”樊燕大喊。

    他认得眼前这一具尸体，虽然这尸体被聂元正砸得面目全非，但这体型稍微与大当家一比就吻合起来了。左右两位将军互相对视了一眼，内心震撼无比。

    “将军。”那两位探子先军医一步到了旁边，二人先是看了一眼将军，而后目光转向地上的聂元正，那张脸一进入眼中，二人便大呼：“将军，就是此人，我们先前碰到的就是此人。”两个探子走在最后，一开始还不知道寨子里是这般惨烈景象，如今再仔细看一看周遭，又瞅了瞅眼前这个人，心里一咯噔。

    军医也就慢了几步而已，赶过来后也不由将军说便开始给昏死过去的聂元正包扎伤口。

    好半晌，军医都快把聂元正包成一个粽子了，樊燕这才问道：“如何？”

    军医摇了摇头，叹息道：“难说，生死有命，听天吧。他经脉全断，体内气息极其紊乱，应该是先前走火入魔了。”

    樊燕看着聂元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把他带回去？”闾邱问道。

    樊燕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而后示意手下先去把落日寨五个当家的头取下，而后又安排人将聂元正抬下了山，搭了个简易木板车，拖着聂元正离开了此地。

    樊燕带着一小批人马回都述职，闾邱则带着剩下的大部队立马赶回前线。樊燕是动了恻隐之心的，聂元正独身一人杀得落日寨血流成河，就凭着他一个人闯进去这胆量，军营里就找不出第二个来。他想先把聂元正带回都城宇立，而后安置好他好好养伤，之后再将其收入军营，自己也能再添一员猛将。如果前线有聂元正助力，踏破东部川合国指日可待。

    数日后，樊燕一行人秘密回到宇立，没有惊动任何人。项和裕听到左将军樊燕说起落日寨已亡，五个当家首级已取后，脸上久违的露出了轻松地笑意。

    项和裕正要论功行赏之时，樊燕把聂元正的存在说了出来，他说覆灭落日寨只聂元正一人功劳，非他樊燕之功劳。这一说，项和裕便来了兴致，让樊燕带着人来见自己。不过此时的聂元正还在昏迷中，一连昏迷了十日之久也没有苏醒的趋势。本来从董镇那边赶到皇城不过区区五日路程，因为聂元正受了重伤，一路上便走一日停一日，路过城镇还要请大夫来换药，这才耽搁了。

    项和裕听了樊燕将落日寨一行的细节全部说来，不过樊燕也不好说，毕竟他啥都没见到，冲上去就已经完事了，只能讲了些他所猜测的以及两位探子汇报上来的信息。项和裕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主，听到樊燕把这位猛人说得如同天人下凡一般，当即安排了一些事情便微服出宫，随着樊燕一同去见了聂元正。

    回到都城后，聂元正便被安置在了将军府中养伤。项和裕看着床上躺着的聂元正，连说了数个好字。

    “不如这样，待他醒后，朕将其调入监察司内，如何？”

    眼看着到手的肥肉被项和裕抢走了，樊燕心里急了，连忙出声：“陛下，不如将其调入前线，有如此猛将，我等踏破川合，指日可待。”这聂元正这么猛，谁不喜欢啊？当将军的谁还嫌弃自己手底下高手太多？

    “不妥，前线高手如云，不差他一个。如今监察司正值用人之际，先前朕也打算派监察司过去应付一下落日寨，可大学生同朕说，监察司无人可用，俱是吃干饭的家伙。如今正好将他调进监察司，将这块短板补上去。”

    项和裕一说完，樊燕还想再说两句，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樊燕啊，你可知朕为何设立监察司一职？自朕登基以来已逾三十七年，这监察司设立也已有三十四年之久。天下案子由当地府县自可解决，可监察司一职设立的真实目的非断案，而是以正朝廷风气。你久居前线难得回一次都，自然不知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如今的朝堂已经隐隐有了分化两派的趋势。若是监察司再这么无人可用下去，待朕死后，又有何人能够震慑诸臣呢？”

    “陛下龙体贵安，不……”樊燕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项和裕打断了。

    “朕长子早夭，而今也就一次子项城能成气派。可城儿如今尚不懂朝政，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朝官？樊燕，你与朕走得很近，如今是有朕保着你。若是有朝一日朕死了，你又如何在这朝堂之上得以全身而退？你可知朝中已有不少人对你颇有不满？他们觉得你不过行一军师之职，又怎可坐左将军之位？若非朕一直压着此事替你辩解一二，恐怕弹劾你的奏折就已不下数十本。朕定下左右将军二职，本就是为了防止军权突然易主。你也该稍微在朝中留点心眼了。”

    “就如此定下了，朕会安排人请来最好的大夫为其疗伤，待其苏醒后便安排到监察司了。樊燕，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朕的时间不多了，保不了你多久了。”

    说罢，项和裕便跟着随身的太监离开了将军府回了宫中，留下樊燕沉默不语。

    ……

    一月后，聂元正终于醒了，昏迷了一个月，走起路来都不利索，说话都有点结巴。项和裕没有急着召见聂元正，而是安排大夫辅助聂元正彻底康复。再过一月，聂元正已经恢复如初的，只是体内经脉全废，这《九重天》只怕是难以再运转了。

    项和裕秘密召见了聂元正，将其安排进了监察司。知晓聂元正全身经脉全废后，特意安排人前往各大门派寻求恢复之法，在这期间，便让聂元正先学点别的武功招式。聂元正试了一下刀剑枪，感觉都不顺手，直到拿了锏试了试，挥舞自如，便决心练锏，这也适合他这一身蛮力。

    半年后，项和裕派出去的人寻到了恢复之法，特地返回告知聂元正。这法子是上武当山求来的，不过武当山掌门说此乃不秘之传，只能让他们带人过去。此后，聂元正便离开了宇立，前往武当山拜师学艺。

    正安十九年，即一年多后，聂元正学成归来，体内经脉恢复如初。回来后聂元正先去了一趟董镇，而后再度上了一趟落日寨。时隔近两年，落日寨早就被拆的七零八散，只剩下些残垣断壁了。董镇里面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只不过先前的阴影一直笼罩在百姓心头，至今没多少人敢住进去。

    项和裕曾经安排人将董镇惨死的百姓统一葬在一片陵园之中，每一位百姓都专门派人仔细核对过身份。所以，聂元正的父母以及宋清芷的父母的坟墓都在那里，墓碑上面也都写着他们的名字，唯一可惜的是，宋清芷一直找不到尸体。

    看着这一大片坟墓，聂元正悲从心中来，只怪刀剑害人，仇恨害人。在武当山习武一年多，他心境自然比先前大不相同。如今大仇已报，这一身内力也没地方用了。于是便在四座坟前，亲手封住了自己的经脉。何况，他光凭着他这一身武功就已经不弱。

    聂元正没什么远大目标，不想非得比个高低贵贱，也不想掺和江湖纷争。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这一身武功就已经很强了，已经够用于日常工作了，没必要再用什么内力了，毕竟他又不去江湖武林里面闯荡。更甚的是，他怕如此强大的力量会让自己迷失方向，如同两年前走火入魔一般，生怕自己日后会仗着武艺高强变得恃强凌弱，所以他才决定直接封住自己的经脉。

    又一年，正安二十年，项和裕崩，封岚安宗，次子项城即位，同年，改年号为宣昭。同时，朝中风云变幻，暗波涌动，大有出现动荡的趋势。聂元正临危受命，接任监察司总司之职，之后，聂元正以其清正之风威慑朝廷百官不敢作奸犯科。

    宣昭一年夏，原大学士主动上书项城，请求任职帝陵守陵人。同年，薛鸿接任大学士之位。

    自此之后，聂元正便开始精心挑选监察司人选，将朝中官宦派来的眼线全部清出并交由项城处理。同时，监察司除却文官，其余的人必须习武，而文官必须多读史册。此后，监察司日渐成为朝中贵眷所不敢忽视的存在，也因为其作风清正，得罪了太多人，导致无数人想要聂元正的命。

    宣昭三年春，左将军樊燕与右将军闾邱一同上书项城，辞去将军一职，告老还乡。项城遂撤去左右将军一职，设立大将军独掌军权。

    ……

    番外篇之聂元正往事完

    接下来该进入正篇剧情线了，正篇剧情时间线是宣昭十四年入冬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