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想害我?
众怒不好犯,杨枝又不好把事说清楚。
也怕来婡把事捅出去。
所以只能和柳儿把地方让出来,打个地铺。
大家能看出这几人之间必然是有什么龃龉,可谁在乎?
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最好就装不知道。
晚上来婡躺在杨枝的位置上,被连累到一点点的采菊和茯苓跟大家挤在一起。
又赢了一局的来婡怪开心的。
就是睡得不太踏实,后半夜醒过来,直打哆嗦,昏昏沉沉的,一边觉得冷,一边又想掀被子晾一晾。
第二天早上起来,脚下软绵绵的,好像踩在云彩上,甚至有点儿想飘起来,感觉自己很轻盈,同时浑身上下哪儿都疼,喉咙又干又涩,吃东西像吞刀片。
早饭都只吃了半碗粥。
或许是发热,但最好别说。
据来婡的窥探,在宫里最好不要跟人说自己生病了,不然万一传到姑姑耳朵里,很可能会被送去安乐堂。
到时候小病也会变成大病。
拿不出银子,掌房才不管你。
或者说那地方的掌房也得不了什么好下场,来婡上次去那里给柳儿送药的时候,那个瘫在床上的女官已经死了。
接替她的就是那个小公公,叫陈顺。
来婡听了一耳朵流言,都说那个女官是被陈顺害死的,说是她本来只是生了小病,可陈顺给她的药有问题,喝着喝着人非但没好,反而喝死了。
来婡也不知道真假,反正陈顺爱钱是真的。
柳儿病的时候,来婡也是塞了钱才能自由出入的。
那地方能不去绝不去,去了没人管就等于等死。
今天也是倒霉,这时候活多起来。
太子千秋节在即,皇上要在未央宫宣室殿设宴,为太子庆生。
所以里里外外都要重新打扫一遍。
来婡她们这些粗笨的是不配进殿的,但光是外头的回廊栏杆,门扉木柱就够她们忙活的了。
来婡是忙的头晕眼花,总觉着眼前飘着许多星星点点。
但也可能是被宣室殿的富贵晃的。
来婡进宫也一年多了,还是头次看见宣室殿。
原以为春潮阁就够华贵了。
没想到宣室殿更甚。
名贵的木兰做栋椽,纹理雅致的杏木为梁柱。
金箔,花纹,奇珍异石做饰。
青色窗户,金壁带,鎏金铜铺首。
门面都上镶嵌着各色宝石。
来婡偷看了殿里一眼。
铺的尽是黑漆漆两尺见方光彩照人的御窑金砖,据说这种砖质地极坚,敲击有金石铿锵之声,一块可值数金,制作极难。
除了皇宫的紧要宫殿,旁处都不能用。
来婡本来还想再往里看看,抻着脖子还没细看,孙德禄的鞭子就到了。
咻的一声,啪的一下落在来婡的背上。
“小兔崽子,往哪儿看呢!那是你能看的地方嘛?”
孙德禄揪着来婡的衣服拖着把她扔到一边,恰好落在水盆面前,孙德禄指着铜盆道
“看这儿,这才是你该看的地方,你这水不换你等着谁给你换呢?还不去!”
“是,这就去。”
来婡头重脚轻的倒在地上,脑袋差点儿栽到脏水盆里去。
那鞭子从脖子延伸到后背,没一会儿就起了条又红又肿的檩子,火辣辣的,却不像以往那么难以忍受。
反而让人清醒。
来婡爬起来跪在地上去端盆,却听到一个有些熟悉,阴柔低沉,十分清冷的声音。
“孙掌案好威风啊,宣室殿前也敢这般放肆。”
“永,永巷令……”
来婡用余光小心偷觑。
孙德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特别怕鄂薛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腿肚子都打颤,看着好像想给他跪下。
也是怪事儿。
孙德禄的舌头还没捋顺,来婡就听见一声不屑的哼笑,面前的阴影悄无声息的挪开。
来婡发现这人走路果然是没有声音的。
孙德禄丢了面子,恼怒的瞪着来婡:
“看什么?凭你也敢看我的热闹是吧?
还不滚。”
来婡:“是,这就滚。”
再不滚就乐出声了。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孙德禄比张姑姑强多了,至少他肯管教她们。
那个鄂薛善明显就是嘴欠,挨骂的不是孙德禄,那一准就是没规没矩,跪在地上不干活,抻头探脑,好像个小王八似的来婡。
来婡多少还是知道好歹的。
孙德禄可不想知道她们知不知道好歹。
他只想知道自己是造的什么孽,摊上这么一群玩意儿,刚撵走一个,那边又昏了一个。
张玉梅是存心的吧,这给他都是什么人呢!
来婡换水恰好错过了,还是午饭时听说的,晕的是柳儿。
茯苓叹息道:“好像是伤风发热,估摸着又要被送去安乐堂了。
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但凡她瞒得住,也不至于去那种地方。”
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意有所指,尤其是最后那个眼神,简直就是明示了。
茯苓:“昨个才下过雨,谁知道咱们会不会染上风寒,我用小炉子煮了红糖姜汤,分给大家,你一会儿也去喝些吧,出出汗就好了。”
茯苓帮来婡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来婡:……
片刻后,小脸红扑扑的来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汤,看着里头的姜片大枣和葱白,在喝与不喝之间来回纠结。
最后实诚的喝了,还趁着午歇的工夫,睡了一觉,出了一层薄汗,身上依旧很疼。
来婡睁开眼,看着戳了她一下又一下的杨枝。
“该起了,再晚就迟了。”杨枝脸上挂着僵硬的笑。
那个表情不像要叫她起床,倒像是要送来婡上路。
来婡:“你要干嘛?”
杨枝掩面假笑:“什么话,大家都是姐妹,我就是关心你。”
来婡坐起来思索了一下,突然凑近她:“你是不是偷摸冲我吐唾沫了?”
杨枝:……
“你在我鞋里放针了?”
杨枝:……
来婡摸着下巴:“或者是,你准备假意扶我,然后我一伸手你就倒下去,然后去跟张姑姑说,我欺负你?”
杨枝:“你回回头。”
来婡回过头,看到一屋子表情古怪的人。
来婡一拍枕头,生气道:“你果然是想陷害我!你连人证都找好了!”
杨枝忍无可忍:“我有毛病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害你!”
来婡把枕头挡在身前抱住:“所以你想背着人害我?”
杨枝恨不得把她脑袋砸开:“就你这个脑子,谁能害的了你啊!”
杨枝只是来问问她,上次在哪里买的药。
生怕她又扯些有的没的,杨枝也没心思跟她演什么姐妹情深,赶紧实话实说了。
来婡露出明悟的表情,眼睛亮的有点儿渗人。
杨枝看她每次瞧见饭和钱就是这个德行,心里有点儿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来婡:
“你自己去买多麻烦多累啊,再说人家也未必卖给你,不如你把钱给我,我替你去呀~”
杨枝:“太麻烦了吧……”
来婡:“麻烦什么呀,都是自家姐妹,她病了,我也心痛啊,跑跑腿算什么呢。
等买到药,我立马熬好了,给她送过去,保管喂到嘴里,一刻都不会耽搁,就是孙掌案打死我,也阻碍不了我去照顾她的脚步。
朝夕相伴这么久,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啊。
照顾自己的亲妹妹,你跟我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是存心打我脸嘛。”
采菊诧异的跟茯苓嘀咕:“她鬼上身了?居然这么会说人话?”
茯苓:“这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崔芍药凑过来:“这也太能推了叭?”
三人看向那边。
来婡捏肩捶腿,谄媚的像个狗腿子。
这要是长出尾巴,一准摇出残影。
“怕是张姑姑都没见过她这个模样。”
采菊嘀咕着,
“你们说,我要是给她钱,她能不能吃草?”
茯苓觉得她真是嫌命长。
“针鼻儿还有眼呢,你心上怎么半个都没有?
来婡就是个小心眼儿,没事儿都能琢磨出事儿,你敢让她吃草,不怕她收了钱再给你喂粪?”
茯苓不知不知觉就跟着粗俗起来了,用胳膊挡住脸,小声说完,不理会同屋偷笑着的崔芍药,阮玉茗几个。
扭头扬声道:“来婡,该走了。”
来婡也正好收了钱,立马把杨枝抛在一边儿,穿上鞋道:“走叭走叭。”
杨枝:“你别忘了。”
来婡一拍胸脯,自信满满:“我办事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