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嘛？我一共才吃几付药，早知道这样，谁要你发善心？”

    柳儿虽然在安乐堂，可杨枝偶尔还偷着去看她，只是找不到门路买药。

    但未必会一直找不到吧？没准儿她不管，她们也能想到办法呢？

    都是同一批进宫的，来婡能找到法子，她们未必不能啊。

    柳儿不高兴的想着。

    来婡也确实没有门路，所以她去找了傅春玲，傅春玲在永宁殿混的不怎么样，可比起来婡还是强多了。

    宫里不受宠地位低的嫔妃也不过是按证抓药，都未必请的到太医，何况她们这些没地位的小宫女，没有熟人进了太医院的大门，也得被撵出来。

    好在傅春玲认识一个太医院值房的医女，这才买到药，可价格涨了几倍，还得千恩万谢的。

    来婡擦擦嘴：

    “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打听打听好了，看看能不能买到更便宜的，只怕是连搭理你们的医女都找不到一个吧。

    赖账？想都别想！”

    来婡是不敢收林妃的钱，怕落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柳儿的钱她还是敢的。

    来婡答应了算一卦给林妃帮忙，可没说帮到什么程度。

    她想加餐也是要花银子的。

    再说她也没说假话，同批进宫的她、宝丫和傅春玲关系好一些，其他的不过是同屋住着，知道有这么个人。

    就算她们想到去找傅春玲，傅春玲也未必肯帮忙。

    柳儿、杨枝也知道来婡说的多半是真的，可一则人难免会想着‘万一呢’，二则来婡那个样子，就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好不容易对她改观一点儿，觉得她可以当朋友，这一下子柳儿又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这可是林妃娘娘，让你救我的，你怎么敢收钱啊？”

    来婡：“你还敢提林妃？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我可没你大胆，我不曾收她的银子，自然只能找你。

    怎么着？你这条小命，都不值六两？

    别忘了，我可是冒着得罪孙掌案和张姑姑的危险帮你，你要是不给钱，来日再有个什么……

    只怕是你身边这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银子够不够打水漂吧？”

    杨枝气愤道：“你少来挑拨！我跟柳儿亲姐妹一样，岂是会计较几两银子的，不就是要钱嘛，你等着我，我替她给你！”

    杨枝转身去柜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出钱袋来，翻出几粒银子拍到桌上：

    “只多不少，这事就算两清了，你拿好银子今后可别挟恩图报！”

    柳儿泪莹莹的看着杨枝小声道：

    “我回头慢慢还你。”

    “没事儿，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像你有一家子要养，你有就给我，没有也不急。”

    杨枝瞪了来婡一眼，拉着柳儿边说边走了。

    俩人对来婡那点儿刚升起的情分，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来婡看着两人亲亲热热远去的身影，发了一会儿愣，然后开开心心的把银子收起来。

    姐姐妹妹的有什么用？关键时候，她敢求一句情，出一句头嘛？

    就是柳儿挨罚的时候她都不敢冒头和来婡、茯苓说上几句，等落到安乐堂，她去的还没来婡多呢。

    锦上添花谁不会啊？

    看着是大方，真要不还，她的脸一准比来婡还难看。

    这世上哪有靠的住的人？

    还不如银子呢，到手里切切实实，能换吃的喝的，这才是真顶用。

    情分有屁用，换一句今后我们一定拿你当自己的亲姐妹？

    免了吧，来婡的亲姐妹和她之间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就是姐妹三个天天面对面，她们跟来婡也就是个点头之交，心隔着十万八千里远呢。

    哥哥弟弟更是如此，压根没有话可聊。

    这么一想，神棍算的也不是没道理。

    她还真是时乖运蹇，六亲缘浅。

    六亲缘浅可以，姻缘不得行也成，财运可千万不能坎坷啊！

    她总得有一样能凑合过吧？

    不然她可要闹了嗷！

    来婡暗戳戳的试图威胁老天爷。

    虽然没得啥子用。

    之后的日子，还是照常打扫安乐堂和永巷两处，兼伺候姑姑。

    不过八月初又来了批新的小太监小宫女，就轻松了许多。

    张姑姑手底下的人一多，难免有殷勤的往她跟前凑，又要教她们规矩，她一时也顾不上寻来婡的晦气。

    开始采菊偶尔还同她斗嘴，后来见张姑姑逐渐疏远她了，也懒得和她斗了。

    于是来婡又不起眼了，日子也重新太平起来。

    就连孙德禄都不怎么找麻烦了。

    同屋里的只当没她这个人，不招惹，不亲近。

    有时候偷偷摸摸的窥视，跟同伴嘻嘻偷笑着什么，等来婡看去又一本正经的偏过头去，好像刚刚的窃窃私语只是错觉。

    这样的日子……

    还不如死了算球……来婡一边告诫自己要小心谨慎的活下去，一边又觉得这种不起眼只会让她更痛苦。

    两个念头在脑袋里小人一样，每天噼里啪啦，金戈铁马的打架，打的人想发疯。

    在来婡彻底疯掉之前，北高使团抵达长安。

    据说一起来除了新罗还有一个从没听过的南奉国。

    茯苓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拉着来婡，所以她们唠嗑的时候，来婡也能听一耳朵。

    采菊道：

    “我听张姑姑说，新罗使团这次进献了许多美人，个个都能歌善舞的，可容貌似乎比往年逊色许多。

    皇上只留了两个，让住在明光宫的安福殿里，封了正七品的才人。

    听在那边洒扫的姐妹说，那两个才人都是新罗的，长得不够漂亮也就算了，偏还没见识。

    给她们好吃好喝她们不要，偏要吃什么泡菜。

    尚膳监找了半天，最后弄了点下酒配粥的酸雪里蕻，酢菜，咸菹和黄齑给她们。

    又说什么不习惯有人跟着伺候，等宫女太监出去了，再回来，一桌子的肉菜都吃光了，连摆着闻香味的水果都被吃了。

    后半夜肚子疼，又拉又吐，怀疑有人下毒，还请了太医。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茯苓摇头表示不知道。

    来婡推测：“水土不服？”

    采菊嗤笑一声：“什么呀，她们是没吃过那么多好东西，进了太多荤腥肠胃不适应。

    太医嘱咐饮食要清淡些，循序渐进，还开了好多消食丸。”

    来婡瓜子都磕不下去了：“真的？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算什么。”采菊道，“你等着看吧，等东瀛那群长得跟地精一样的使团到了，更热闹，每年都能闹出不少笑话。

    还有那个南奉的使臣，跟哪个深山老林跑出的野人似的，连这边的话都不会说，知道他们进贡的是什么嘛？

    蛤蜊，鱼干，昆布，陶罐！

    他们那儿的王子穿的还不如宫里的太监，白花花的一块破布跟奔丧似的，胳膊都遮不住，还裹着兽皮穿着草鞋。

    听说他们还想把王子留在大楚学习，皇上都没搭理他们。

    只是让他们也入住四方馆了。”

    宫女太监的地位大多不高，可消息灵通，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只要肯花心思，不愁打听不到热闹。

    就连没什么人搭理的来婡，支起耳朵也能听到三言两语的，好奇的问道：

    “我听人说，这个南奉国的人，住的屋子像坟包一样，在房顶开门，男女老幼全都住在一块，还同川而浴。

    百姓不善宰杀，连羊肉猪肉都不会吃，是不是真的？”

    采菊：“我觉得是真的，南奉和新罗一样，都是些边夷贱民，他们那地方还没咱们一个郡大呢，哪有地方养牲口。”

    茯苓好奇的追问：“那不吃肉，他们吃什么？”

    “据说那边靠海，估计是吃鱼虾吧。”采菊道。

    来婡皱起眉头：“天天吃啊？”

    想想都难受，直殿监的宫女太监不不在主子跟前当上差，干的又都是力气活，所以吃东西没什么忌讳，鱼虾都吃，可要是天天吃那些玩意儿多腻歪啊。

    “有的吃就不错了，那新罗的白菜种子都是大楚赏的，以前她们连泡菜都没得吃呢。

    土特产就是他们哪儿的美人，如今看着美人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以后再想三天两头的来，怕都拿不出一件像样的贡品。

    那股穷酸劲儿。”

    采菊一个宫女尚且如此嗤笑，看来这新罗和南奉是真不怎么样。

    来婡好奇道：

    “那北高呢？他们也这么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