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薇曾经迷上过魏翌晨的破案笔记。

    那本笔记本，与其说是破案过程，不如说是观察日记。她迷恋他对4组家庭记录下来的观察细节，更迷恋于细节处传达出来的观点观念。

    吕薇追寻蛛丝马迹，确认魏翌晨是个善良正直值得托付的男子。

    魏翌晨跟她讲起宁势坤，她不由生出一种熟悉感。

    “我到你工作的养老院做义工，怎么样？”吕薇歪着头问。

    “好呀。”

    第二天，吕薇如约而至。

    魏翌晨循着门铃声，小跑着去开门。在养老院门口，在四月花香微醺里，魏翌晨轻轻拥抱了一下吕薇。

    恰巧老刘去倒垃圾。老刘“哎唷，哎唷”叫起来，很有几分秦师傅“哎唷”的真传。

    吕薇羞红了脸。魏翌晨脸皮厚，笑而不语，牵着吕薇的手进了院子。

    像是美萱院长第一次接待他一样，他绕着院子，仔仔细细跟吕薇介绍了那些高大的树，灌木丛，和草本花卉。他体会到当年美萱院长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真的很爱这个小院子，真的想介绍给期待的人认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人。

    前院后院兜好，一回头，看到小区里的流浪胖橘盘踞在窗口，魏翌晨调皮心至，冲着窗口大喊：“小潘！”

    吕薇惊奇：“胖橘也叫小潘？”

    魏翌晨哈哈哈笑起来。果然，不出五秒，玻璃门由内而外被推开，露出小潘还没有充分伸出就想往回缩的面孔：“喊我做啥？”

    小潘看到一张漂亮的陌生面孔，本能往回缩。斗胆再看第二眼，立刻笑了。吕薇。她见过。

    看到吕薇，自然而然就想起吕梁。

    吕梁那热情得吓人的家伙，最近突然消失。她怅然若失。直到现在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希望生活中有吕梁，还是没有吕梁。

    “是你？”小潘笑。

    “是呀。我想来这里做义工。”

    “欢迎。我替阿公阿婆谢谢你。”

    吕薇心细，加上有党群中心做义工的经验，她是带着手工材料来的。买的是扭扭棒，可以折成各种颜色的郁金香或向日葵。

    赵雪莲同志在养老院过得如鱼得水，有时候也会把舞蹈队的姐妹们召唤来给老人们表演跳舞。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焦虑时会糊涂得更厉害。

    魏翌晨时常为她宽心，以至于她的整体状态还不错。

    人群中享受杨森墉和李伯伯争先恐后献殷勤的赵雪莲同志，听见电梯铃声响，马上回头。她心目中，儿子还是排第一位的。

    这一次回头，儿子是看到了，同时也看到了站在儿子身旁的漂亮小姑娘。

    “你是……”赵雪莲同志挠头，“我儿子的那个女朋友！叫……”

    魏翌晨揽着吕薇的肩膀，耐心地等待母亲翻找她杂乱的记忆。吕薇曾经和赵雪莲同志争过宠，斗过气，见昔日对手落魄，怜悯顿生。虽然她的状态也不怎么好，毕竟她年轻，有很大的恢复机会。

    吕薇看向赵雪莲的目光充满了包容。

    “薇薇！”赵雪莲同志终于找到她想要的名字。

    吕薇动情，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了未来婆婆。

    听说得阿尔兹海默症的患者，会渐渐遗忘所有的记忆，除了内心最在乎的。作为魏翌晨的女朋友，也能荣列她在乎的之中，让她确实感动。

    赵雪莲同志快速变换惊讶、了然、接受、喜爱的表情，架在空中的双手缓缓落在了吕薇的后背，并不断抚来抚去，嘴里像是自言自语：“原来我们是好朋友。”吕薇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杨森墉为了在讨好赵雪莲同志的持久战中占上风，提议阿公阿婆们高歌一曲，欢迎一下新来的工作人员。

    曾经耗时近4个月排练节目的阿公阿婆们，听到这个提议都有些小激动。适可而止地表达了一下羞涩后，开始唱起了大合唱。

    “东方红，太阳升……”

    “花篮的花儿香，听我们唱一唱唱一呀唱……”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

    吕薇从小就饱受诗词歌赋吹拉弹唱的摧残，哦不，熏陶，此时此刻，附和起来如鱼得水。

    魏翌晨看着三楼其乐融融的这一幕，放心下楼办公去了。

    做了实习院长助理后，他有很多表格要填，很多工作要督促，很多总结要上报。管理一家养老院，并非完成吃吃喝喝就结束，背后还有一些列的无形的管理工作。

    他并不像老一辈院长那样，对民政监管持排斥之心。相反，他由衷接纳这些监管。

    没有监管，容易引发权力放纵。正如没有养老院的监管，不是恶人的护理员也会做出恶劣的事。

    午饭时间，吕薇跟魏翌晨他们一起吃食堂。夹起的每一个样菜都很在3cm以内；尝到的每一份菜都低油、低糖、低盐。

    燕姐对吕薇充满了好奇。

    “听说你要来做一段时间的义工，你不上班吗？”

    “我在楼上见你会唱很多歌，你是学音乐的吗？”

    “你的衣服很漂亮，哪里买的？链接给我一个呗。”

    ……

    魏翌晨真怕燕姐的轰炸会给吕薇带来压力，好在，并没有。吕薇没有隐瞒，将自己前段时间压力大，无力承受，轻度抑郁的事情坦然讲了出来。还讲了自己的停薪留职，以及9月份之前都会空档，所以来试试做养老院义工。

    燕姐耸肩：“你们呀，就是太娇气了。一出生就过好日子，像温室的花朵一样，经不起风雨。有吃有喝，有啥好抑郁的！”

    “燕姐说的是。”吕薇从谏如流。

    午饭间，大家自然而然将话题扯向门卫老王。感叹老王娘子闪到腰，老王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老王急吼吼回家力挽狂澜。他一边照顾妻子，一边照顾老娘。本以为以他源源不断的精力能应对，却忽略了生活中需要照顾的不止是妻子和老娘。

    当初花八千块买回来的看家狼狗要照顾；妻子为了吃笨鸡蛋而养的七八只鸡要照顾；女儿的女儿闹着买回来的兔子要照顾；眼看到了换季播种的季节，他还有三亩地等着他去忙。

    老王累得直哆嗦，脚不停地，勉强应付以上。

    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他坐在庭院里的小矮凳上抽烟解乏，看到之前干干净净的院子此时满眼狼藉，忍不住又要站起打扫卫生。

    不知怎的，突然两眼发黑，浑身乏力，心跳加快，身体燥热。想喊，已经没了力气。

    “咚。”

    老王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