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魏翌晨一时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问。

    “打我电话干嘛？”赵芊树的声音听上去凶凶的。这是魏翌晨一贯印象中的赵芊树的样子。

    “想问问，你跟薇薇在振鼎鸡里说了啥？”

    “女生的秘密。”

    “什么秘密？能跟我说一下吗？我只打听薇薇的那部分。”

    “有本事自己问薇薇去。”

    赵芊树挂断电话。魏翌晨厚着脸皮再打过去。

    “我们做个游戏。我知道你不想愿意泄露闺蜜的秘密。这样吧，我问，你只需要说‘是’或‘不是’。而且，我的问题一定不超过十个。一个问题，一杯奶茶。你觉得怎么样？”

    “想用奶茶收买我？”赵芊树高声叫起来。魏翌晨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收买”二字，恐怕是芊芊和薇薇之见最忌讳的一个词。

    “奶茶只是千里送鹅毛。我真正想表达的是，请芊芊看在薇薇的份上，给我指一条能救赎薇薇的明路。我感受到她的痛苦，却摸不准这痛苦来自哪里。我心里急啊。”

    魏翌晨的话似乎打动了芊芊。

    “你问问看。”芊芊松口。

    魏翌晨眼睛一闭，将怀疑薇薇做过人流的话问出。电话那头，芊芊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下一句“我的”或“谁的”，思索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这边纠结着，沉默着。电话那头的芊芊忽然冷笑了一声：“不问了？”

    魏翌晨咽了口口水。

    “怂了？”芊芊激将。

    魏翌晨在芊芊的激将中放松下来：“不重要的问题，没必要问。”

    挂断与芊芊的通话，魏翌晨的宿醉已经清醒一半。他没有太挣扎，毕竟“重要与否”，是个比较概念。重要不重要，看跟什么比。

    跟吕薇的振作相比，孩子是谁的不重要。诚然，这里面有怂的成分。

    跟姆妈的行将失智和他生活的行将失控相比，孩子是谁的更加不重要。

    魏翌晨酒半醒来，紧迫感随之弥漫。几乎是本能动作，魏翌晨起床，决定去上班。未来每一天的薪水，对他都很重要。

    只是，手机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丁零零。

    有电话打进来。

    陌生号码。

    自从做了养老，就养成了陌生来电也接的习惯。万一是哪个家属的咨询电话呢？

    “你是魏翌晨吧？”对方直呼他的姓名，“我想约你出来谈一下。”对方一点不客气。语气里有种理所当然的自信。

    魏翌晨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

    “我是薇薇的爸爸。”

    魏翌晨瞬间清醒，宿醉半点也没有了。

    半小时后，魏翌晨出现在家附近的KFC。地址是他选的，跟开豪车穿名牌的吕薇爸爸气质截然不符。

    当吕薇爸爸一身光鲜出现在KFC二楼的时候，连魏翌晨都觉得他和四周环境是违和的。好在吕薇爸爸自己不在意。他蹬蹬走上二楼，在迷你儿童游乐场前，看到了魏翌晨。

    因为有孩童玩闹时的喊叫声，周围相当不安静。吕薇爸爸肥硕的身体塞进KFC并不宽大的座位里，不舒适感那么明显，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

    魏翌晨不由暗猜，他一定是为重要的事情而来。

    “我就开门见山了。薇薇确诊了抑郁症。医生说病因很复杂，不是一件两件事导致的，真要追溯，追溯到童年创伤都有可能。

    我跟她姆妈提离婚，可能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也没有回天之力。”

    魏翌晨震惊地不由睁大眼睛。抑郁症！

    “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还愿意跟她谈恋爱，甚至结婚？”

    魏翌晨欠了欠身体。这个问题，问得他措手不及。

    “薇薇不能再受刺激了。你要是愿意跟她谈恋爱，甚至结婚，我就快刀斩乱麻，跟她姆妈离婚。我跟她姆妈之间，早就没有了爱情。这些年，一直是面和心不和，说同床异梦一点不为过了。

    你要是不愿意继续跟她谈恋爱，不会再考虑跟她结婚，我就另做打算，打算牺牲自己，搬回家，给她一个完成的家。这会令我很痛苦，但，谁叫我是她爸爸呢？小伙子，时间紧急，所以我才过来，我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魏翌晨在内心画圆吕梁对他谦逊的原因。

    养老院里也有吃抗抑郁药的老人。他记得好像吃的是米氮平片。

    “你是不是对抑郁症一点概念都没有？我跟你科普一下哈。一般来说，抑郁症患者常见的问题主要是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干，有时有可能会烦躁易怒，夜间睡眠差，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严重的抑郁症患者会存在消极厌世情绪，更严重的会出现自伤、自杀行为。但是，我的薇薇会一直有专业的精神心理科医生干预、治疗，不会走到那一步。”

    说的过程中，吕薇爸爸一直紧紧盯着魏翌晨。

    魏翌晨并非对抑郁症一无了解。爸爸离世后，姆妈似乎抑郁了一段时间。那时候，姆妈总是情感低落，思维迟缓，有时候，对话都进行不下去。

    姆妈是怎么熬过来的？回去要赶紧问一问。

    “给我个答案。”吕薇爸爸追问，“一个真实的答案不需要花很长时间思考；一个权衡利弊充分思考的答案很可能是不真实的。年轻人，我更倾向于要真实的答案。告诉我你的第一反应。”

    “我愿意。”魏翌晨脱口而出。

    他愿意。未来纷纷扰扰看不清，此时此刻，他内心非常坚定，他想陪薇薇度过她人生的第一道坎儿。

    吕薇爸爸明显松了一口气。

    吕薇爸爸走后，魏翌晨一个人坐在喧闹的KFC，坐了很久。

    他没有想到，他和吕薇的爱情，会在这种情况下得到吕薇爸爸的认可。他给吕薇打电话。吕薇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女朋友，更像是未婚妻。

    他和她将结成婚姻同盟，不离不弃，共同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光是这样想，就足以调动他保护吕薇的豪情壮志。

    吕薇的电话不再像以前那样难以拨通。

    “你找我？”

    “是。想你了。”

    吕薇轻笑出声，声音里溢出几分甜。大学时恋爱的感觉又回来了。

    “你爸来找我了。”不过，腹语了好几遍的这句话，魏翌晨并没有真的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