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钱，就知道钱。小年青弄得跟老爷叔似的。”赵雪莲同志翻了个白眼。嘴角噙着得意的笑。

    “多少钱？”魏翌晨必须追问到底，否则心慌。

    “免！费！”赵雪莲整张脸都写着得意。

    魏翌晨听得心里直打鼓，据他有限的社会经验看，越免费，越昂贵。

    “李叔叔送的？”

    “那个土包子。他恐怕都不知道有这么高级的东西。”

    魏翌晨傻眼。

    莫非真有个王叔叔？

    “是‘李子甜了’保健品店免费送的。”赵雪莲同志爱怜地擦拭破壁机，自得地说道。

    那天，偶遇的精神小伙把她带进李子甜了，向她展示了这台迷人的机器，并告诉她三天后公布得到它的条件。

    三天后，赵雪莲自恃能一眼看穿店内的伎俩，有肆无恐地去了。果然于一屋子闹哄哄的老娘们和老爷们中脱颖而出，成功地将仅有的十个免费赠送名额攫取到手一个。

    “你是不是买了很贵的保健品？”

    “绝对没有买任何保健品！”

    怕儿子不信，赵雪莲同志信誓旦旦：“你姆妈我在保健品上吃过的亏还少吗？你当你姆妈没脑子的啊？”

    魏翌晨没法相信。他独自琢磨，忽然灵光一闪，决心换个方式问：“姆妈，就问你在店里花钱了没有？”

    赵雪莲同志目光开始躲闪：“钱嘛，自然是花了一些的，但是呢，花的不是我的，是，是李叔……”心虚的赵雪莲同志怯怯地看魏翌晨一眼。

    “李叔买了保健品，人家送李叔一部破壁机。李叔为了讨好你，把破壁机送给了你。”魏翌晨自认为判了案，总结道。

    哪曾想姆妈直摇头。

    “没有没有。李叔根本不信保健品，他怎么可能花钱买保健品呢？李叔只是借给了我五千块钱。”

    魏翌晨被姆妈话中的“五千块钱”砸中：“借钱！干什么？”

    “充会员啊。只有充了会员，才送破壁机。”

    魏翌晨差点没被姆妈的话噎死：“所以，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花了5000块？”

    赵雪莲同志登时就不乐意了：“刚还夸它精致，转眼就变破玩意儿了。有你这么快翻脸的吗？”

    魏翌晨懒得跟姆妈费口舌，他当即决定，这个周末最大的事情就是找到李子甜了，讨回姆妈花出去的5000块。魏翌晨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把破壁机装好，拉着姆妈就要出门。

    “干什么去？”赵雪莲同志扒着门框，抗拒道。

    “你猜？”魏翌晨回给姆妈一个夸张而虚假的笑脸。

    历史又一次证明，姆妈是拗不过儿子的。不多久，魏翌晨抱着硕大的破壁机纸箱子，拉着姆妈，找到了“李子甜了”店。

    穿白大褂的依旧穿着白大褂，激情四射的精神小伙依旧激情四射。白大褂稳坐在手工血压计后面，头一低，甩下黑框眼镜，眼睛从镜框上方看进门的母子俩。

    精神小伙咧开嘴巴笑着迎上来：“赠品出问题了吗？”

    “即使是赠品，出问题我们也包到底的。您放心。”小伙子压根就不给魏翌晨说话的机会，语速飞快，“昨天有位奶奶，说破壁机坏了，开关怎么按都不启动。你们猜怎么着？她忘了插电源。哈哈哈哈。”小伙子笑出震天响，一个人搅活一大片空气。

    魏翌晨半转身，错开小伙子要接破壁机的手。

    “没坏。”等小伙子笑够了，魏翌晨开口，“要退。”

    “啧啧，兄弟，一看你就是不缺钱的主。我接待这么多人，没一个像你这么义气，赠品不喜欢，还专门送回来。真是体恤我们啊。”

    魏翌晨这才品出对方一口一个“赠品”，必有妖情。

    “我把礼品还给你们，你们把我姆妈交的五千块钱退还给她。”魏翌晨强势插话，摆明来意。

    精神小伙笑得很是夸张：“兄弟，这个高端破壁机我们是免费赠送的，不要钱，您要不要都随意。

    五千块是充会员的钱，充会员之前已经清楚明白地解释过，会员费是不退的，而且有协议，你姆妈已经签字确认过。充一次会员，可以来我们店消费一整年，不限次数，每次来还送一枚鸡蛋。阿姨以后来这里量量血压、听听讲座、做做操，不是蛮好？”

    魏翌晨血往头上涌：“不退钱，我就打监管电话，投诉，报警，直到我拿到钱为止。”

    精神小伙两手一摊，做了个屈膝礼：“我坐等。”

    魏翌晨无计可施，大闹一场之类的事又做不出，只好抱着箱子带着姆妈打道回府。赵雪莲同志全程缩魏翌晨身后充当背景墙。

    这件事堵在魏翌晨喉头，噎得他呼吸不畅。

    他火速去报警，接待他的警察说既然有合同，就算不上诈骗，建议去找市场监管局。等他巴巴跑到分管的市场监管局，正逢人家开会，只前台坐了位一问三不知的实习小姑娘。

    魏翌晨左等右等，会议迟迟不见结束。

    在小姑娘处心不甘情不愿地登记完信息后，魏翌晨暂时回家。

    第二天，气息不畅的魏翌晨去时光里敬老院上班。门卫大叔老王火眼金睛，一眼看出他不同以常。

    遇上魏翌晨自己也想吐槽，老王不几句，就勾出了魏翌晨堆在喉咙口的话。

    听完魏翌晨夹裹着气愤的讲述，老王淡然开口：“没用的，你找到市场监管局的人，他们也只会推诿。只有一样有用，就是找媒体曝光他们。

    这些人油滑得很。你姆妈肯定不是第一个上当受骗的，你也肯定不是第一个找上门的子女。人家店还开在那里，说明手段还是有一些的。你跟他们讲，讲什么都没用的。”

    老王每说一句“没用的”，魏翌晨的斗志就被激发出一寸。

    “难道就放任他们去骗老年人？总要有人出头跟他们搞一搞的。”

    老王含蓄地笑着摇头，很克制地不再说话。一副“小年轻我不跟你斗嘴，但是走着瞧，事情会证明我是对的”的表情。

    魏翌晨不服。连带破案的情绪都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