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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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路上行人被断魂

    梁姑娘非常敬佩林延安,高手,是她要的高手。

    也可以说,是巫师家族旁系里的旁系,支脉中的支脉的她,唯一的底牌。

    实际上,硬要说他们有什么关系,还是能扯一点点的?其实,也不行。

    高手不是死亡。

    他终究是天上的风儿,并不会长伴烂泥地里的草。

    这话绝不夸张,可在她家乡范围内,不找这样一个步战百人敌,那找谁复仇?

    况且,天下早就是皇权不下乡的天下,朝廷己经是和稀泥干瞪眼的朝廷,仿佛连江湖武林都分崩离析了。

    “唉,我太弱了。”

    梁姑娘与他隔着三步,满脸儿诚恳着,抱怨着。

    “小女子颇有佳资,仰赖血脉,降世神通,实在是没办法,若然可以……”

    “阁下!?”

    林延安伫立东风,面朝南国,身行在右路。

    望着她略有些拘谨的模样,有点郁郁不乐,又有一份缺乏教养在。

    无妨。

    这不影响他懒拖拖地行走,欣赏沿途的靓丽风景。

    也许一路走,会让人有点邋遢,哪怕只是几个小时,但这也不会影响的。

    比如士兵身材的挺拔。

    她的漂亮。

    还有,他的名声。

    “不胜感激……他日必生当结草,死当陨首。”

    此刻,梁姑娘一身是行李,主要背负个拾荒用的、竹褐色的篮筐(半旧)。

    一路无话,远离西天。

    他们在平原上,依稀能看到远边的狼烟与炊烟。

    顺带,还有梁姑娘烧掉的自家草庐的黑烟,称那是为表誓死追随的决心。

    可怜的房子。

    “嗯,孩子,你有什么梦想吗?”林延安说道。

    就在这声音扰乱了耳朵,不影响行走的时候,僵硬的氛围并未得到松动。

    “有,那你先说说。”

    她肯定地说:“你这么强大,一定有什么志向。”

    青年肯定地说:“一直以来,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机会,去选择自己的生活。”

    仅此而已。

    她却一脸不可置信。

    “被当成人来看待?这不是我等矮人的追求吗?”

    她面露理所当然的笑容,似乎是被对方一直以来的礼貌所软化。

    她有些肆无忌惮了。

    “我嘛,想要教育年轻女孩要渴望自由呢~”

    “不,我只是不想被当成没有理智的动物。”林延安理所当然地回答。

    “没有人提醒男人要生孩子吧?”她然后妥协道:“虽然也要提醒他们,要娶妻纳妾,延续香火。”

    还要懂人情世故。

    “那我该称呼您为主人吗?主人?”她有些颤抖。

    刚刚,可能是他眼神有些焦然,配上这件破烂裹身布和浑身狰狞的伤疤。

    一种新特性应运而生。

    恐惧光环。

    效果:恐惧(敌友)

    “没必要,主人是不希望这个世界公平的人。”

    “或者说,他们对任何不公都视而不见,不要把我庸俗化,我可是行动派。”

    “阿弥陀佛~”

    青年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表情,望天。

    而这预防针打的这个小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能这奏出的形象比较有趣。

    “哈哈哈。”

    “要是都像您这般和尚,我早就遁入沙门了。”

    梁姑娘佯装一副虔诚的表情,“尼姑老,曰菩萨,我老了,却叫什么巫婆!”

    看来,她心态还不错。

    一定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果然,天命昭昭~

    苍翠子裔和红楼子裔、天族究竟是不一样的,他们善于在痛苦中寻求乐观。

    虽然他们无法作为大国重器,但在此星原生种族和超级工程的有机结合下,何愁与全世界做不得生意?

    只是,青年知道。

    一道黑影,慢慢地从平原边缘的灌木丛中隆起。

    之前,它似乎是在地下围点打援,不过,这一会功夫已经将它引蛇出洞了。

    【正巧,没吃饱。】

    毕竟,这个时代,第一餐稍微冻一冻就是兵器了。

    而东方式的米饼,甚至可以拿来做小型圆盾,等闲的柴刀都砍不坏它。

    没办法,舌尖上的东方,那也是仅限于世家大族内部,寻常人士,即便在母亲故乡的东方大区……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索性这具躺壳适应了,当然再吃一遍可以半饱。

    在林延安对此野蛮的身心进行了赋能增效后,他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饭桶了。

    而那个怪物,细微抖动的身体产生热能,皮毛混杂着干土,与枝叶互相摩擦,溅起一一块颗粒。

    当女孩与它相距十步。

    那獠牙拥挤的嘴吻张开,吐息有股臭鸡蛋味儿。

    “吼!!!”抬头,奋爪,一个箭步起身,一声咆哮,眨眼便如恶虎扑食。

    梁姑娘都可以清楚看到了它的全貌,但并非航拍视角,而是越来越逼近野兽的第一人称,越来越快!

    时间仿佛颠倒了。

    她仿佛置身于一道湍急的激流,间不容发。

    仿佛是转折夏季的倒春寒,害得人们汗毛倒竖,害得一国出生人口为之减半!

    “嗷!!!!”

    一阵没由来的失重感,从她头颈部一泻千里。

    “哈啊哈啊哈啊!”急促的呼吸,急促的眩晕感,急促的像被人打了百合穴。

    但是按照普遍常理。

    一名女孩无论思想多么跳脱,发散思维多么优秀。

    在面对野兽时,大脑空白了这么久,即便是一只野猪,人也该被撞死了。

    一只狗。

    一只正在被一张钢钳死死扼住的后颈皮肉的灰犬。

    一只头部覆盖了角质层的嗜血凶狼,居然就这么被一只油黑的粗糙手掌拿捏。

    那个老农似的手臂。

    那个困住了渴望自由的飞禽的鸟笼样大手。

    那五指一腕,虎口鳄吻,蟒臂鹰爪……这是何等狰狞雄壮的遮天巨掌!

    果然,恐怖如斯!

    “啊啊啊!”梁姑娘差点就被那种戾天的眼神吓坏。

    林延安忙塞起一对死鱼眼,一脸无慈悲地说:“像你这样的,随营都不行。”

    妖兽?兽妖?

    管他呢,反正不叫兽人就对了。青年恶趣味想着。

    “苍天在上,居然是上古妖族的遗种。”梁姑娘一副像惊心动魄的样子道。

    别说,发型真乱了。

    本来打着荆杈,盘好的鬓发,滑溜溜亲吻了面颊。

    “呢,你出过村吗?”林延安十分认真地问询,他逐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梁姑娘不断晃晃脑袋。

    “我我是巫师,不是那些没有神通的脚夫。”

    她现在应该是恨不得羞愧能够减少一点,正如凡女常恨颜值不能多增加一点。

    她毕竟羞红了脸儿。

    周围又充满了那个人冷漠而残酷的凝视。

    梁姑娘便宽袖一甩跳步,排出九团火球,睁大眼睛欲说:瞧,这不厉害吗?

    不过实际上。

    “你怎么能够凭空辱人清白呢?”她一脸委屈。

    “巫师,巫师都是闭门研修的,不是大丈夫,也不可能天天赶山捉鬼~”

    她脸红到了脖子根。

    说话声音愈加弱气。

    梁姑娘开始瞳颤。

    像是某种心理防线被击破了一样,反应大动。

    林延安原以为这是个心思缜密,长袖善舞的孩子,可以好好调教一番。

    这下潜力就有限了。

    某种程度上,如果做女仆的话……未来可期?

    “行了,我一个旱地拔葱的事情,这种土狗,那是什么遗憾血脉。”

    林延安讲话亦有所指。

    梁姑娘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如,食之?”

    “哪怕是等闲妖族,不也有降世神通傍身,据先祖手扎,此类泰半味极鲜。”

    她一副没尝过的样子。

    林延安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人,也确实没尝过。

    在饮食方面,他与一个山野村夫别无二致,基因原体本身也不是享受型的。

    现在既然换了副身体。

    感受不同,按理说也可以食之有味,非止口感。

    这一刻,青年的眼神有着些不对劲儿,看着“狗”,梁姑娘也一个心领神会。

    表情自然峰回路转。

    “我看它神似龙种,据说,食龙,可以壮阳。”

    忽然,梁姑娘身形一愣,抬起眼睛,看看自己,又脑袋一转,看看旁人。

    她气色仍旧有些红润。

    待她忽略掉了这个奇怪的说法后,才迟迟张嘴。

    “作为一名火系术士,对于烹饪,我是在行的,绝不会像那些市井小说样。”

    她眼神忽闪忽闪着。

    迷茫的青年,有些不甘的林延安,通通进垃圾桶。

    现在,忘掉了养老院的故事,忘掉十三千亿医疗长龙,忘掉所谓神像精神。

    他,是一个人。

    她,逐渐把他当做一个人了,这正是自己期望的!

    “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林延安抖着络腮胡,一脸微笑道。

    “私下,我爱美食。”

    这一刻,他笑得像一个孩子,双手猛拍巴掌。

    注意了,画重点,刚刚那只可怜兮兮,无家可归的小狗,确实还在他手心。

    “嗷呜~~~”

    它,呼啸而骚动的,被寄送到了那条神奇的天路。

    对于据骄无礼的生命,痴情不悔只会害人害己,惩前毖后,方为王道。

    梁姑娘鲜唇磕碰着。

    接下来,大火熊熊如急雨,小刀切切错肉筋。

    一顿鬼斧神工的技艺下,林延安特别好奇,她哪里来的那一塑料包孜然?

    【万恶的游荡者啊。】

    随后,风扫残云,绞三扭丝,木棍削尖,回马枪!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她像是祷告道。

    然后一记扭转乾坤。

    林延安就把半人高的怪物一个翻转,继续劳作。

    梁姑娘总是能从绿茶色的裙底里,拿出很多奇奇怪怪的工具,让人怀疑。

    【量子奇点技术?】

    【苍翠子裔除了自适应力比较强,还有这科技?】

    【誓言大陆应该是普遍执行原生精神体系,居然会强行理解并虚拟空间?】

    林延安连忙否认三连。

    他这么久实地调查,总不能都被骗乎了吧?

    天命昭昭,还是继续看人家大圣戏月(她右手拿猪毛刷,左手捧香油碟)。

    怎么形容呢?

    突出了一个,无他。

    惟手熟尔。

    待到直扒黄龙皮时,林延安都忍不住要拍手。

    只是双手各叠一根棍,没有东波点睛而巧女暂休,他只能撤做个受惊的鸵鸟。

    除了可以探竿寻日。

    青年又不行外行指点内行,那样横竖都是坑人。

    猛虎跃溪、分风劈流、量天尺寸,此皆林延安所长,总不至于兔子蹬鹰。

    梁姑娘在烹饪一道。

    “怎么样?这是自制小菜,味如何?”她自信道。

    他看着火烤…不对…是烟烧到金黄色的狗肉…狠肉,立即如同黑虎调尾。

    不由分说,猴子偷桃!

    “像我那几个姐姐的厨艺,我往往直接剖腹塞。”

    林延安一想起那些周瑜打黄盖的,太公钓鲫鱼的,天马行空的进食经历。

    “算了,这个好吃。”

    它那热气映照着他,在光线的照耀下,灿烂不灭。

    忽略掉那些杂七杂八老式难看的餐具,林延安选择了最朴素的手法。

    抓住最嫩的那条前肢。

    “嗯,味道进去了。”可他的赞美似乎不让她高兴。

    林延安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情商缺陷,发现接受的高等教育里,没有教这些。

    仪态课……

    礼貌课……

    ……为了装饰起见。

    而且这份美食确实可以挑一个毛病:品相难看。

    当然,如果可以,那么最好再来一窝嘤嘤狂吠的小狗围着她,他绝对出手的。

    上来就分筋错骨。

    作为一个质朴的星际战士,林延安向来习惯独食。

    “嗝。”等他吃饱,梁姑娘那是一口没动,真个是遍身罗绮者,无一养蚕人。

    “你管饭。”

    林延安异常认真地说:“我保管惩奸除恶。”

    自从他决定把脑子外置那个奇怪的对话框后,不仅空气自由了,心也放飞了。

    这种感觉不要太爽。

    什么无敌战神?就一个刹帝利,到底不如婆罗门。

    虽然他生来不是达利特,如今举目四望,群星无巨兽与虫族,已是飞鸟尽。

    没落个走狗下场罢了。

    他二十年来作为决战用的良弓,已经是不可触者。

    【天命昭昭,大丈夫居于天地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幸,有天公相助。】

    林延安觉得太幸运了。

    巧了,梁姑娘也觉得太幸运了,赚了个高手上船。

    第一个碰到黑天鹅的人,无论他是否为天选之子,都会由衷感谢这一天。

    “下一站,哪?”

    林延安顺风摆旗,表明自己极其坚定的立场。

    看着已经阵前亮相的秃头版张飞,梁姑娘简直是被利剑穿心,喜不自胜。

    只是,只是,只是。

    她注意到了,他那不经意间的一点眼泪。

    她莫名有了一份警觉,可刚刚巧女纫针的操作之后,她也只能马上砸盔了。

    二人行,似火驹奔川。

    一个是淡扫秋水。

    一个是飞蛾扑烛。

    究竟是力劈华山,还是高粱河翻车、浪花翻滚。

    日后,到底是观,音,坐,莲、黄莺上架,还是改弦易辙,预知后事如何?

    谁都得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