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天在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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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重生NO.6-7-8 野马与尘埃(下)

    他好似猜出了我沉默的疑问,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一定很纳闷,花若这个角色,让我一战成名,拿奖无数,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我似乎什么都有,即便没有的,也都在路上安排上了。

    所以呢?你还是不开心。

    开心?他像是在说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词。我也会笑,也会开心,但是,真正一个人的时候,我却像是身陷流沙,不能动弹。有时候即便是身边都是人,我也会有这种感觉。

    所以,是心情抑郁?你放心,今天发生的事,我谁也不会说的。

    谢谢。他摇头:不是抑郁,是燥郁症。

    我心中一怔:双相障碍?那他该有多痛苦。怪不得。那他先前轻浮、鲁莽的行为便是因为此。

    所以,你一直有在看医生?

    他点点头:只是,我觉得医生也缝补不了我心里的那道巨大的裂缝。

    我小心翼翼:所以,疾病叫你觉得生命不重要。

    他默默点头:犯病的时候。

    那你呢?

    我什么?

    你觉得生命重要吗?

    他扶着太阳穴,想了许久,却没有回答。转而说道:有时候只觉得累,渗到骨子里的累,疲惫;有时候又觉得烦躁不已,好似内部有股力量,要将我撕开。

    从哪里撕开?

    他愣了下,指了指胃部、胸口,又指了指脑袋:从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我也有同感。

    你也有吗?

    我像一个资深跳楼顾问那样,语重心长道:是啊,这楼,我也跳过的,比你还早。

    他有些震惊:那你?

    我赶紧安慰道:别怕,相对于你而言,我应该算是还“活”着的。

    算是?他听了这话竟被逗笑了。什么叫算是?据我所知,这楼我还没跳呢,所以,我应当还活着。我既然活着,你又在我面前活蹦乱跳,你难道还需要对“自己是活着的”这件事心存怀疑?

    我心想:你或许是活在属于你的这个时空之中,至于我,却是每天都在不同的时空死去,在另一个时空醒来,所以,我算是活着吗?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确定。

    想到此,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活着究竟是什么?

    活着?他沉思片刻,长长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就是这一呼一吸吧?

    我觉得这个说法很靠谱,于是补充道:所以,活着或许就是这一呼一吸直接的一种感觉,我们不断的呼与吸,就不断的有许多感觉,一拨儿接着一拨儿,或好或坏。

    他喃喃道:活着就是一种感觉?许多的感觉?

    不是吗?你先前说的那种叫人抓狂的力量,它同样是带给你一种感觉,不是吗?

    是,但是那种感觉,叫人抓狂,简直一刻也无法忍受。

    我心想,这种感觉,我又何尝不知道?我纵身一跃的当时,与其说是想杀了自己,不如说是试图将这种叫人无法忍受的坏感觉扔出自己的身体;但死过一次后,我才发现:它们还在。

    我隐隐有种感觉,只要我不能学着与它们和平相处,那么我这重生的日日,也将会如死亡之前那般痛苦难捱。所以,佛教的有句话说的真好:痛吧,痛极了,就知道放手了,放手了,你就醒悟了。之所以便痛还便紧抓不放,那是因为你还没有痛够。对于我来说,够了。所以,我将会利用这重生每一天,学习不断放下和放手。

    我转而向他道:我知道。但,这种叫人抓狂无法忍受的感觉,你今天不是也受住了,坚持下来了吗?你赢了它们,这是一次胜利。

    他凄凉地笑了笑:是,这一次多亏有你。但下一次,我不一定次次都能如此幸运。

    说实话,我真心不知该如何劝他。我想告诉他:熬过了绝望的人生,从此便可大不相同,但我却向他保证一定会有所不同。

    我觉得必须得说点什么:怎么不可以?下一次,即便我不在,今天和我一起待着的你,他不还在吗?他24小时都会陪着你。

    他将头低下,埋入双手之中:我不知道。

    我侧过身:所以,其实我想问的是,不想活是因为绝望、因为不开心。那究竟怎么样你才能不绝望、才能开心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他抬起头:究竟怎样我才能开心?他们说,躁郁症是因为我的大脑生病了,需要终生服药。而抑郁发作时的症状之一就是:一切都好,却依然无法开心。所以,我想就是以为这个病的原因吧,我似乎丧失了开心的能力。

    我摇摇头:你可以遵医嘱吃药。但别让任何一种疾病或者关于疾病的概念限制你。开心就像是呼吸,你只要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如何呼吸吧?只要你不会忘记怎么呼吸,那你就不会忘记开心。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开心不起来。名也好,利也罢。这些我看似都得到了,可依旧无法开心。

    我心里一阵荒凉,原来活在煎熬和绝望中的人那么多,如果说吴露露是困于情,那野马便是郁于意,二人的痛苦虽看似不同,但终究,殊途同归:如果得到更大的名,更多的利,你会开心吗?

    或许,能开心……半天?一天?

    如果得到更多不能使你更开心,或者,从一开始路就走错了。

    什么意思?

    或者,我们该做做减法。你想想,婴儿时候的你会开心吗?

    他笑了笑:我妈说我小时候很爱笑。那时候,大概是看到一串儿钥匙,也能开心笑很久吧。

    或者什么都不为,只因为肚子是饱的,被子是暖的干净的,就会冲着空气傻乐。不是吗?

    确实。

    所以,这种开心的能力是不是与生俱来的?若是要开心,当下立即就让自己开心,不要说,非要等到什么什么发生了我才能开心,才有资格开心,才值得开心。你开心,这个就是最最值得的事情。

    我想起什么似地问他借了钢笔:据说,不开心的时候,嘴角上扬,或者像这样叼一只笔在嘴里,大脑就会被骗开心。你试试。

    他接过我递过去的笔,迟疑了片刻后,将笔横在牙齿中间。

    虽然他的样子有几分滑稽,但是我不能笑:怎样?有没有骗到你的聪明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