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睢阳城东，睢阳第二豪强牛氏一族府邸内堂。

    “……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王家到底怎么回事？”

    “据说是勾结山里的蛾贼囚禁了梁王世子刘茻，梁王一怒之下抄了他的家以为人质。”

    “勾，勾结娥贼囚禁刘茻？”

    “嗯。”

    “他王大胆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也是听刚刚王府派来的丘八说的，至于真的假的，我也不清楚。”

    “王大胆呢？”

    “据说还在山……。”

    “老爷老爷！老爷！”

    “？”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议论声，收到消息聚在一起讨论睢阳县各豪强一愣，面面相觑间，将目光看向了他们中间一名魁梧老者。

    “干什么，没看见乃公正在议事吗？找死不……？！”

    片刻后，老头阴着脸起身打开了房门，刚准备骂，入眼一幕就让他一愣。

    “大胆老弟？你怎么来了？”

    一身下人打扮的王大胆没有回应，而是红着眼珠看了他一眼，直接推开对方走进了房门，并在屋内各知己好友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从怀里掏出了张伟光给他的金疙瘩。

    然后，屋内众人的脸色就变了。

    “金石？”

    “还带着泥腥气！”

    “你哪来的？”

    “从土匪窝里捡来的。”

    众人一愣，旋即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山里有矿，而且是刚发现尚未开采的金石脉，山贼吞不下，所以差我来问问你们有没有兴趣。”

    众人一凛，对视一眼，看向了屋内那名魁梧老者。

    老者见状，先是探出脑袋向外瞅了几眼，发现没什么异样后，才将门窗关起小声开口。

    “大胆，你跟哥哥说个实话，你是不是真的跟山贼勾结抓了刘茻？”

    “我说没有，你信吗？”

    老者眼神狐疑，王大胆摊手冷笑，“你看，事到如今，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所以咱们就有话直说吧。

    我准备在梁王与山贼交易时伙同山贼里应外合，做掉梁王，你们做不做？”

    众人脸色一变，对视一眼，讪讪一笑，没人吭声。

    对此，王大胆不屑一笑。

    “怎么，平时一个个跟乃公吹嘘自己多么多么的忠肝义胆，现在孬了？”

    众人脸色尴尬的左右四顾，没人敢应声。

    王大胆环顾了一圈，冷冷一哼，“既然如此，也罢，不过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你们别以为此事与你们无关，老夫来日若败了，你们也跑不了。”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一旦我王氏被以谋逆之罪族诛，按照那位王爷的秉性与本朝律法，你们这些跟某家沾亲带故的士族能逃得掉？”

    “！”

    瞬间，众人反应了过来。

    的确，如果王氏真的伙同山贼杀害梁王，那么不管这件事成与不成，这都算谋逆。

    而谋逆这种事是要诛九族的。

    恰好，他们这些沾亲带故的亲家都算九族……

    想着想着，他们看王大胆的目光带上了一抹不善。

    对此，王大胆冷冷一笑。

    “怎么，想动手？”

    “可以，但老夫要提醒你们，不管老夫日后有没有谋逆，你们的下场都已注定。

    其一，在梁王心里，此时已经认定老夫与山贼勾结害了他儿子，至于具体是与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旦让他发现山里有矿，那么到时候为了保密，也会寻个由头将各位灭口。”

    众人一愣。

    而后，意识到王大胆谋逆的后果，正准备联手将王大胆留下献给梁王的诸多豪强们迟疑了。

    的确，不提王大胆身上的事，单说山里有金石矿脉，就是一件足以让他们全部闭嘴的大事。

    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换做梁王，为了保守秘密，他们也会找由头处理掉麾下的外人。

    毕竟跟献给朝廷相比，哪有自己开采来的舒服？

    更何况现在兵荒马乱的，董卓在洛阳倒行逆施，如果手里有这么一片金石矿脉，那么就相当于有了招兵买马做大做强的资本。

    到时候就算不起事，只保命，那也更有底气不是？

    “怎么样，干不干？”

    “干，九死一生，不干，十死无生。”

    眯眼看着面前这流光四溢的金疙瘩，屋内众人陷入了沉默。

    烛火流曳，映出一缕缕金色的丝光，将几人脸上的表情映的妖异又诡异。

    …

    三天后，藏在睢阳县北部山中当野人的张伟光收到了刘弥与王大胆的来信。

    一个说，只要能确保刘茻的安全，别说十万钱万石粮，就是百万钱十万粮，他也出得起。

    一个则称已经万事俱备，就等大王您一声令下，孩儿们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对此，张伟光一面对刘弥表示自己绝对保证刘茻的生命安全，只要拿到钱粮，就让他完完整整的回家。

    一面则对王大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沉住气，别浪，关键时刻再千年杀，切莫冲动。

    然后，负责看管刘茻与王狗剩的毛玠就绷不住了。

    “……不行，我不同意，这太冒险了，王大胆等人是否真心为你所用姑且不论，即便他们真如你所愿在关键时刻反叛，你又该如何保证刘弥的安全？

    万一乱阵之中刘弥没撑住，真的被王大胆等人伏杀了怎么办？

    刺王杀驾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莫说开矿做生意了，一旦事发引来朝廷的注意，你我能否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淡定，要淡定，小毛啊，你知道我们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

    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鞋拔子脸，毛玠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是来替你大哥张操增加实力的吗？”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替某大哥增加实力吗？”

    “巩固你大哥在张府君心里的地位？”

    “嘿嘿，天真了不是。”

    张伟光幽幽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给某大哥的大哥，也就是你嘴里的张府君筹集来年造反时所需的军资的。”

    “！！”

    “想来你还不知道吧，大概一个半月前，少帝刘辩已经被人废了，他的阿母何太后也被人毒薨了，他大舅何进，二舅何苗也死了。

    现在在帝位上坐着的，是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十岁弟弟刘协。

    眼下，冀、青、徐、兖、三辅之地、以及豫、扬等地的太守州牧们正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准备起兵勤王呢。

    很荣幸，某大哥的兄长张邈哥哥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其中颇有实力的一支哦。”

    “什——哎呦！”

    瞬间，毛玠不淡定了，本能起身准备说话，却忘了蜗居的山洞太小，咚的一头撞在了洞顶上。

    然后，他就哭了。

    涕泪横流，稀里哗啦。

    阿西，乃公不想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