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花椒街上灯火寂寥，天气依旧湿冷。

    朱婉婷用力拉下店铺的卷闸门，准备下班。她刚一转身，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朱小姐，下班啦？”严亮退后两步，笑着看向朱婉婷。

    朱婉婷不自觉惊叫一声：“你…你想干嘛？”

    严亮嘴一斜说：“朱小姐别害怕，我是市刑警大队的队长，我叫严亮，我找朱小姐是想调查肖艳。”

    “肖艳？”朱婉婷有些不乐意，“对不起严警官，上次已经有一位姓李的女警给我做过笔录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说着，朱婉婷侧身避开严亮，走了。

    严亮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吴美珊说，肖艳是她最好的闺蜜，朱小姐也这么认为吗？”

    朱婉婷收住了脚步。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之后变成了大幅度的痉挛。她双手掩面，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严亮靠近朱婉婷，说：“朱小姐别这样！你这副模样，别人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快起来！”

    严亮伸手扶起朱婉婷。

    朱婉婷没有拒绝，她抽泣着站起来，脸上泪水纵横，花了妆容。

    “找个地方谈谈？”严亮试探。

    朱婉婷点点头。

    于是，两人走进临街的一家甜品店。店里零星有几个顾客，气氛很安静。

    严亮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在最角落里。

    朱婉婷停止了哭泣，她在严亮对面坐下，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朱小姐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不用。”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点会好一些。”

    朱婉婷没有再说话。

    严亮招呼服务员，点了一份草莓抹茶蛋糕，一杯奶茶，一杯果汁。很快，服务员送来了餐点，轻轻摆在餐桌上。

    朱婉婷轻叹一口气，似乎放松了戒备，她看向严亮说：“谢谢！”

    严亮喝了一口果汁，上下打量着朱婉婷，问：“朱小姐和肖艳是闺蜜吧？”

    “是的！”朱婉婷毫不掩饰，“我和肖艳是初中同学，一直很要好。”

    “那么，肖艳的事情，朱小姐应该很了解？”

    “虽然是很要好的朋友，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严警官应该懂吧？”

    “当然！只不过，希望朱小姐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朱婉婷不停用吸管搅拌着杯子里的奶茶，陷入沉默。片刻，她放下手里的吸管，眼光穿过甜品店的玻璃橱窗，停留在远处的一点光亮中。

    思绪开始翻涌。

    “肖艳最要好的朋友不是我！是吴美珊！”朱婉婷声音轻而缥缈，像是在诉说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严亮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轻轻放在桌上。

    朱婉婷略微停顿一下，眼光却没有收回，依旧看着橱窗外的不知名处。

    “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有两位女神，一个是肖艳，一个是吴美珊。她们两个，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而我，只是她俩的小跟班。”

    “她俩好到什么程度？”严亮问。

    朱婉婷收回一直看着窗外的目光，转到严亮身上，说：“无话不说，无所不谈！她们会穿同款衣服，做同款发型，简直亲如姐妹。”

    严亮不禁眉头一皱，略有沉思。他又问：“初三那年，对吧？”

    朱婉婷一惊，显得很意外。

    “看来，严警官已经调查得很深入了！”她低下头，说：“想必，严警官的调查结果是，，是不是这样？”

    朱婉婷直直看着严亮，目不斜视。

    严亮也盯着她，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朱婉婷没有回答。

    严亮心口一阵疼痛，不知为何。

    “朱小姐，请告诉我你知道的真相！”

    “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当年肖艳怀孕的事，绝对不是外界传的那样。”朱婉婷很快做出回答。

    严亮略有所思地看着她，表现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朱婉婷继续说：“我记得，初三那年，有很长一段时间，肖艳和吴美珊断绝了往来，其中的缘由我不知道。但是，在肖艳被处分后，吴美珊来找过肖艳。”

    “肖艳不是没有被处分吗？”

    “学校是没有处分她，但她自己要求退学。”

    严亮轻轻点头。

    朱婉婷接下去说：“那时，我陪肖艳收拾东西，吴美珊突然来找肖艳，我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但我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门口的角落里偷听。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严亮听得极为专注。

    “吴美珊问她为什么要退学，肖艳始终没有说话。后来两人都哭了，吴美珊大声说了句，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所拥有的东西吗，那你继续啊，你为什么要逃走？”

    讲到这里，朱婉婷不禁开始抽泣。

    严亮眼光忽闪，追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朱婉婷伸手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尖上的泪水，“她们绝交的原因是为了一个男人。”

    “是郞俊吧？”严亮脱口而出。

    朱婉婷瞪眼：“你已经知道了？”

    严亮随口一句：“我猜的，请你具体说说当年的情况。”

    朱婉婷抿了一口奶茶，说：“你猜得没错，当时，郞俊和吴美珊很要好，但是后来，他爱上了肖艳。”

    严亮嘴角一咧，竟然笑出了声。

    “这种狗血剧情，现在电视剧里经常演。”严亮边说边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朱小姐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朱婉婷应了一声，就低下头自顾喝着奶茶，不再说话。

    严亮思忖片刻，问：“也就是说，肖艳抢走了吴美珊的男友，两个闺蜜反目成仇，是不是？”

    “除了男友，还有爸爸！吴美珊是这么说的。”爸爸这个词，朱婉婷说得很用力。

    “是嘛？”严亮眼神一亮，身子向前靠了靠，“你是说吴志文校长？”

    “严警官，我只是偷听到她们的对话，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朱婉婷显得有点焦躁。

    严亮不再追问，他又深深吸了口烟，放松下来。

    “那么，请朱小姐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肖艳是不是郞俊的情人？”

    朱婉婷沉默了很久，最后，她极为肯定地说：“不是！”

    严亮的眼神晦暗下来，显得有些失望。

    “事实是，郞俊他一直忘不了肖艳，他和吴美珊结婚后，还是会去找肖艳，但是，肖艳只当他是朋友，没有和他发生不该有的关系，她可不想毁掉郎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朱婉婷解释。

    “郞俊既然那么爱肖艳，为什么会和吴美珊结婚？”严亮问。

    朱婉婷看向窗外，轻轻咬了咬嘴唇，说：“我不是郎俊肚子里的蛔虫，他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只能说，他也是个在现实面前低头的人吧……”

    “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郞俊学习好，长得好，但家庭条件不好。他上高中，上大学，甚至是后来出国留学的所有费用，都是吴美珊家里负担的。”

    “原来是这样。”严亮吐出最后一口烟圈，将烟蒂熄灭，说，“那肖燕有男友吗？”

    “有啊！而且有很多，严警官应该也知道，肖燕是个舞女，舞女身边不是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吗？肖燕从来不缺男人。”

    “我是说，男朋友，那种不仅仅是利益关系的，是讲感情的那种。”严亮试图解释。

    朱婉婷突然激动起来：“看来，严警官还真是感性啊！讲感情？你们男人有真感情吗？有吗？肖燕才不会相信这些。”

    说完，朱婉婷起身，甩头离开了。

    严亮看着朱婉婷的背影，自嘲般地笑笑，继续抽他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