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宣府刑狱司给出定案结论：杀人者，朔北城游民秦牧。

    紧接着，秦牧的画像便上了海捕文书的头条，朝廷出重金悬赏。

    一时之间，无论是江湖刀客，还是县衙捕快，甚至听说朝廷的绣衣人都闻风而动，想要抓住这名案犯，毕竟背负一百七十多条人命，赏金实在是太高了。

    “卖豆腐了······”

    小芜稚嫩的声音再次在豆腐铺前响起，铺子里屋，二丫，小萝卜头还有几名小孩子一边吸拉着鼻涕，，一边喝着豆腐脑。

    弄玉坊失火的第二天清晨，小芜开门的时候，看见一个盒子放在门口，里面是一张银票还有两锭银子，一封信。

    小芜在给一位客人装完一袋豆腐脑后，搓了搓手，习惯性的看向西头的一个路口。

    她多希望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调皮的走过来，捏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道：“給小爷上半碗豆腐脑，要加糖。”

    ·········

    扬州姑苏城。

    自打进了四月，姑苏城的雨水断断续续的下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月了。

    姑苏的雨很细，很绵，就像春天时空中飘浮的柳絮。分不清到底是像雾似的雨，还是像雨似的雾，总之天空中雾气蒙蒙。

    这样的天气对于秦牧修行来说，并不是很友好。

    好在最近这段时间，秦牧不是睡在桥底下，就是野观破庙中，通光良好。

    所以进展也还行。

    【技能：蚀月，熟练度：LV2（1213/2000）】

    【霸道功法49%，能力：强身健体卖大力】

    【雪流剑法31%，能力：雪入莽莽剑无痕】

    摸了摸口袋里的铜板，还有十二个。

    “算了，今天早饭就不吃了。”

    秦牧自语道，晃了晃腰间的酒葫芦，抿了一小口酒之后便走向码头栈桥前面的一颗大榕树下面，依旧是九分裤，破草鞋。

    “燕双鹰，来啦！”麻脸胡和跛子豪已经到了，跟秦牧打了声招呼。

    “苦力强呢？”秦牧往里面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估计又去找阿珍了吧，最近阴雨天，码头上生意少。在这么下去，非得饿死不可。”麻脸胡嘴里嚼着一个草根说道，看样子也是没吃早饭。

    姑苏城内有一泸沽湖穿城而过，直达内江。

    所以城中码头较多，秦牧等人便是守候在码头附近，一旦有货船靠岸，便去干些装货卸货的差事，赚些铜板。

    除了他们几个，不远处还有好几摊人。

    这群人便叫脚夫。

    但近半个月都是阴雨天，货船少，自然他们的生意的也就没了着落，这已经是第四天没有接到差事了。

    说话间，苦力强低着头走了过来。

    “哟，今儿个怎么样啊？”麻脸胡开口问道。

    阿珍是不远处江府的一个下人，每日早起会出来买菜。

    一周前，自从苦力强见过之后，便像是着了迷一样喜欢上了，于是每天便早早的等候在江府后门的不远处，一旦阿珍出来，便假装走过去，与她“偶遇”。

    “有进展，有进展。”苦力强坐了下来笑嘻嘻的说道。

    “有多少爱情，都是起于ji动不已，终于知根知底，最后的目的只是让人大吃一jing。”一旁的跛子豪以过来人的身份感概到。

    “哟，搭上话啦？”麻脸胡好奇的问道。

    这一周时间，虽然每次苦力强都微笑着在偶遇之后向阿珍问好，但无奈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算是吧。”苦力强脸色一红，说道。

    “她说什么了？”

    “滚！”

    “你管这叫有进展？”

    “凡事都要向好的方向想，好歹是开口了嘛。”

    “嗯，下次她要是动手打你，好歹也算是牵上手了······”

    ········

    “你们听说了吗？昨夜上阳码头死了两个人？”一直没有开口的跛子豪开口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当今这世道，死两个人怎么啦？不正常吗？”麻脸胡回答道。

    “不一样，听说死的是赤面双煞。”跛子豪接着说道。

    “哟，赤面双煞？海捕文书赏金排名第五那个？”

    “嗯，就是他俩。”

    “也不知道是谁杀的，这赏钱可海了去了。”

    “唉，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早就发家致富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天天挨饿。”麻脸胡叹了口气说道。

    “哼，发家致富？人头落地还差不多，你当真以为海捕文书上的那些案犯那么好抓？就说那排名第一的杀人狂魔秦牧，别说江湖上有名的那几个刀客啊，就连朝廷的绣衣人都出动了，结果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吗？”苦力强说道。

    “哪能跟那位比啊？一天杀了一百七十多条人命，那还是人吗？”麻脸胡说道。

    “不是人，是什么？”跛子豪问道。

    麻脸胡将头低了下来，小声说道：“我有个表弟，刚从宣府那边过来，听说啊，那秦牧长着三头六臂，是个人妖！”

    秦牧闻言，一口气没喘匀，咳了一声，不解的问道：“人妖？”

    “燕小哥，你还年轻，没怎么见过世面。你想啊，一百七十多个人命啊，没有三头六臂，他这一天能杀的过来吗？”麻脸胡回答道。

    秦牧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胡哥说的真有道理。”

    “别扯了，有船过来了。”苦力强说道。

    众人纷纷看向湖面。

    一个巨大的影子穿过湖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清晰。

    “这么大的船，肯定活不少。”苦力强兴奋的说道。

    片刻后。

    “艹，官船。”众人如同泄气的皮球重新坐了下来。

    官船是不会用他们这些脚夫的，随船而来的往往都有大量的官兵。

    那船渐渐清晰，原来是一艘巨大的铁甲船，船头上通体黝黑的龙型撞首自带一股赫赫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银边黑底的大乾皇旗插满船围，在风中猎猎作响。

    待官船靠岸落地，从悬梯上走出一人。

    脚蹬黑底云纹官靴，一身白色素锦长裙得体亮丽，右手持一墨色剑鞘，散落的青丝在烟雨中截取春风，肆意飘洒。轻轻抿起来的唇，与额黛淡淡的眉相得益彰，而未施粉黛的眉又像是一片斩断烟雨的刀锋，有一丝淡淡浅浅的愁，藏在清清亮亮的眸里，从铁甲船上走出来竟是一位腰肢分外动人，容颜格外秀丽的女子。

    而后，十余名身穿黑色大氅的官兵从船上牵着战马走了下来。

    那名容颜秀丽的女子翻身骑上一匹白色战马，带着身后那十余名官兵绝尘而去。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都气势不凡。”苦力强不无羡慕的说道。

    “别管是什么人，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别看了，还是盯着码头吧，看有没有其他船来。”麻脸胡说道。

    ·······

    “噔、噔、噔·····”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救命啊·····”

    紧接着，有人高喊道。

    秦牧回身一看，原来是一匹棕色的马匹拉着一辆马车向这边疾驰而来。

    马车上一名老者一边用力的扯着缰绳，一边用马鞭抽打前面的马匹，嘴里发出“吁、吁”的声音。

    但那匹马应该是受惊了，并不听从赶车人的召唤。

    “啊，救命啊······”马车里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马车继续向前，似乎要冲过码头，掉入湖中。

    秦牧起身，一个快步上前，左手拉住那匹马的缰绳，右手按住马车的套鞍，体内霸道功法运转，将马车停了下来。

    而后，用手在马匹眼睛的前面晃了一下，接着轻轻的抚摸，将其安抚了下来。

    那名赶车的老者连忙下车，对秦牧拱手拜谢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然老朽和小女今日怕是要命丧这泸沽湖了。”

    “皓月，还不快下车谢谢恩公。”接着老者又对马车里面说道。

    不多时，一个身穿青色连襟箩群姑娘走了下来。

    秦牧眼前一亮，姑娘岁数不大，眉眼稚嫩，琼鼻高耸，如瀑青丝简单的绾了一个发髻，几缕额发自然的垂在精致的脸孔两侧。

    可能是方才惊吓的缘故，脸色有些苍白。

    好软萌的妹子，如果打上一拳，估计会哭上好久吧。

    不知为何，秦牧在心中如此想到。

    “皓月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姑娘行了个礼，轻声说道。

    小手紧紧的攥着一条手帕，低着头看着自己探出裙边的脚尖。

    是个社恐姑娘，秦牧有些失望，众所周知，社恐姑娘最难撩，因为爱你在心口难开。

    秦牧回礼对着老者说道：“我算哪门子公子啊，只是看到您的马匹受惊了，帮忙拉了一下而已。”

    老者点头说道：“我这匹马也是老马了，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受惊，若非小哥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你们是不是经过一队战马了？”刚才从铁甲船上下来的那些人便是往那边去了，故而秦牧问道。

    “嗯，是的，小哥的意思是我这匹马受惊是因为那对战马的缘故？”老者问道。

    秦牧回答道：“你这个是老马，一直用来拉马车，思维已经固化了。所以当它看你那些奔跑的战马的时，觉得和自己不一样，自然就会受惊了。”

    “噗嗤·····”

    一旁的姑娘轻笑的一声，似乎觉得秦牧方才之言过于说笑了。

    “姑娘觉得可笑？”秦牧说道。

    “公子，对不起，只是我觉得马又不是人，怎么会有思维固化一说呢？”皓月说道。

    “俗话说，老马识途。其实天地万物，依在下看来，均是有教无类。”秦牧回答道。

    “有教无类？”皓月蹙起好看的眉头，仔细思索这句话。

    “好个有教无类，小哥不单懂马术，而且见识非凡。老朽家距离此处不远，小哥且与老朽一同回去，也让老朽略表救命之恩。”老者笑着说道。

    秦牧连忙推辞，却敌不过老者再三盛情相邀，只好同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麻脸胡对着跛子豪还有苦力强说道：“你说这燕小兄弟，能否做到苟富贵，勿相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