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也是万不得已。”

    “望山村那群杀才什么德性，她一早就打听了。当初有媒婆上门，就被她打出去了好几次，奈何莲花这姑娘眼红望山村的好日子，一听对方家里已经出了两个武者，耳根一软就应了。”

    “二娘为了让女儿过去后日子好过些，把家里值钱的都当了，没曾想事情发展成这个样。”

    “唉！”

    回村路上，陆三羊仿佛自言自语，但又似对他说，他口中的‘二娘’，便是王阿婆。

    “所以刚才王阿婆打的那么狠，也不光是做给望山村人看的咯。”叶亭问道。

    “我估计，也是真被这事儿给气着了。”

    “打了又心疼，这不，望山村的人一走，就拿进去上药，造孽哟！”

    陆三羊絮絮叨叨，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朝叶亭笑道：

    “村正莫怪，山野地方，一天到晚就这些破事儿，不大不小，处理起来又没个完。”

    叶亭闻言也是一笑。

    “三叔公肯教我，我谢还来不及呢！”

    “况且，民生无小事。”

    陆三羊眼睛一亮，反复着这句话，觉得实在有大道理，但从一个黄口小儿嘴里说出来，又觉得有些空。

    没一会儿，两人就到了村祠堂后的一处小院，这是上任村正居住的住处。

    小院共三间屋子，是典型村落的L型布局，里屋、堂屋加灶屋，出门就是小溪，两头围个围栏，就成了一个小院。

    叶亭感觉自己眼皮沉重，但依旧拖着疲乏的身体，将三间屋子简单打扫了一下。

    根据陆三羊所说，在祠堂后院找到些干谷草，将床铺好后，倒头就睡。

    一个半月的长途跋涉，饶是他有一丁点练武的底子，也架不住。

    这一觉他睡的很踏实，从正午一直睡到次日清晨。

    被饿醒的叶亭看了一眼，天还没亮。

    桌子上放着一碗简单野菜和窝头，已经凉透。

    生活，热饭，袅袅炊烟升起。

    走出灶房，猛吸一口清新异常的空气，叶亭便趁着热饭的间隙开始练拳。

    冲劲拳！

    虬龙郡叶家拿给不受重视子弟修炼的武技，讲究一往无前，只攻不守，练到通达后，冲击之中能蕴含九层暴力暗劲。

    这样的武技威力不弱，但冲击之间对武者体质要求极高，所以往往需要以药食药浴辅佐，方能不留暗伤。

    叶亭在家族时，没有资源，对冲劲拳的修炼毫无进展。

    反倒是这一个半月，高强度的跋涉，把他的身体韧性拔高，冲劲拳反倒有了精进，能打出一层暗劲。

    两套拳打下来，叶亭直觉全身累到虚脱，肚子咕噜噜直叫。

    吃完早饭，腹中充实，他就在小溪边的一块石头上盘坐下，开始修炼。

    武道一途，武技是术，呼吸法为根。

    唯有修炼呼吸法，生出气感，才能称之为武者。一呼一吸间，气血涌动，游走周身，借天地之气淬炼五脏六腑、筋脉骨髓，才能起到伐炼的效用。

    同时，感知到气，并牵引气游走周身，有大小周天之分。

    一个小周天就需要十分钟，若是大周天，慢的甚至需要一个时辰。

    期间稍有呼吸混乱，呼吸之间的元气就会消散，那一切都得重头开始。

    如此这般，一个武者一天即便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也不过十二个大周天呼吸。

    更何况，又有谁能不眠不休不吃的修炼呢！

    故此，才有穷文富武的说法。

    《养元呼吸法》！

    同样是叶家最低劣的呼吸之法，与冲劲拳一样，除了他们这些当废物养的子弟能修炼，一些受重用的仆役也能获恩修炼。

    十几个小周天结束，脸色传来真真暖意，睁眼，太阳初升，透过树叶漏在他脸上。

    在打了两套冲劲拳后，直觉浑身舒爽。

    村里，一个个村汉朝村口走去，有的扛着粗绳，有的拿着铁叉，只有走在最前面的几人，手里拿的是朴刀。

    叶亭找到陆三羊时，老人正躺在藤椅上，享受清晨的悠闲。

    “小叶村正休息好了？”见他走来，陆三羊并没起身，只是简单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谢谢三叔公的饭食。”

    “乡下没什么东西，村正不要嫌弃就好。”

    “三叔公，我这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需要向你请教。”

    “哈哈哈哈！我就是一个乡野老儿，怎么敢让村正请教。再说，这村务大事，岂是我们这种老头能懂的。”

    好嘛！

    这是直接来个一问三不知，你自个儿忙活去。

    初来乍到，最难受是有人给他使绊子。

    比使绊子这种明枪更难受的，是晾着你这种软刀子。

    没办法，谁让自己初来乍到。

    我忍！

    “如此，就叨扰三叔公了。”

    一个月后。

    践行自己的工作原则，叶亭用了一个月时间，挨家挨户拜访。

    刚开始时，还闹了几场笑话，有村妇拿着菜刀提防他，到后面，整个小溪村也都知道，村里来了位小叶村正，一家一户的上门找人聊天。

    陆三羊明里暗里放了话，村民们也不给他撂有用的信息。

    但到底是朝廷派下来的，村民们倒不至于不让人进门，大伙儿也只当看个乐子，谁也没当他是一回事。

    倒是有孩童在清晨时看到他练拳，在村里传开后，所有人对他多了几分敬畏。

    当天下午，村里捕猎队队长石虎大叔就上门，想请他入捕猎队，被他拒绝后，一脸不悦离开。

    走时骂骂咧咧，“一个破村正，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个没本事尽想着往上窜，呸！”

    叶亭听后，也没多说。

    一个月下来，村民们对他虽然不说实话，但好歹混了个脸熟，也让他对小溪村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个透。

    当然，这也只是因为，他要的信息，不需要耳朵，有眼睛就行。

    小溪村三百余户，近七百人，他摸排后清楚知道是三百三十一户，六百八十二人。

    老人138人，男人209，女人268，十四岁以下孩童仅有67人。

    女多男少，而且男人的数量还在逐月减少，这也是以猎为生的村子，必然要经历的。

    他这一个半月，每路过城市就会找当地易志看，了解风貌变迁。

    很多村子消失，大多都因为产业单一，其中尤以捕猎为生的村子，消亡速度最快。

    没办法，村里男丁都死光了，老人坐着等死，女人自然就嫁到外地。

    更让他无力的是，小溪村里历来把寡妇叫作丧门星，女人自然而然也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没嫁人和有男人的，一派是死了丈夫或嫁了人又回来的，如王莲花这种。

    “这个情况，不乐观啊！”

    叶亭一边翻土，一边头疼。

    照村子现在对他的戒备，别说提前布局耕种，就是动员大伙儿动一下都是问题。

    地是上任村正的，这样的荒地小溪村多的很，他也就拿了两亩地，找了些野菜来种。

    “看来得下猛药才行，出猎大会？”叶亭慎重想着，下定决心。

    朝廷扩大征收粮税区域的政令很快就要下达，这是他在虬龙郡掌握的信息，别说小溪村，此时怕连苍山县都还不知道。

    这项政令如果深究下去，并不是一个好信号。

    一个政令下达，后面往往伴随着朝廷某些后续意志。扩大征粮，这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在明显不过。

    他的打算很简单，在政令下来之前，提前布局，能避免自己管辖的这一亩三分地免受灾殃。

    下定决心，他不再乱想，认真开始种地起来。

    不远处，有孩童和村妇对他指指点点。

    在小溪村，种地是最被看不起的行为。

    只有弱小的小鸡，才会种地，强壮的虎兽都是要进山捕猎的。

    这些天他也习惯了。

    显然，小溪村也习惯了。

    他们村来了位种地的小叶村正。

    次日。

    天未亮，众多的干柴堆砌在一起。

    一户户门大开，老人孩子女人纷纷站在祠堂外，百余名强壮的男人，此时赤着上身，一双凶目注视前方。

    场面甚为壮观。

    祠堂没有大门，所有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陆三羊、叶亭、石虎等十几人，坐在祠堂的长木桌周围。

    见他上杆子来凑热闹，陆三羊脸色阴沉，但并没说什么。

    叶亭也没废话，趁着出猎大会还没开始，直接说明来意。

    话音刚落，右方第一位上的石虎“啪”的一声站起来，一双怒目宛如怒虎。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