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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晨間全員會議

    西元二〇五八年三月十四日星期二,早上七點整,遊戲開始後的第二天。

    床上的懶蟲慵懶地聽著鬧鐘鈴,她想起來,但是床挾持了她的身體,動彈不得。直到鈴聲實在吵得她心煩,才不情願地掙脫床鋪的束縛,一臉倦容來到浴室洗漱。

    鏡中少女穿著黑色長袖立領上衣,寬大的領口立起來幾乎遮住脖子,細白頸項上戴著黑天鵝絨質感的頸帶,下半身搭配同色的牛仔短褲以及馬丁短靴。黑色剛過肩的中長髮,瀏海的一小撮染成跟眼睛一樣的顏色。如芙蓉出水的鵝蛋臉,雙目含情,容貌甚美,是種藏鋒斂銳,令人久久難忘的美。當然,那雙嫩綠色的桃花眼永遠是她身上最亮麗的部分,縱使它周圍佈滿了血絲,眼神也有點恍惚。

    頭髮隨意綁成低馬尾,她拿好耳麥打開房門,前腳剛踏入走廊,不知道是誰驚呼一聲。

    穆時雨轉過頭,看見鄧明月放大的臉,她們差點就要撞在一起了。眼前是位白皙高挑,眉目柔美靜好,仿佛天使一樣的女孩,大約將近二十,雙瞳裏沁滿了水霧,嘴唇比最粉嫩的花朵還要嬌豔幾分,多看一眼心就能化掉。對方後退一步,慌張地推了快要滑下來的眼鏡,手腳內縮,緊張到講話有些結巴,聲如蚊訥地打招呼:“早……早上好。”她穿著白色襯衫,領口用黑繩繫著一條蝴蝶結,外面套著寶藍色連帽外套,下半身是普通的淺藍色牛仔褲和運動鞋。

    “嗯,早。”穆時雨小幅度地招手打招呼,忽然想起來昨天夏紫苑最後說的話,愣是僵在原地。

    正當她在想,她是要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往餐廳走?還是先退回房間避嫌?鄧明月就開口問:“那……昨天睡得還好嗎?”

    “還不錯。”她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鄧明月看到穆時雨的耳麥,躊躇著問:“妳……是小夏說的通訊員吧?”

    “嗯。”

    “是嗎……小夏他們跟我講了好多事,我也大致了解狀況了。”傻傻地乾笑兩聲:“醒來的時候看到周圍都是陌生人,我整個慌到不行。說起來我好像是最晚醒的,實在是很不好意思……”

    “哈?”穆時雨啞然。她完全聽不懂鄧明月在說什麼,最晚醒來的不是自己嗎?

    然而鄧明月不懂穆時雨的疑惑,以為她是不知道小夏是誰,磕磕絆絆地補充:“小夏……是夏紫苑喔!就是……那個臉上有菱形印記的女生……”

    “妳們站在走廊上做什麼?”林瑞罡從轉角走來。他正準備去餐廳,聽到有人在交談便過來看看。

    鄧明月一見到他,比髮色還深點的眼睛頓時明亮起來,連說話都不吞吐了:“早啊!林先生,我正好碰到穆小姐,順便跟她聊幾句。”

    他應了聲早,催促道:“有什麼話到餐廳再說吧。”

    鄧明月點點頭,轉身走在最前面。穆時雨遲疑一會,看向林瑞罡,指了指鄧明月尋求解釋,但林瑞罡只是食指抵著雙唇,閉上雙眼,示意她別出聲也別在意。

    已經有人坐在餐廳的餐桌前。UJ拿著奶油麵包和柳橙汁從大廳走來,跟他們道早,爽朗地說:“你們先去終端買些吃的吧!上面又多了很多東西。”

    昨天早早就回房休息的Z此時坐在側桌最末尾的位子,手撐著腦袋,無精打采地看著平攤在桌上,不知道是什麼內容的書籍。

    陳宏宇坐在主位,手邊有杯用白色馬克杯乘著的新鮮咖啡,雙眼專注盯著手中攤開來的大紙上寫寫畫畫,注意到他們來,便點頭致意。他凌晨的時候也是坐在同樣的地方,衣服和頭髮也沒整理,穆時雨懷疑他根本就沒有回過房間。

    雖然好奇他在做什麼,但看他這麼專注的樣子也不好意思打擾。

    他們來到大廳。大廳有個通往“ㄇ”字型走廊的入口,走廊兩旁都是寢室。UJ、夏紫苑、林瑞罡的房間都是在靠近大廳口的走廊上,再往裡還有兩個房間是Z和鄧明月的,之後才是穆時雨、陳宏宇、郝峻榮的房間,然後就到餐廳。

    商店確實新增了很多商品,她有些手癢想去武器區購物一番,但購買這種危險用品最好還是先跟其他人討論一下。

    最後穆時雨買了燒肉飯糰和蜂蜜牛奶,她沒什麼胃口,只是因為要外出而不得不吃早餐。回到餐廳,先比她早回來的林瑞罡和鄧明月已經坐在跟UJ同側的座位了,UJ正拉著他們閒聊,好像在說他昨晚夢到一隻蜘蛛塞滿他的房間之類的話,但穆時雨沒去在意,她正思考她要坐哪比較合適。

    UJ旁邊還有離陳宏宇很近的位子,自從經歷了凌晨的事,她有點不太敢接近陳宏宇。桌尾還有個在陳宏宇正對面的位子,坐在那邊的話感覺壓力更大了,誰都不想直面一位B級公民吧?

    Z坐的那側沒有其他人,但他整個人卻散發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感覺他就是因為不喜歡跟別人靠太近,才選擇坐在那個位子的。

    彷彿察覺到投注的視線,Z也看過去,兩人剛好對到眼。Z坐姿坐正,雜誌和手臂往右挪動,示意左邊的位置可以坐,穆時雨也不客氣地坐下,她稍微瞥見書上的內容,是一本服裝雜誌。

    真令人訝異,畢竟Z看起來不太像是會追隨潮流的人。他身上最流行的元素,也就是左耳的銀色耳環和RED-FOX出品的智慧型口罩,雖然他那頭雜亂但不邋遢的白髮是挺有個性的。

    不一會兒,夏紫苑拿著自己的早餐走進來,坐在UJ旁,身子背對著陳宏宇跟大家聊天。她臉上還有著菱形印記,但感覺歪了一點。果然是用畫的嗎?

    夏紫苑長得也很漂亮,不同于穆時雨的內斂或鄧明月的純淨,而是有種不甘隱沒人群的光彩。一雙嫵媚的狐狸眼,芳容嬌豔,卻與身為學生的青澀巧妙融合在一起。放在隨便一個班級,她都是能擔當班花的人選,所以她會選擇在臉上畫一個奇怪符號,而不是精緻的妝容,確實讓人在意。

    問了之後才知道,原來是她所身處的民族“兆族”的傳統習俗。年滿十六歲的年輕族人在成人禮上,祭司會為他們紋上面紋,代表對他們未來的期許與祝福。但紋面紋早已不是硬性規定了,如果想要面紋,又不想有個永久性圖案在臉上,只要用畫的就行,夏紫苑臉上的就是簡化後的面紋。

    “正確的圖紋應該是兩邊各一個菱形,額頭上再一個類似箭頭朝上的華麗圖案。男生的面紋又跟女生的不太一樣。”

    “好特別啊!”

    “是啊!”夏紫苑挺胸驕傲地說:“而且我們這一族的女性特別通靈性,擅長透過占卜、解夢來預知未來。”

    穆時雨想到UJ提到他昨天的夢,以為他在聽完夏紫苑說的話後,會再次提起這件事,可他卻只是玩著柳橙汁瓶的蓋子發呆。

    餐廳門的方向出現了一個黃色腦袋的身影。郝峻榮是所有人裡最晚到的,他在剛進門就被UJ調侃:“是不是在夢裡跟美人見面捨不得醒來啦?”

    郝峻榮有些氣惱,卻也懶得與他多計較,挨著穆時雨旁邊坐下去。果然誰都不想坐在那壓迫感滿滿的桌尾。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麼我們就先來決定探索的人選。”陳宏宇把手中的紙攤平放在桌上,原來他一直在看的是一張城市地圖,應該是這樣園區的地圖,上面用紅筆標記了很多地點,旁邊也貼著一張寫滿註釋的便條。

    “不能一起出去嗎?”郝峻榮問。

    “怪物是透過聲音辨位,如果不想一堆人浩浩蕩蕩出去製造不必要的噪音,那我建議一次先出去四個人比較好。”

    林瑞罡又問了:“話說我們不是只要度過一百天就好了嗎?這個設施裡有自來水跟瓦斯,我們每個人手頭都有一百枚左右的遊戲幣,省著點用就算不用出基地也能度過一百天吧?”

    “主辦方似乎早就預想到這個問題了。”UJ回道:““商店”最后一格的“其他”那一區,最上方寫的商品是“一個星期的水費、電費、瓦斯費——五百枚遊戲幣”。要我說,除非我們想在一個黑暗密閉的空間待到渴死或窒息而死,那我們還是多多外出比較好。”

    基地的天花板有通風管,無論送風還是吹風都需要這些管道,畢竟他們是在地底。

    “這群混帳!”郝峻榮憤恨斥道:“簡直是在強迫我們出去送死嘛!”

    “看來那些人是想看到玩家們積極投入遊戲內容。”夏紫苑歪過頭思考,“可是為什麼呢?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還是說這只是某些具有特殊愛好的有錢人置辦的“娛樂節目”?”

    穆時雨聽到此處,皺眉道:“雖然不是不可能,但一想到我們被綁架過來是為了滿足某些變態的喜好,怪不爽的。”

    鄧明月請林瑞罡幫忙把地圖移過來一點,好讓她看清楚。她看著地圖上十分詳細的註釋,驚奇地說:“咦?這上面連應該要先去哪些地方和路程行走的時間也估算出來了,陳先生對這個地方好熟悉啊!是有先出去探查過嗎?”

    交談聲停下來,眾人心裡一驚。是啊!這張地圖上面的資料詳盡得實在不像是一個對從沒參加過這個遊戲的人該知道的,陳宏宇寫的這些東西是哪來的?

    他們懷疑的眼神不約而同地看向陳宏宇,後者卻什麼也不表示,明顯睡眠不足的臉面黯然陰沉,看得鄧明月踧踖不安,但心中的猜忌還是促使她繼續說下去:“我……我說錯什麼了?難不成陳先生你其實昨天沒有出去?那為什麼……”

    穆時雨眼神不快地掃過她。雖然聰明事件好事,但一定要這麼不懂得讀空氣嗎?是故意的?她跳出來打圓場說:“地圖上都有比例尺在左下角,也可以從距離推測步行時間吧?又不一定要外出。”語氣明顯有點心虛,畢竟地圖上的註解遠不止靠著憑空推敲就能得出那麼多結論,但不管怎樣還是先讓其他人把注意力移開才是。

    所幸,沒人敢去臆測B級公民的背景,也不想因此去得罪他。大家人知道穆時雨這是在給陳宏宇找台階下,就沒有在糾結在這個點上。

    然而某些人就是那麼白目。

    “咦?不……不是啊?那那那……那這個“怪物出沒地點”要怎麼解釋……”鄧明月匆促點明另一個讓她顧慮的疑點。

    “好了夠了!”UJ開始不耐煩喝止她。他又對其他人說:“總之探索隊伍一次四人沒錯吧?我要參加,還有誰要一起?”

    UJ掃視一圈後停在Z的身上,對鄧明月的怒氣未消,說得話帶著火藥味:“帥哥,你似乎從頭到尾都沒參與討論呢,我是說,畢竟我們現在是一個團體,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盡管說出來也沒關係,如果實在沒有想說的,那就直說你不想參與探索也行。”

    “我會參加。”Z悶聲悶氣地說。似乎對UJ的陰陽怪氣有點不滿。

    他聳聳肩膀,接著問其餘的人:“那麼還有誰要一起去?”

    “我。”郝峻榮面色尷尬:“我跟你們一起去。”

    “呃……!我也……”林瑞罡比郝峻榮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陳宏宇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累。拿著杯子起身說:“失禮了,我昨晚沒睡好就先離席了,探索的事你們自己決策吧。”話說完後才離開,步伐不疾不徐,行動安靜無聲地走回房間,正式退出討論,餐廳的空氣也隨著他的的退出變得不那麼凝重了,該說是不愧是老師嗎?

    “為什麼不讓我講完嘛……明明大家都知道陳先生很奇怪不是嗎……”鄧明月委屈巴巴地說,顯而不滿UJ的態度。

    其他人或許會因為陳宏宇的身分而對他有所顧慮,但鄧明月本來就是在B市就讀的大學生,要說怎麼去面對B級公民的威壓,在場沒有人比她更有經驗了,所以她才會很理所應當的提出陳宏宇的不對勁,而忽略了其他人心中的顧忌。

    坐在鄧明月正對面的Z神情冰冷,眼神帶著警告。彷彿來自深淵的恐怖嗓音幽幽地說:“我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鄧明月被嚇得不敢再開口,眼裡水霧更濃,委屈得隨時都要哭出來。旁邊的林瑞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