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国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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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淑媛阿那瑰

    伏鸾笑道:“淑媛说笑了。我相信淑媛不至于如此。”

    “哦?为何?”阿那瑰喝了口茶,问道。

    伏鸾想了想,回道:“因为淑媛说过,你喜欢帮人少的一方。

    “我和宸妃只得两个人,她们人数众多,淑媛断没有帮她们的道理。

    “况且,淑媛若是她们那边的,就不会向我告密。”

    “好吧……有一天夜里我睡不着,在宫里闲逛,偶尔听到有人商量此事的。

    “就这么简单。”阿那瑰说道。

    “在宫里?在宫里哪里?”伏鸾问道。

    “在宫里有个拐角,平常很少有人去的地方,叫……

    “具体位置我记不得了,反正就在观象观附近。

    “那地方银杏树挺多的,听说有棵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呢。”阿那瑰答道。

    “观象观附近有银杏树的拐角……那你看清有几个人吗?都是谁?”伏鸾问道。

    阿那瑰苦笑道:“我既然没被她们发现,自然没提灯笼,如何能看清长相?

    “听声音有两个人,都是年轻女子,其中一个是利修仪,另一个有点耳生。

    “听她一昧奉承利修仪,不像是妃嫔。

    “但是也难说,很多妃嫔,我都没听过她们的声音,

    “不过最起码,就算是妃嫔,她的位份也不会比利修仪高,

    “也不会是低位妃嫔里出身高贵的那种。”

    “利修仪?你听了多久?还记得她们具体说了些什么吗?”伏鸾问道。

    阿那瑰回想道:“大概一盏茶的时间……

    “具体内容……“大概就是,另一个女人说,‘一切都按贵人指示安排好了’、

    “‘利修仪好计谋’、‘还是修仪您聪明’、‘谁能想到安芭是大象’,等等

    “利修仪说,‘这次定让舒颜那小贱人翻不了身’、‘就算滇国公主来了也救不了她’、

    “‘就没见过沾上私通之事还能脱身的妃子’之类的。

    “我猜了下,大概她们是要陷害舒德仪和安芭私通,她们在赌没人知道安芭是大象,

    “所以就回宫写了信,一大早就让人送到驿馆了——不要问是怎么送的。

    “啊对了,她们快分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对利修仪说,‘事情成功了,修仪别忘了捞我出去’,

    利修仪说‘这个我办不了,要让贵人帮你’。

    “那女人说,如果事成之后一个月她还没离开这里,就要找皇上告状。

    反正有点威胁利修仪的意思。两人有点争执,利修仪安慰了她,两人就散了。”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不如咱们也就此散了吧。”阿那瑰见伏鸾不说话,便又说道。

    伏鸾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起身告辞。

    凰宁知道她必定要去阿那瑰说的那个地方看看,便只让步辇抬到观象观附近。

    伏鸾站在其中一棵最老的树旁边,四处打量,说道:“果然是个偷听的好地方。”

    她找了个角度,应该就是阿那瑰说的两个女人私底下谈话的地方——

    “观象观附近”、“有千年银杏”的宫中拐角,又让凰宁站在树后面,自己则跑到拐角处,

    往银杏那里看,确实看不到树后面。

    “她说的应该是可信的。”伏鸾自言自语道。

    当夜,伏鸾又没有睡。这次她没有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而是拿出纸笔,整理至今为止她掌握的线索。

    长信密诏的事尚未确定,伏鸾决定先梳理舒颜和中才人的事。

    毕竟这件事可能也算“宫中秘辛”的一种。

    首先,是阿那瑰偷听到的对话,利修仪和一个地位不高的女人。

    阿那瑰虽然没看到女人的脸,但她推测的应该没错——

    那个女人不是妃嫔,甚至连低位和出身低的妃嫔都不是。

    因为妃嫔地位再低,哪怕是最低级的采女,利修仪想和她见面,

    邀她去寝宫就是,何必大半夜屈尊在在宫道上偷偷摸摸说话?

    也不会是有品阶的女官,理由和上面一样。

    那女人要么是某个妃子的宫女,那个妃子和利修仪不和,

    所以利修仪不能正大光明和她的宫女见面;

    要么是地位更低贱的人,比如……象奴的妻子,

    所以二人会约在观象观附近。象奴之妻也是象奴,

    当值的时候随时有可能被喊去做事,不能离观象观太远。

    之前只知道象奴,不知道“象奴之妻”的存在。以为观象观都是太监和男人,

    所以想不通为何中才人会深夜跑去观象观,既然观象观有女人,

    那中才人应该是去找这个女人的,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和利修仪说话的女人。

    她们还提到过“贵人”,可是大夏后宫从来就没有“贵人”这个位份,

    包括先前太皇太后和绿弥都提到过“贵人”,这个应该是指“尊贵”或者“有帮助的人”。

    这个人是谁呢?冯贵嫔吗?伏鸾进宫以来,对她有敌意的人里,

    位份最高的就是冯贵嫔。现在看来中才人不过是权谋斗争中的一枚棋子,

    她被幕后黑手处以“象踩之刑”,可能是因为她失败了,也可能是纯粹被灭口。

    下一步的关键就是,去观象观找到那个和利修仪说话的女人。

    只有阿那瑰听过她的声音,但她不能让阿那瑰去辨认。

    虽然概率很小,但敌人在暗处,万一发现阿那瑰听到过关键的对话,

    可能会像杀死中才人那样杀死她。

    伏鸾将纸笔收好,上床就寝。快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

    今晚好像没听到那个怪声,上次三人谈话那晚也是……

    这两日,元戎没有怪罪她们,宫里也没有关于皇上和荣安夫人、或者和滇国公主的流言。

    原来总管杨劲早已警告过敬亭绿雪诸人,当晚的事不得说出去,说了大家都要挨板子。

    伏鸾仍不放心,担心元戎秋后算账,早上刚起来,便打算带着姜嫄去找宸妃。

    刚准备出门,就听宫女通报,“宸妃娘娘和长乐贵姬来了”。

    “你封妃那晚说要请荣安夫人看看,我刚要带她去呢,你们就来了。

    “我这里出入要坐船,不方便,你有身孕还过来。让翡翠或琉璃随便哪个来捎个话就是。”伏鸾笑道。

    凰宁给宸妃奉了酥酪①,又给长乐贵姬奉了敬亭绿雪②。

    这茶叶是每月单发给“敬亭绿雪”的,原先这里没人住,便没发了;

    如今伏鸾住这里,还是按老规矩每月单发,不算在月例里。

    敬亭绿雪茶叶产自宣城,听说很久以前宣城有位采茶女被皇帝看中,选入宫中,

    她因思念家乡,故当时的皇上便特地为她建了这亭台,并取名为“敬亭绿雪”。

    宣城的官员听说宫里有个亭子叫“敬亭绿雪”,又听说这住敬亭绿雪的娘娘来自宣城,哪有不上赶着巴结的。

    于是年年往宫里进贡敬亭绿雪茶叶,久而久之,就成了惯例。到元戎这一代,敬亭绿雪已成为有名的贡品。

    宸妃笑道:“大长秋好小气,给银生喝的就是和这敬亭绿雪同名字的茶,给我的却是酥酪。

    “想是那日我说绿弥的不是,你不高兴了。我今天就是为那事来的呢。”

    凰宁忙行礼道:“娘娘哪里话,无论是宸妃还是良人,都是嫔妃,奴婢只是女官,

    “嫔妃的事,奴婢无权干涉。至于这酥酪……

    “奴婢先前听说娘娘此胎不宜喝茶,所以特地换了酥酪。望娘娘恕罪。”

    “我不过说句玩笑,大长秋见外了。不过那天确实是我不对,银生已经把绿弥的事跟我说了。

    “我一向看人准,这次失算了。不过这敬亭绿雪是真香啊!”宸妃说道。

    伏鸾笑道:“娘娘若喜欢,等娘娘诞下麟儿我送娘娘一屋子的茶。

    “这会儿不如先去里屋,让姜嫄给娘娘把把脉。”

    伏鸾想着,那晚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长乐贵姬虽与宸妃交好,又帮自己说过话,但到底隔了一层。

    姜嫄却说:“无妨,就在这里吧。娘娘有孕,少走动才是。”

    “看来公主是有话要对我说了。公主放心,银生和咱们一条心,

    “今天的话我不会说出去,银生也不会说。”宸妃笑道,长乐贵姬也点点头。

    伏鸾叹了口气,便把那天晚上元戎在敬亭绿雪的事告诉二人,

    只是省去了关于真假公主和一些让人难堪的话。

    “我懂了,你们是怕皇上秋后算账,所以让我出面,找荣安夫人给我安胎,

    “就算皇上要问罪,你们也好拿我和我腹中孩子做幌子,有个‘缓兵之计’,是吗?”宸妃说道。

    “正是这个理。”伏鸾点头。

    “皇上总是这样,绿弥也是被……”长乐贵姬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

    便没再往下说了,转而让宫女呈上自己酿的桂花酒。

    “这和中秋家宴上的桂花酒一样,是用建邺的桂花糯酿的。

    “给各宫都送了几埕。宸妃姐姐说,公主这里要多送些。”

    伏鸾让凰宁收下了,回礼自然是敬亭绿雪茶叶,又问道:“贵姬改名的事如何了?”

    裴银生点点头,回道:“昨儿个刚改的,也是借这个由头给大伙送酒高兴一下。”

    “那天我说皇上不上心,还真是。又提了几次才改的。

    “这几天皇上看着闷闷的,我还以为是那日说的象奴的事呢,

    “原来是公主和荣安夫人拒绝了皇上。”宸妃笑道。

    “我们找娘娘当靠山,娘娘还取笑起我们来了。”伏鸾脸红道。

    宸妃正色道:“倒也不全是玩笑话。我可以让夫人给我安胎,保她几个月,

    “但皇上若果真动了怒,或是动了纳你们为妃的心思,我是劝不住的。”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伏鸾叹了口气,又说道:“说到‘象奴’,

    “关于宸妃被污蔑的事我查到了点线索。”

    伏鸾便把如何从笔迹发现是阿那瑰写的匿名信、

    昨日找阿那瑰得了哪些线索,一一讲给众人听。

    “可是淑媛既然听到这个话,她为何不站出来作证呢?

    “若她站出来,中才人就不会只是软禁在宫中而是被抓去司刑寺,

    “大概也不会惨死在大象脚下了。”长乐贵姬叹道。

    宸妃往她额头上戳了一下,笑道:“我差点被她害死,你反倒心疼起她来。

    “明年她忌日,不如你给她烧点纸钱。”

    长乐贵姬叹道:“倒不是心疼她,只是抓起来慢慢审着,说不定能审出幕后的人,

    “如今她一死,什么都随风消散了。皇上开始还查了几天,

    “后来就不管了,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似的。要不是公主,

    “恐怕咱们还不知道利修仪也有份污蔑,还有观象观的人。”

    宸妃说道:“我倒有个法子,可以找到观象观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