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勇者带来异世界的手办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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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九

    戴伦轻轻往门后退开。其他人忍不住想问他到底看到些什么,却又不敢出声。

    戴伦清了清嗓子,推开铁门走了进去。适才坐在地上牛饮的那人听见声响,身子微微一僵,显然有所察觉。戴伦大声道:“这位仁兄,小弟有一事相求,打扰了。”那人侧过头来,也不说话。戴伦便大胆着走近了看,坐在地上的是个虬髯老汉,大概五六十岁年纪,长发杂乱,衣衫褴褛,宛若一个老叫花子,嘴边须上还挂着酒液,整个人邋遢不堪。

    忽然那老汉两脚往地上一蹬,一下起了身,转腿往戴伦跃出。这一跃迅速无比,老汉如同饿虎扑食,铁爪顷刻即至,戴伦正欲躲闪,却想到身后站着郭小梅等人,便伸手聚气,用“气”形成一个手套,要将那那老汉的手掌裹住,还道是十拿九稳,谁想那老汉竟也使“气”,他的“气”比之戴伦的又要凌厉三分,两气相撞,戴伦被震退几寸。那老汉手被震开,发出一声怪笑,又自下而上一爪舞来,气往头顶上撞,戴伦瞬间后退数步,才躲开这一招升龙的气场范围。只听得头顶天花板已中招,石板碎裂,掉下几块巨石,往老汉头顶砸去。戴伦眼看形势危急,那老汉又似乎毫无察觉,便使出自己十成功力,聚气指尖,向上一爆,那巨石被气贯穿,应声粉碎。

    这两下兔起鹘落,发生的极迅速,郭小梅等人反应过来,心中都忍不住喝彩。戴伦却不乐观:这招已达自己的极限,反应不及,竟用来救了对手,接下来可不知如何对敌了。

    老汉蓄势握爪,正要接出第三击,却察觉头上有粉尘掉落。他微一愣神,随即明白了,又怪笑一声:“好,好!你武功高强,不堂堂正正退敌,反而出手救敌,老头儿我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毛头小儿,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幺四幺九幺二五五五!”两爪齐出,向戴伦拦腰斩去。戴伦怎想得到这人如此不讲道理,忙聚气身周,凝固护体,却已不及。却见瑶瑶操控“敢打”抢至他身前,千斤铁甲往地上一立,竟要硬接下这阴辣的爪功。可就算“敢打”是铜墙铁壁,那老汉内功通透,涌入甲胄之中,瑶瑶必被穿心裂肺。戴伦心急如焚,在这瞬息间却也无可奈何。

    谁知老汉两爪一中,竟被“敢打”的铁甲弹开。他收势往后一跃,叫道:“魔法盔甲?又是个只靠装备的怂货!幺四幺九幺二五五九!”他话音未落,郭小梅已操起长枪,向他心口刺来。郭小梅初练“天山渡雪”,已对探知“气”的基础功夫有所掌握,这一刺的落点,正是那老汉体内磅礴真气汇聚之处,一中必死。戴伦又心下大急,道:“不可杀人!”还没说完,那老汉身形一晃,枪尖落空,竟被他夹在了腋下。还未等郭小梅反应过来,老汉背肌胸肌一扭,已倏地将枪柄震断,连带着把郭小梅向一旁甩飞,又大笑道:“怂货,没了武器,看你怎么办!”说着一掌呼出,又向瑶瑶这边袭来。

    戴伦已恢复身姿,便从“敢打”胯下滑过,忽地腾起双足,与老汉手掌对冲。老汉一下不得手,又接着连拍几掌,戴伦两手撑地,两只脚全靠真气御动,竟和老汉双掌对得有来有回。老汉打得正酣,突然觉得脸上一热,原来是紫烟使了“火球术”,往自己面门上招呼。老汉往后连翻几个筋斗,才躲过四五个火球连续追击,骂道:“什么人,即使拳脚,又操银枪,身罩铁胄,还能喷火!幺四幺九幺二五六七!”戴伦听了奇怪,一看才知,这老汉头上绑了块布,把自己眼睛给蒙住了。刚才不知巨石坠落,原来是像他“天山渡雪”一样,以对“气”的探知替代自身视觉,所以未能有所反应,此刻还当他们四人是同一人。戴伦忙道:“前辈误会!小弟一人断不能敌,身边三个妹子眼看危急,便来协助,绝不是想以多欺少,可不敢继续得罪了!”老汉叫了一声“啊哟”,便在原地站定,不再出招,道:“居然有四个人。我若继续出手,把你们四人都打倒了,也太不给你们留面儿。这可不好。”戴伦听了,不免苦笑,道:“正是,对上前辈功夫卓绝,小弟几个决无胜算,不必再打了。小弟有一事相询……”老汉摇头道:“打,继续打。你们不要一齐上,选一个出来。”

    郭小梅适才枪头被断,正是怒火中烧,便举残枪为棍,叫道:“我来。接招了!”戴伦大急,这郭小梅怎么可能是这老汉对手?忙道:“前辈请务必手下留情!”老汉点头,道:“是个女娃娃。若不手下留情,世上少了个女人,就有一个男人没老婆,确实不好。以我看来,这老婆是越多越好,大概一比四点五是最好。幺四幺九幺二五七二。”郭小梅只当他是说些污言秽语羞辱自己,还以为老汉口中一直念叨的“幺四幺九幺二五七二”是他幻想中老婆的数量,自然怒不可当,箭步上来使棍一砸,正正好好砸在老汉头顶,却是手臂一震,虎口剧痛,打脱了手。这老汉聚气头顶,以内力反制,郭小梅这一棍下去毫无效果,反而伤到了自己筋脉。郭小梅痛叫一声,戴伦忙抢至她身前护住,大叫道:“小梅!不可顶撞!”银枪落地,砸了个稀碎。如果小梅没有及时脱手,这内力怕是要让她粉身碎骨。

    郭小梅见二人实力相差悬殊,断无战胜之可能,眼中便掉下泪来,落在地上被那老汉听见。老汉一愣,道:“输就是输了,若不服气,报上名号,下次再来,定当奉陪。”郭小梅怒道:“我名叫郭小梅,终有一日必将报仇雪恨!”老汉又是一怔:“什么仇?我刚才没有错手杀人罢?这位不知名的仁兄,你可告诉我。”戴伦忙道:“自然没有。老前辈,我这顽徒初练武功,没尝过这般挫败,心下有些不甘,仁兄不要计较了罢?我们来此,是有要事相商,关系到天下之气运。”他只怕老汉一时兴起,要将郭小梅杀了,自己只怕硬扛不住。老汉点点头,抚须道:“原来不是那群臭小子。那可好,老头儿我好久没好好和人聊过天了,就来聊聊罢。”

    郭小梅见戴伦态度谦卑,知道这老汉必是个绝顶高手,又见他甚是和蔼,也不像是故意刁难自己,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想到适才大失风度,脸一红,不再说什么,只乖乖地把断了头的银枪捡起来。紫烟目睹这人发功,心底早已惊佩之至,更没什么话说了。瑶瑶更是机灵,知道连戴伦都不是敌手,便赞道:“好厉害的功夫。老前辈,你是瑶瑶我现在最佩服的人。”老汉笑道:“这又有什么了。”这话听来果然受用。

    戴伦道:“小弟名叫戴伦,这几位姑娘是郭小梅、紫烟和瑶瑶。小弟斗胆问一句,前辈可是‘十一草莽’之一?”老汉道:“是。”戴伦喜道:“请教前辈名讳。”老汉道:“我在队里排行老九,自小喜欢算术,旁人都叫我小九九。”

    这“小九九”看起来可有五六十岁,瑶瑶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我看叫‘大九九’‘老九九’不错。”戴伦心念电转:这等高手居然都排行第九,那“十一草莽”可真算得上厉害,十一人合力,更是天下无敌。老汉笑道:“‘老九’听起来老成些。”瑶瑶笑道:“我看叫‘杜康九’、‘茅台九’、‘汾九’也好听。前辈是爱酒之人没错罢?”老汉道:“正是。无酒不欢。这不刚才才喝了一坛。店小二,再带上一坛来!九爷我今天有客人来,定要喝个不醉不归!”

    戴伦只道这地牢中还藏着一个什么“店小二”,却无人答应。九爷又叫道:“店小二!店小二!”转身跳到那昏迷的毒妖鸟旁,伸手一摸,奇道:“哎哟,它怎么又晕过去了。这下可如何是好。”原来九爷眼睛被布蒙住,还以为自己在酒馆中,将毒妖鸟当作了店小二,每天让毒妖鸟拿酒给他喝。戴伦从未听闻此等怪事,心中不住称奇,又想不明白,空气中略微有屎尿污秽之味,九爷显然在地下时日已多,如何没有发现?却又拿不定主意,不知是否应该和他说穿。便问:“九爷,小弟有些好奇,您为什么要蒙着眼睛?有哪里不方便么?”

    九爷摇头道:“这可说来话长了。你稍等,我先将这人唤醒,不然可没酒喝。”说着手上真气一运,竟在给毒妖鸟输气疗伤。毒妖鸟悠悠醒转,见九爷手放在自己头上,又吓晕了过去。九爷皱眉道:“怎么回事?今儿怪事真多。啊哟,差点把正事忘了!幺四幺九幺二六五二,幺四幺九幺二六五三。”戴伦笑道:“九爷,可别卖关子啦,小弟实在是糊涂了。”九爷道:“什么糊涂了?”戴伦道:“比如说这数字是什么意思?九爷又为何会到了这里?”九爷沉吟半晌,道:“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

    戴伦仔细聆听。九爷接着说:“大概四年半前,我们队长突然对我说,要我跟他玩捉迷藏,闭上眼睛数数,数到他说好为止。我觉得闭眼睛有些麻烦,就拿块布遮着。”余人听了,无不又惊又疑。戴伦道:“九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些数字,是从那时起开始算起的?”九爷道:“是啊。幺四幺九幺二六六四。大概就是四年半罢。”众人都暗暗觉得好笑,有谁这样捉迷藏的?瑶瑶笑道:“九爷,你不嫌等得有些久么?”九爷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耐不住性子,就闭着眼睛东奔西走,一直走了好久——我看有两年左右——才找到个这么个有酒喝的地方,当时就安顿下来。这里也清净得很,就是隔一段时间,会有一群不自量力的臭小子会在夜里下来闹事。我闭着眼睛看不清楚,也怕伤到人,就躲在暗处,听着这店小二被他们欺负。说来惭愧,这不是什么大丈夫所为。昨夜闹得最凶,眼见那店小二有性命之忧,我实在不能再忍,便捡起地上一块酒坛的瓷片,扔了过去。应该是把他们打跑了罢。”

    郭小梅两颗泪珠滚下脸颊。九爷定是将曹英俊当成了店小二,昨夜便出手相救,谁知道九爷蒙了眼睛,这一块瓷片扔去,虽斩断了毒妖鸟的头颅,终究还是误伤到曹英俊。郭小梅本就是来此兴师问罪,现下想要责怪,却又难怪,打又打不过,所以气得流泪。

    戴伦心下则在寻思:“也不知道这毒妖鸟‘店小二’就这样换了多少只?曹兄对上毒妖鸟尚且需要拼命,却只半天时间,这只新毒妖鸟就被九爷驯得服服帖帖,可见九爷实在强得可怕。”心中敬意又多了三分,又觉和九爷相比,自身武学功力可说是微渺至极,那是大有长进空间,便不自觉地欢喜。

    可眼下情形必须说穿,否则九爷如何相助?戴伦便道:“九爷,小弟有一事,不得不说明了。”九爷问道:“什么事?”戴伦道:“这里不是什么酒馆,乃是独孤国雪漫城外的毒毒地牢第九层。这店小二也不是人类,而是关卡首领毒妖鸟。”九爷惊道:“啊哟,这……你可没有骗我罢?”戴伦道:“决计不敢。九爷摘下眼罩,一看便知。”九爷喃喃道:“这……若是这样,那我喝的难道不是酒?”

    戴伦汗颜道:“大概不是罢。”九爷怒道:“难怪怎么喝都喝不醉!可若不是酒,难道……难道……”咬牙切齿。戴伦走过,捡起地下碎掉的酒坛子,细细一嗅,惊道:“这……这是毒药!九爷,你为何没有中毒!”紫烟道:“把毒妖鸟当成店小二,把我们四人当成一个人,以九爷的武功修为,本是天方夜谭,可若是中了这酒液的毒,倒也说得通。”戴伦忙问:“九爷,这酒你喝了多少?”九爷摇头,叹道:“醒了喝,喝了睡,睡了醒,以酒代饭。我还道自己酒量已至化境,谁想……谁想是搞错了。”

    戴伦也叹气道:“也不知‘十一草莽’的队长是何用意,这不是害了你么?你走到这里,队长还怎么来找你?”九爷骂道:“队长行事必有深意,轮不到我们这些小辈妄断!”戴伦一惊,“十一草莽”的队长让九爷如此敬重,又会是什么厉害人物?便道:“可是九爷啊,你不该乱走的,这下队长想找你都找不到了,你这不是误了他老人家的大事么?”九爷脸上现出惊惧之色,叫道:“啊呀!啊呀!你不早说!出口在哪,快带我去!”

    戴伦道:“今有一事,小弟不得不和九爷说清。否则恕不相陪。”九爷忙道:“快说!”戴伦便将九爷误伤曹英俊一事,还有白马会、冒险者公会等等事情都说了。九爷道:“原来我昨夜误伤了勇者,这可是大事一桩。要是不去相救,队长知道了,必定重罚于我。看来去见队长之前,得先把这事儿给了了。”戴伦喜道:“九爷心思明亮,通情达理,说的正是。那么这眼罩……”九爷摇头道:“不行。队长要是知道我违背命令,那可大大的不妙。”戴伦想,九爷目不视物,对上白马会,也定能轻松取胜,便不再要求。当下四人领了九爷出去。瑶瑶坐在“敢打”上,路上不停地扇手,向众人伸伸舌头,意思是说“这家伙真臭”。

    戴伦也觉得九爷身上有些臭不可闻,便拜托紫烟到了地上使用“水泡术”为九爷冲洗身体。九爷也不拒绝,道:“稍等,我将物事拿出来再洗。”便从怀中掏出个玉娃娃。戴伦一看,大吃一惊,这玉娃娃和玉儿师父可是有些过于相像了,于是忍不住询问:“九爷,这玉娃娃……是……是什么来历?”难道说天底下不只一个玉儿师父?

    九爷道:“这个么,我也不清楚。队长拿给我们队员,每人保管一个的。”瑶瑶笑道:“我看有些像‘勇者之证’,也就是勇者信物呐。”紫烟也点头,道:“这可奇了。难道说这也是上古女神御赐?”九爷道:“竟有此事?我是完全不知。”戴伦心道:“你完全不知,倒也不是什么奇事。玉儿师父若是十二勇者十一草莽各持一个,那岂不是有二十三个?这才叫怪。人有三魂七魄,二十三个玉儿师父,未免有些太多了罢。晚些时候问问她,看能否想起些什么。”又问九爷道:“九爷,这玉娃娃有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我看这小人雕的惟妙惟肖,都像是能说话。”九爷道:“队长给的宝物,那定是万中无一,要是能说话,也没什么奇怪。不过我倒没听过,晚些时候我问问它,看她能否答应。”戴伦哭笑不得,却也感觉心中莫名轻松,像是移走了一块大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