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勇者带来异世界的手办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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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传道

    郭小梅听戴伦总提起那件“大事”,原来是要对付那冒险家公会和白马会,心中对他已是大为改观,因那“霹雳的卢”对曹英俊等人见死不救,她道这白马会自然也都是些一样的奸邪之徒。可谈到要学这“天山渡雪”,她脸上却稍有迟疑之色,道:“你……你……戴大哥,我没什么本事,只怕学不会你的神功。”戴伦笑道:“好妹子,正是没什么本事,我才肯教你。那些有本事的,还学那么多功夫做什么。说来也奇了,天下万物,皆求一个‘缘’字,我这路功夫,武学粗浅之辈学起来最是轻松,正好……正好……”戴伦原本只是自谦,却也不愿说郭小梅是个“武学粗浅之辈”,便道:“正好你和我使的原就不是一路功夫,你在枪术上的武学积累也不算白费,轻功这一路你是从零开始,自然比旁人学的更快了。”戴伦是瞧出来了,郭小梅的枪法讲究稳扎稳打,和他飘然若仙的“天山渡雪”,完全搭不上边。想到这节,却也不免开始担心她学不会。

    郭小梅听得戴伦夸赞,心下稍宽,又想到自己一无所长,此等机缘实是难得,便从床上落到地下,恭敬抱拳行礼道:“承蒙戴大哥垂青,小女感激不尽。大哥义薄云天,大仁大勇,是真正的英雄好汉,竟愿屈尊收小女为徒,实是小女几辈子的福气。小女愿意师从大哥,从此刻苦努力,学得神功,不辱师门。”说着便要跪地一拜。戴伦忙扶她起来,道:“且慢。你我相识不过半日,要想结为师徒,首先要互相知根知底。我确是一时兴起,想和你结下师徒缘分,可为今后方便,有些事不得不先说明了,妹子再拜不迟。”郭小梅两条玉臂被戴伦扶住,竟似触电般稍稍弹回,慌张之余,略微正一正身,问:“什么事?”

    戴伦长叹一声,娓娓道来:“这第一件事,是我失忆了。”郭小梅心下一怔:“大……戴大哥,你莫不是忘了适才说要收我为徒之事?”戴伦乐得哈哈笑了一阵,说:“这倒没有。可我确实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从高吼峰上摔下来。天下十二国的事情、勇者的事情记得清楚。印象里,我年少时光也在这里度过,勇者之名是我从小听得惯了的,却不记得其他有什么事情,身边人又是什么模样,连故乡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浩劫将近,我等稍有血性之士,必要为复天下太平抛头颅,洒热血。下一件记得清楚的,就是从高吼峰之上摔了下来,一路下来练就了一套‘天山渡雪’,直直往这传闻中的雪漫城来。”

    郭小梅玄眉间略有愁意,思索一番,道:“或许……是在下山之时,碰着了脑袋……?”戴伦哈哈一笑:“倒也大有可能。”郭小梅见戴伦对自己将失忆一事坦诚相告(虽也有些许怀疑),这就要自报家门,被戴伦摆手止住:“你先不用说自己的事。我讲这些话,主要是想问你,我也记不清自己过去是什么人物,若是一个穷凶极恶之辈,却也不那么叫人意外。我并非扯谎瞒你,但你终究不能知我底细,于你而言,到底能不能接受,是我要请你首先考虑的。”

    郭小梅正色道:“若只着眼过去,那天底下也没有好人了。无论过往如何,戴大哥现在可谓是重获新生,是真正的清风高节之人,小女没什么可考虑的。”戴伦心下大慰:“莫要谬赞啦。不过你心意甚诚,我很领你的情。我还要进一步问你:于这天底下曾经有罪之人,你是否也愿意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呢?”

    郭小梅想到自己才在城门外和两床之间,不问缘由,只恐放走了坏蛋,便出枪伤人,听戴伦这么一说,只道是责备自己过错,本该道歉赔罪,心中却甚是矛盾,问道:“小女蠢笨,倒想请教:一人今后是好是坏,饶是他自己也拿不准,难道要眼睁睁地放走他吗?为绝后患,必要擒住,好好规劝一番才是。”

    戴伦笑道:“妹子别紧张。见你自己有条准则,我心里就高兴。人生所经世事不同,因此准则不同,实难责怪。我也不是要你皈依什么什么门,只是叫你做决定不得太随性,于生杀之事不得不着心。这些事情,只有你自己管得了,旁人说的什么都不算。你日后所遇事多,自有领悟,然若听老兄我一句,便须记得,来世间一遭也是不易,还得时时思考,莫要走马观花,蜻蜓点水般地糊涂一生。”

    郭小梅见戴伦没有责怪,反而好言相劝,说的话也甚是有理,便拱手拜道:“小女受教。日后感念大哥今日教诲,必将时时有悟,大有长进。”戴伦点点头:“不才拙见,何足挂齿。那今日我便收你为徒啦。然而我这人生性自由,收你这个徒,也不奢望能有多长的缘分,今后你我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辅佐勇者,打败魔王一事之上。其他福缘,皆是可遇而不可强求,关键处不能忘了。”郭小梅点头,便欲跪倒:“师父,受徒儿一拜!”

    戴伦受了郭小梅一拜,叫她抬起头来,说:“那我便将这‘天山渡雪’的要诀传你。我习得这门功夫数月来,也是摸清了它的门道。‘天山渡雪’,非仙门道人不能驾驭九成。然如不与那仙人比划功夫,只是漫步人间,求一时得意,三成便也就够了;要想傲视天下英雄,一生逍遥自在,须得像为师一样练到六成。‘天山渡雪’的要诀,我总结如下:

    盗亦有道,第一道:天父地母,赐我万物;侠气傍身,义气为伍;财虚名浮,不可不怵。这身外之物,从来没有归属于谁的说法,丢了点东西就气急败坏,嘿嘿,那是物欲缠身,自讨苦吃……”

    郭小梅听他说什么“盗亦有道”,又“嘿嘿”一笑,只道他是要东掰西扯,道:“师父,弟子……弟子不愿行偷盗之事,更不愿找什么借口……”

    戴伦双眉一轩,怒上眉梢,当即又稍有缓和,缓缓地道:“你先听人说完呐。你师父我确实偷过些东西,心下不安,在解释要诀的时候为自己开脱几句,也是人之常情,你就原谅师父好不好?”

    郭小梅万想不到竟有弟子原谅师父的,道:“弟子不敢!师父,您请赐教!”

    戴伦又笑逐颜开:“乖徒弟。这第一道的意思,是要你莫要单单学了坏,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天父地母生我养我,这条命没了,那也是埋进土里,或升到天上,还给他们,没什么可惜的。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这要诀你做得到也好,对学这门功夫必有助益,不是师父骗你;做不到也罢,更是没什么坏处。像师父我嘛,就不能时时做到——徒弟虽也是身外之物,但要是有人欺负她,嘿嘿,我也是要一样‘气急败坏’的。”郭小梅听他口中颇有些爱护自己之意,心头一阵暖热,道:“弟子也是一样。人生在世,既已走上行侠仗义之路,定是免不了要为师父勇者、姐姐妹妹们时怒时喜,然而请师父放心,财物官爵、房屋田地,这等虚幻泡影,弟子绝无留恋。”戴伦莞尔一笑,道:“只盼你日后身上披金戴银了,也是今日这般纯真,那师父就算成了天外之物,在天上也是欢喜的不得了。”郭小梅忙道:“师父说笑。师父仙风道骨,定是寿比南山。可不要害弟子心中感伤了。”

    戴伦眉眼间喜意难掩,稍稍平静一会儿,又道:“接下来,盗亦有道,第二道:世事纠纷,难辨难分,不畏人言,养我精神;道在心中,不可不问。”又为郭小梅讲解:“意思是这世间万般纷争,要辨个谁对谁错,只怕是凡人之所不能。你往后行路做事,免不了有人有求于你,或进以谗言,或威逼利诱,总之皆是为了各人目的,来扰你心神,不得不有所戒备。若是非做出个决定不可,关键处上,则得向内求索,不能都依了旁人。”郭小梅喜道:“我懂的,师父是要弟子事事都有主见。”戴伦微微摇头:“倒不完全是一回事。你先把这几句记牢了,日后或另有感触。关键是记住‘道在心中,不可不问’这一句。”郭小梅答:“弟子谨记。”

    戴伦接着说:“盗亦有道,第三道:星移斗转,有道可循,人间冷暖,我施彼还;不可执妄,逆天者难。得道者悟,得道者悟。”

    郭小梅听得不是很明白,问道:“师父,可以为弟子解释一下吗?”

    戴伦念完后面两句,兀自出神,半晌没有答话,嘴里不断轻声重复:“得道者悟……得道者悟……”好一会儿,才恢复原样:“这后面几句要诀,是我下山的时候耳中听到的。只可惜当时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真有人在身边,还是我一时灵感之作。总之,你这几句要诀记在心中,练起这门‘天山渡雪’,自是突飞猛进,原理我也不知……大概,真是天赐神功,也未可知,嘿嘿!”

    郭小梅听他又“嘿嘿”一声,知是恢复了原本模样,当着他面重述一遍口诀,确认无误后,喜道:“师父,今天你传我这口诀,弟子一定好好记着,下去之后再每日琢磨。今夜还有些时辰可睡,师父想必也累了,我们暂行休息吧?”戴伦道:“好。明日我们先去见过勇者,往后一有时间,我便找你传功。先睡吧。”

    两人分别躺下。郭小梅拜得大师,心中激动万分,自是睡不好觉,脑里便反复记忆那口诀:

    盗亦有道,第一道。天父地母,赐我万物……

    ……不可执妄,逆天者难。得道者悟,得道者悟……

    戴伦早累得不行,匆匆便睡了。

    第二日,二人迟迟睡到午后。戴伦醒后,眼见郭小梅对自己请安,忙起身道:“你如此敬我,弄得我太也欢喜,心中却失了平衡,只怕日后我变得太过飘飘然,你变得太拘束,丢了这份赤诚心意,那可是有些不妙。你我都得好生记住了,二人身份平等,绝没有谁高于谁一寸的道理。只要你这徒弟一天不管到我头上来,我这师父也像知己一般地待你,绝不仗势欺人。我们首先是好朋友,然后是一同为勇者大业尽心的好战友,最后才是好师徒。”这话甚合郭小梅心意,她喜不自胜,道:“好,好!师父,我们这就下去找紫烟姐姐和瑶瑶妹妹吧!”

    下到二楼,遇上佣人,得知餐厅内午饭已准备齐当。二人欢欢喜喜地走去吃饭,便见桌边已坐了一个冰山美人,一个玲珑可爱的小妹妹,旁边还有一具使魔身躯兀自立着。胡尔丹也在其列,正坐在一张高凳上,见戴伦来到,笑脸相迎:“雪大侠,快快请坐,上好的山猪肉,尝尝吧!”戴伦心情也是大好:“莫不是你打的?不愧‘刚鬣切’大名,在你家吃饭,这辈子的山猪怕都要吃够了!”胡尔丹最大的名声就是杀猪厉害,听他这么一说,自当是夸他了:“过奖过奖!也不是我吹嘘,鄙人这辈子杀的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唯一的拿手技艺就在这儿。人虽是粗人,但这猪是好猪啊,来来来,快坐下,这猪蹄嫩得很,雪大侠莫要嫌弃!”戴伦谢过后入座:“在下本名戴伦,胡兄叫我一声弟弟就好。”

    郭小梅在一旁道:“紫烟姐姐,瑶瑶妹妹,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戴伦戴大哥,昨晚上已经认了我这个徒弟,从今以后我就有个好师父啦!师父为人行侠仗义,温良恭俭,是个大大的好人,今后大家都是好朋友!”戴伦向紫烟、瑶瑶抱拳道:“在下戴伦,见过紫烟姑娘,瑶瑶妹妹。两位对小梅多有照拂,戴某在此谢过。这拜师一事,说来唐突,也是让各位见笑,却是千真万确。具体缘由,我们待会儿边吃边聊。”那紫烟遮面薄纱下粉唇轻闭,虽不答话,却眉眼温和,朝戴伦恭敬地点了点头。瑶瑶也学着戴伦抱拳还礼道:“你好呀,大龙。我叫瑶瑶,是个女孩儿。旁边这位是我的搭档,名字叫做‘敢打’。”她指了指旁边立着不动的机甲使魔,悄声道:“他也算半个活人,我偷偷跟你讲,你可千万别得罪他了,打起人来很疼的。”

    戴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明白“大龙”是指自己的名字“戴伦”。至于那已脱了斗篷的“敢打”,也让戴伦不得不承认自己见识少了,但见那机械模样像人,却是由不知名的铁材拼接而成,身子比他还高约莫两尺,连“狮子斩”威尔伯也只能望其项背。铁人站立在那一动不动,一双镜子般的眼睛也不知能否视物,躯干中空,似乎可以让瑶瑶坐进去驾驶。难怪这家伙要用斗篷遮住,那可是行走的一堆精铁块,走在街上难免被人觊觎。

    戴伦正看得出神,紫烟说话了。她嗓音婉转温雅,仿佛有让人静心的魔力:“小梅,那你以后还跟我们一起吗?”小梅答:“那是自然,我是不会离开勇者大人的。”戴伦帮答道:“若你们近期还在雪漫城逗留,小梅自己安排时间,随时来找我练功便是。这也算为曹少侠出一份力,我必然尽心。若……若是你们都想来学,似乎也没什么难处。”紫烟微笑着点点头,也不置可否:“戴少侠,你有这份心意,谁都要赞你是个英雄。”戴伦笑答:“紫烟姑娘客气了。勇者的事业,平凡人都是要大大支持的。也不知道曹少侠现在怎么样了,等吃过饭,我们便即出发探视吧。”众人点头,心中想到曹英俊生死未卜,均有些沉默。

    瑶瑶食量小,第一个吃饱,说:“大龙哥哥,也不知道你使得是什么功夫?我虽然人小学不了,听着小梅姐姐能学,心里也是痒痒的。”戴伦放下碗筷,笑道:“嗯,这一招叫‘天山渡雪’,你可知我是怎么练成的?”瑶瑶挠了挠脑袋:“嗯……听这名字,应该是在天山上下雪的时候学的了。”戴伦被逗得一乐,笑道:“确实不错,可也不是‘天山’,是在‘高吼峰’学的。这过程说来可就神奇了,你一定觉得好玩。”瑶瑶拍掌道:“大龙哥哥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既是叫‘渡’,那是不是你在雪地里划船的时候学的?”众人一听,脸上皆有笑意。戴伦好生喜欢这个小孩儿,便也不怕被人笑话,将那稀奇古怪的过程讲与众人听,讲说他如何从高吼峰上比那灰胡子城堡还要高的地方滑了下来,如何滑了几天几夜之后在神志不清之时领悟了这门功夫,又如何一路穿过酒楼的大窗,北上来到了这雪漫城,又如何发现自己在龙临堡的大梁上醒了过来,口水都滴到领主头上。瑶瑶不住拍手叫好,大乐特乐,众人都赞奇妙无比。接了下去,又把昨日和曹英俊代理比武一事,和胡尔丹门前对垒一事,和郭小梅解开误会拜师一事一股脑地都说了,因为紫烟瑶瑶在场,那些和曹英俊一起开的污秽玩笑就省略过去,仍是让大伙儿听得津津有味,就连矜持寡言的紫烟都听得入了神,忍不住地点头微笑。

    瑶瑶听完故事,仍不过瘾,道:“大龙哥哥,你说你这‘天山渡雪’,和‘敢打’的‘开山铁拳’比划一下,谁更厉害?”戴伦一愣,紫烟咳嗽一声,道:“瑶瑶,不可无礼。”戴伦笑道:“我身子板这么矮小,力气更是不及‘敢打’大人一分半点,就算使出全部看家本领,怕也只是能保住小命。我这‘天山’,自是被你这‘开山铁拳’打得落花流水了。不过嘛,有机会的话,但试无妨!”他倒很想见识见识这“敢打”使魔有何厉害之处。

    胡尔丹附和道:“‘天山玉小妹’何等威名,难道她关门弟子还会输给一个铁人?戴老弟,你也太谦虚了吧!”戴伦汗颜。这“天山玉小妹”本是他昨晚向胡尔丹炫耀玉娃娃时胡诌的一个人名,当作自己的师父,谁知胡尔丹把这茬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什么“何等威名”,真是让自己老大下不来台。不过他也正有比试的意思,便道:“胡兄可真是说笑了。她老人家关门弟子确实厉害,我却只会些粗浅功夫,那是远远不及了。但若能向‘敢打’兄弟讨教一番,也未尝不可呀。”又转头对郭小梅说:“徒儿,我昨日三战,皆是以闪避为主,不战而胜,只因使的全是轻功功夫。然则‘天山渡雪’,乃是奇境之中学成,也有其于内功之深厚独到领悟。为师既要倾囊相授,便不可有所保留了,否则太也没有诚意。我如何使招对付这铁块,你好好看仔细了。”小梅虽挂念勇者心切,却也不忍扫大家兴,便点头应允。胡尔丹拍桌,道:“好!庭院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