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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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谁救了谁

    两天两夜的漂流,不敢停歇,不敢靠岸,就这么在河水里泡着,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

    此刻的南云秋筋疲力尽,夜晚的水还有点凉,长时间的浸泡也受了寒气。

    他感觉脑袋晕晕沉沉,双颊红通通的。

    摸摸发烫的额头,他知道自己要病了。

    可是实在没有力气,也不敢上岸,谁知道明天那帮军卒还会不会追过来?

    他听说过,河防大营防御的范围非常大,从大营往东直到兰陵彭城周边,长达数百里。

    而大营以西直到洛阳附近,是驻扎汴州城的梁王统御的范围。

    他感觉离魏公渡越来越近,可是天黑漆漆的看不清。

    到了那里能顺利见到黎九公吗?

    那个人是苏叔的恩师,那就说明是个绝顶高人。可是,听说老者已年逾花甲,还能教授功夫吗?

    苏叔让我跟着他韬光养晦,潜心修炼,到底要呆多久?

    一连串未知的问题,在他脑海里不停盘旋,不大会,他又进入了梦乡。

    这个梦很奇怪,也很长,开始都是些杀戮的画面。

    比如,闪电下那把劈向他爹的钢刀,比如,金家分号仓库里金管家的那双肉掌,还比如,伪装成铁骑营侍卫的严主事那张惊悚的脸。

    然后,画风突变。

    他不知怎地,掉到了大海里。

    凛冽的狂风把他吹到大海的尽头,接着登上了一艘船,大海变成了天河,天河里有个大漩涡,船不停的跟着旋转。

    转的他头晕目眩,不停想呕吐。

    连续转了几圈,他迷迷糊糊失去了知觉。不久后,好像离开了漩涡,船终于不再旋转,开始平稳航行。

    紧接着,他仿佛听到有人大声喊叫,惊醒了他。

    陡然睁开眼睛,天刚蒙蒙亮,还没等他猜想这是在人世间,还是仙间,一团乌黑的云彩直挺挺朝他砸下来!

    不是云彩,是个投河轻生的人。

    混混沌沌的南云秋被压到水下,巨大的撞击顿时让他清醒。

    他一手扒着枯木,一手去拽那个在水里上下扑腾的人。

    水流比较急。

    南云秋又病又累,尽管搭到了那个人的衣衫,却怎么也拉不动,只能勉强不让那人被河水冲走。

    可是那个落水者很不配合。

    不知是求生还是求死,总是不停的挣扎,大大加重了南云秋的负担,那根泡桐也撑不起两个人的分量。

    就这样暂时勉强僵持在那里。

    只要有个浪头过来,就会将他们冲走。

    形势很危急。

    这时,堤岸上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女子上衣是鹅黄般的色彩,下裳是条白色裙子,上面绣了许多只黑色的蝴蝶,如同一幅唯美的画儿。

    行走在雨过天晴的晨曦中。

    极不想称的是,她手里操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的顶头是个网兜。

    画面显得精灵古怪,也挺滑稽的。

    河里扑腾的响动,引起了女子的注意,马上惊叫道:“爷爷,快来,有人落水。”

    女子高声招呼,端起竹竿就冲到木桥上。

    后面跟着位老叟,满头白发,还拄着拐杖,走得慢腾腾的,一点也不像听到有人落水的样子。

    “来,抓住竹竿。”

    女子把竹竿伸向较近的南云秋,不巧的是,就差那么半尺长。

    南云秋不敢伸手去够。

    否则,要么是落水之人被冲走,要么就是放弃那根枯木。

    浪头回旋而来,落水的人又灌进去两口水,大声的咳嗽。南云秋精疲力竭,快支撑不住了。

    那根枯木也摇摇欲坠。

    “爷爷,您快点,他撑不住了。”

    在一连串的埋怨声中,老叟才来到木桥上。他接过竹竿,没有去够人,而是去够水中若隐若现的枯木。

    “咦,我怎么没看见有根木头?”

    女子惊讶道。

    “你即便看见了,也拿那根木头没办法。”

    “就你能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老叟也不动气,估计是宠坏了孙女,都习惯了。

    只见他伸出竹竿,把竿头轻轻交接在枯木上。

    其实交接处非常滑溜,常人根本搭不牢,更何况后面还要拖着两个人。

    然而在老叟的手中,交接处就像是上了铆钉,牢不可破。

    也没怎么用力,枯木就带着两个人游到木桥旁。

    一下子搭救两个人的性命,女子喜出望外,便撸起袖子,弯腰伸手去够前面的南云秋。

    “幼蓉,身为姑娘家却赤膊上阵,成何体统?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你就不怕……”

    女子回怼道:

    “老顽固,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迂腐。当初您和奶奶要是授受不亲,哪有爹爹,哪有我?”

    “你这死丫头,今天很反常,莫非是看人家后生模样俊俏,起了歹心?”

    “哼,不跟你说了。”

    叫幼蓉的姑娘有些腼腆,圆润的俏脸上飞过一道红晕。

    “来,拉着我的手。”

    南云秋却有点害臊,迟迟不肯伸手。

    旁边那位落水者,口中直吐白沫,却突然来了精神,他抄在南云秋身前,伸手想拉住姑娘的玉手。

    还真被老叟言中,幼蓉看到那张脸就有点嫌弃,不只是丑陋的问题,看起来还不像是好人。

    灵机一动,便撒了个谎:

    “爷爷你来,我够不着。”

    把那家伙尴尬的僵在那,手还高高举着。

    孙女刚闪开,爷爷上了。

    老叟伸出拐杖,让魏三两只手抓牢,稍稍较力,魏三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轻轻松松的站到木桥上。

    同样,如法炮制,南云秋身体轻飘飘的,也觉得那根拐杖有什么魔力。

    旁人不习武,还认为是力气大。

    而他不这么想,认为老头肯定不同凡响。

    此时,由于体力透支过度,他明显感到头晕恶心,浑身无力,眼睛也睁不开了。

    幼蓉打他一上来就怔怔注视他,好像似曾相识,脑袋里飞快地寻觅。

    “幼蓉,他怎么样了?”

    姑娘回过神,见他两腮通红,步伐有气无力,便走到跟前,伸出纤纤玉手探探他的额头。

    “好烫,爷爷,他发烧了!”

    姑娘的关心像是句咒语。

    突然,南云秋昏昏沉沉,倒在了姑娘的脚底下,压到了她的裙摆。

    昏倒的那一刻,他隐隐约约注意到,眼前的河水回旋形成了浅湾,还有这对打鱼模样的祖孙俩。

    苏叔的嘱托又浮上心头。

    莫非此处就是魏公渡,老叟就是苏叔的恩师?

    刚才姑娘的动作有些唐突,又有外人在,也觉得害臊,不过姑娘心里挺喜欢。

    而且,她有的是为自己开脱的说辞:

    “幸好我发现的早,要不然他肯定要摔到河里去,我又救了他一回。爷爷,是不是呀?”

    老叟笑而不语,朝她投过来鄙夷的表情,竟然自顾自走了。

    剩下另外那个家伙在旁边跃跃欲试,眼神里带着八竿子打不着的醋意。

    “喂,你是死人吗,不知道过来帮个忙?”

    魏三被姑娘骂了,反倒笑逐颜开。

    贼溜溜跑过来,撅起屁股,把南云秋背起来,跟在姑娘后面,来到茅屋中,把人放平,换上干衣服。

    手脚很麻利,又殷勤,就感觉是到了他的家里一样。

    姑娘依旧很嫌弃他,下起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魏三很不自在,坚持要等人醒过来,说要当面谢过救命之恩再走,否则会心里难安,夜不能寐。

    还说做人要讲良心。

    “呸!”

    嘴巴上抹蜜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不再理会,从里屋的箩筐中翻出来几味药材,自己动手煎药,熬好后让魏三帮忙,用勺子一口口给南云秋喂下。

    将近晌午,南云秋才悠悠醒来。

    映在他脑海的不是姑娘关切的俏脸,而是那干瘦干瘦的老头。

    为什么看起来不像是大力士,似乎还弱不禁风,居然用根拐杖就能挑起百余斤的人?

    那是什么功夫,怎么从来没听苏叔说过?

    红热稍许散了些,白净的脸透着红,仿佛林间的红苹果。睫毛长长的,一闪一闪特招人亲近。

    幼蓉越看越喜欢。

    “姑娘,刚刚那位老伯伯呢,我找他。”

    “哎,你怎么回事?本姑娘救了你,又给你煎药喂药,你连声感谢都没有,找那老家伙干什么?”

    “哦,抱歉,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南云秋说得很平淡,其实是没什么力气。

    姑娘却以为他在敷衍,不高兴的撅起嘴巴,闪到旁边,故意不搭理他。

    魏三笑嘻嘻的凑过来,施礼谢道:

    “小兄弟,多谢你,要不是砸在你身上,我估计现在早喂了王八。我叫魏三,你叫什么?”

    “不必在意,我,我叫,叫云秋,我也要谢你。要不是你把我砸醒,我恐怕也被淹死了。”

    “你真会说话,对了,你是专门到这来的吗?兰陵县我熟,要找什么人做什么事,尽管说。”

    魏三拍着胸脯,就好比是在他的地盘上。

    “我到魏公渡,找一个名叫黎……”

    南云秋突然记起,苏叔说过,那个名字不能说给外人听。

    “不,是李,李九松。”

    魏三听了摇头晃脑,很失望。

    “李九松?好像没听说过,他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你们好了吗?”

    老叟及时来到屋里,异样的看着南云秋。

    他听到了名字,隐约猜到了南云秋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