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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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寒铁双刀

    鹿灵想要反驳,她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理,生活中的一切皆在礼仪之中,此刻却听到不一样的说法,本能想要反驳,但却又觉得赵晋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赵晋不让她继续思索下去,将她拉下,坐在小木凳上。

    “你恢复多少了?”赵晋问道。

    “大约三成,明日大概就能恢复了。”

    赵晋点点头,灵气枯竭之后的一段时间恢复很困难,但体内恢复一些灵气后恢复便会越来越快。

    厚重的云层结实压在天幕上,星月的光辉难以恩泽大地半分,倒塌破烂的小院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微光,寒风一吹,灯光便随着灯笼一同摇曳。

    赵晋确实有些犯困了,对鹿灵叮嘱一番,又看着鹿灵拉动风箱,这才放心,问道:“你的房间在哪?”

    “那边,你穿过去左边第一间就是了。”

    赵晋穿过屋舍,来到左边房间,推门而今,床上被褥整齐。

    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至半夜时分,赵晋翻身而起,回到前院,铁炉已经变得暗红,炉前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紧紧盯着沙漏。

    他悄悄走到鹿灵身后,拍了拍她,吓得鹿灵连胜尖叫,赵晋急忙捂住她的嘴巴,悄声说道:“别怕,是我!”

    鹿灵看见赵晋的面孔,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和委屈,道:“院前的灯笼晃个不停......”

    赵晋回头看去,墙上的灯笼在寒风中不停晃荡,昏暗的影子映射在暗红的火炉上,宛如鬼影。

    他哑然失笑,说道:“别怕,只是灯笼的影子,取下来就好了。”

    鹿灵扭捏道:“我够不着......”

    “你运转灵气,勾住灯笼不就能取下......”

    他好像终于明白过来,抓住她的手,向体内探去,鹿灵经脉内不存半分灵气,只在气府中残存少许灵气,这哪是恢复三成,只怕一成都没有。

    赵晋看着这个单纯善良的少女,怔怔无言,自己与她相识不过一天,这少女却愿意无私帮自己。

    这个少女宛如山间一汪清泉一般,一眼望去清澈见底,粼粼波光之下还有几只小小的鱼虾,她可能不是山间最亮丽的风景,却必是最令人见之心喜的一处风景,疲惫的旅人路过之时,便可捧起清泉,化解旅途的劳累。

    此刻鹿灵却有几分恼怒,赵晋好生无礼,一上来便抓住自己的手,但好在抓得不紧,倒是灵气涌入,引领着自己气府内的灵气缓缓流动,疲劳之感正缓缓消散。

    她正要发作,却瞥见赵晋正直勾勾盯着自己,只好憋回去,侧着身子盯着地面,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为自己梳理经脉。

    赵晋梳理完毕,说道:“我休息好了,这里由我看着,你去休息吧。”

    她挣脱双手,飞也似的跑开了,推开门倒在床上。

    右手轻握左手,那是赵晋抓住的地方,她有些疑惑,这人这般无礼,以往自己必会发火,为何今日自己却没有半点怒火。

    她双手轻握,闭上眼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房门推开,许笃从里面走出来。

    他走到另一边,敲了敲门,片刻之后王避冈从里面走出,他低声吩咐一番,王避冈点头离去。

    “朱元!朱元!”

    许师大喊。

    屋中传来摸摸索索的声音,一小会后,朱元从屋中走出,睡眼惺忪道:“许师,什么事。”

    许师说道:“去!去煮一大锅米饭,炒十来个菜,今天要打铁一整天。”

    朱元离去。

    灶房中响起乒乒乓乓的响声,朱元一人掌勺两个灶,饭菜的香气飘满整个院子。

    许师走到赵晋身边,说道:“寒铁融化了,等会这边便没有你什么事了。”

    “你去补墙吧,今天你需得把墙砌好!”

    赵晋讷讷道:“许师,这墙是你指示我挖塌的。”

    许师有些惊讶:“我只让你找寒铁,没让你挖墙啊!”

    “况且我今天要铸刀,无暇修补墙壁。”他沉吟片刻,说道:“也罢,那便明日再铸刀吧。”

    赵晋看着撵着胡须的许师,有些哭笑不得,许师发须皆白,倒像个老小孩一般,打不过阿公便拿自己撒气,但却又答应为自己铸刀,指使自己去干一些无关紧要的活。

    他只得答应下来。

    等到吃过早饭,院外响起喊声:“老许,你要的泥浆到了。”

    许师领着赵晋来到院前,从那人手中接过两个木桶,木桶中装着的正是褐色的泥浆,泥浆中插着两把扁平的泥刀。

    那人收过钱,笑道:“老许要人不要?管饭一百文一天,不管一百二。”

    许师摇了摇头,指向赵晋说道:“有人了。”

    那人看过来,见赵晋身强体壮肌肉结实,虽然是少年模样,但必是砌砖的一把好手,点点头道:“老许又收了一个弟子?这人身强体壮,倒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比朱元那小子干活生猛。”

    他翻身上马,摆摆手道:“那行,晚点我来取木桶和泥刀。”驾马而去。

    赵晋提着两大木桶泥浆回到后院,许师拿起泥刀,右手铲起一刀泥浆,左手拿起一块青砖,说道:“我只教一次。”

    他将泥浆摸匀在青砖上,蹲在身在墙基上一按,多余的泥浆被挤压而出,泥刀轻轻一刮,青砖便粘接在地上。

    他指着地上的泥浆说道:“这泥浆并非普通的泥浆,是多种材料调制而成,待它干涸时,青砖便会牢牢粘接在一起。”

    许师又拿着一根长木棍而来,木棍顶端支出一根小木棍,小木棍上绑着一根细绳,垂落在地上。

    他将木棍插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青砖绑在细绳上,细绳绷得笔直。

    “墙务必砌得笔直,否则墙壁倒塌你需负责。”

    赵晋拿起地上的一块青砖,学着许师的样子砌筑青砖。

    许师转头离去,他来到被烧红的铁炉旁边,手持铁钳打开铁炉的阀门,滚烫的热浪翻涌而出,许师的发梢末端在燥热的炉火旁扭曲收缩。

    阀门打开,漏出里面的被烧得通红的瓷碗,碗中正是融化的寒铁,寒铁熔化的汁水在碗中流淌,在这般高温下竟还是银灰色。

    “避冈,生铁熔化了吗?”

    “许师,已经融化了。”

    “好!”许师铁钳夹住火红的瓷碗,走到打铁的石炉旁,银灰色的寒铁汁倒进滚烫赤红的生铁汁中,一碰面生铁汁便发出“嗤嗤”的哀鸣,接触点迅速黯淡。

    许师手持铁签迅速将两种铁汁混匀,夹起石炉中的铁坩埚,铁汁倒进模具,嗤嗤作响。

    等到铁汁渐渐形成两把短刀的雏形时,许师沉声道:“避冈!”

    王避冈接过铁钳,夹起一把短刀雏形,放在石盘上,许师举起大锤。

    “铛!”

    火星瞬间四射,接着便是第二锤,第三锤,火星不断溅射而出。

    刀身在不断的锤炼中变形,慢慢向着寒刀转化。

    朱元洗完碗筷,悄悄来到赵晋身边,笑道:“赵兄弟,你可看见鹿姑娘了?”

    赵晋停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昨夜她替我守了半夜炉火,兴许还没起床吧!”

    “这样啊,我还以为她走了呢。”朱元恍然。

    赵晋摇了摇头,道:“她灵气还未恢复,况且前天晚上一夜未睡,昨夜又只睡了半夜,此刻定在床上睡觉。”

    “前天晚上一夜未睡?”朱元疑惑的看了看赵晋。

    赵晋解释道:“她当贼去了!”

    “当贼?鹿姑娘知书达理,怎么会去当贼?”他笑道。

    他又问道:“赵兄弟,许师叫我不用给你准备房间,你昨夜睡在哪?”

    “睡在鹿灵房间啊,我睡上半夜,她睡下半夜。”

    “你......你们......睡在一间房里?”朱元只觉自己的心间虚空生雷,将自己的心劈得粉碎。

    他喃喃道:“鹿姑娘极重礼仪,怎么可能跟其他男人睡在同一间屋子里......”

    赵晋也有些疑惑,道:“这怎么不行?我又没跟她同时睡。”

    “你为她留饭菜了吧?”

    朱元神色呆滞,道:“准备了,吃饭前我便为她先留出一份饭菜,正在锅中蒸着呢。”

    赵晋抚掌笑道:“还是朱兄弟心细,若是她醒来肚子饿了,发现没留饭菜,必定会来找我麻烦,我先谢过朱兄弟。”

    朱元置若罔闻,转身离去,失魂落魄。

    赵晋看着离去的朱元,沉思一会,有些吃惊,但随即又摇了摇头,将此事抛之脑后,专心砌墙。

    他双手并用,一手持砖,一手持刀,砌得飞快,一堵新墙飞速而起,青砖交错粘结在一起,泥浆把青砖牢牢粘结在一起,等到泥浆干涸,墙壁便会极其稳固。

    兴许是太累了,鹿灵睡到接近正午时才悠悠醒转,她睡眼朦胧,走到赵晋身后,问道:“阿晋,开饭了吗?”

    赵晋回过身来,笑道:“早饭已经吃过了,现在都已经快吃午饭了。”

    他回过头瞥了几眼正在捶打刀胚的许师,靠在鹿灵耳边悄声说道:“许师和大师兄中午无暇吃饭,阿公出门去了,你去找朱兄弟,让他给我们开小灶!”

    鹿灵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欢呼而去。

    不一会,鹿灵拉着朱元一头扎进灶房。

    等到吃过午饭,赵晋躺在柴房中,伴着甘香的稻草气息睡着了。

    他在梦中感觉有人在轻拍自己,睁眼看去,正是鹿灵蹲在自己身前,见赵晋醒来,说道:“阿晋,许师说你要的东西已经铸好了!”

    他翻身爬起,来到后院,发现自己砌的墙高了一些,那些青砖歪歪扭扭砌在一起,想必是鹿灵帮自己砌筑的。

    许师正站在墙边,说道:“赵晋,你家大人委托我的寒刀已经铸好。按照规矩,需要你家大人检查过付完钱才能交到你手中。”

    赵晋按下心头的喜悦,重重点头。

    他来到大师兄王避冈身边,两把寒刀已经锻造完成,静静躺在石盘之上。

    刀身泛着幽幽寒光,虽还未饮血却也绽放出噬人的寒意。

    “好刀!”

    赵晋夸赞道,伸手去取刀,却被王避冈拦下,他轻轻摇头。

    赵晋惊觉,刚才自己仿佛与这刀心意相同一般,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拿刀,这刀与他极为相契。

    王避冈轻声说道:“许师有令,这刀需得你家大人看过才能交给你。”

    赵晋抱拳致歉。

    王避冈回礼,继续收拾火炉,清扫铁屑。

    而赵晋也继续砌筑砖墙,快至傍晚时,终于将墙全部砌筑完毕。

    朱元拿着扫帚走过来,说道:“赵兄弟,你家大人回来了,你去试刀吧,这里我来收拾。”

    赵晋谢过,来到前院。

    前院的铁器被堆在一侧,前院腾出一半来。

    阿公站在院前,手持双刀,正细细打量着这两把寒刀。

    下一瞬,寒刀在他手中翻飞起舞,阵阵寒风被刀尖吸引,随着刀尖而动。

    赵晋心头微惊,这套刀法正是师傅教自己的刀法,师父说这套刀法是阿公教的,后来他夸师父刀刀精妙,招招皆将要领展现得淋漓尽致。

    师父却摇头说,这套刀法灵活多变,真正精通的只有它的创造者,那人便是阿公。

    今日他见阿公以双刀展现这套刀法,才知师傅所言不虚。

    乌石恪手中寒刀挥舞,寒风在刀尖如同旋涡一般旋转,飘落的雪花被卷入寒风中,随着寒风旋涡而转,那些雪花高速旋转却未被寒风撕碎。

    赵晋看得目瞪口呆,阿公所展现这套刀法的精妙远超师傅。

    刀尖一顿,招式陡然变化,阿公刀尖一点,点在雪花之上。

    雪花轻轻一抖,六片花翼振出些许雪屑,但雪花依旧毫发无损。

    那片雪花微震,随即又缓缓飘落。

    “蝴蝶点蜜!”

    这套刀法是由许多刀招组成的,而刚才赵晋所说的便是那一招的名字。

    这一刀既可以如同蝴蝶点蜜一般轻盈,亦可入毒针一般刁钻狠辣,而精髓便是对刀力度的绝对把握。

    不知何时,鹿灵站在了赵晋身旁,看着乌石恪一刀刀点在雪花之上,那些雪花在空中一顿,又缓缓飘落。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惊讶万分。

    突然,招式再变,乌石恪提刀,院子上方飘落的雪花几乎在同一时间被全部撕碎,化作点点雪屑落在泥土中。

    “浪覆苍山!”

    这一刀招如大浪一般,覆盖整个院子,无所不催。

    招式再变,那些雪屑被刀身席卷,转瞬间化作雨滴绕着刀身旋转。

    赵晋一一诉说着刀招的精妙,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诉说不出阿公施展出来的真正精妙之处,他对这套刀法还未曾有过高深的见解,只能囫囵说些师父的见解。

    纵使鹿灵这个用剑的人此刻也觉得赵晋所说的不及乌石恪刀法精妙的半分,只是张大嘴巴呆呆的望着乌石恪挥刀如风。

    这套刀法由十八招组成,每一次出刀都能以不同的招式起手,再变化成不同招式,随机而变,在战斗中选择最合适的招式应敌。

    乌石恪收刀,脚边雪屑堆积,他轻轻一跺,雪屑消散。

    “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