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往西，是大巴山脉，后世赫赫有名的神农架原始森林就坐落其中。眼前这座小山虽然低矮，但已经是大巴山的边缘。再往西走，山势越来越高，人烟也越来越稀少。

    好在山中野果小兽众多，沈墨和兔子姐也饿不着。两人走走停停，只待后面追兵不再追来，便要想法子出山。谁知那行人却死死咬在身后，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好几次沈墨站在山头上都能看见他们在下面逶迤行军的身影。

    那些军士早已弃了战马，每人配一把环手刀，一张弓弩。在山间行走，远比沈墨牵着红马利索。

    有一次沈墨指着红马：“你这笨马，净拖后腿，哪天惹得老子不开心，把你烤成马肉吃了。”

    红马用力朝他喷了两个响鼻，惹得兔子姐又朝他翻了个白眼。

    “兔子姐，再这样走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

    “你要是想扔下红儿，那就一个人走好了。”兔子姐扭过脖子，气哼哼地说。

    “兔子姐，你竟然这样看我！在你眼中，我就那么无情无义吗？别说红儿救过我们，就算一只普通的小鸡小鸭小猪小狗，我都不忍心伤害。从本质上来说我就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不抛弃不放弃是我做人的一贯准则，你跟我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出来！兔子姐，你太让我失望了。”

    “好吧，就算我错怪你了。你啰里啰嗦，究竟想说什么？”

    兔子姐居然会道歉？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我的熏陶下，兔子姐这个刁蛮任性的女总裁也变得温柔了。

    “兔子姐，我要在谈笑间让敌人灰飞烟灭。”沈墨换了一副说客的嘴脸。

    “兔子姐，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追上。就算不被敌人追上，哪天不小心走进绝地，或者被人包了饺子，都是死路一条。不过兔子姐大概不会死，他们还要把你带回荆州给死太监做老婆。”

    兔子姐又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们必须给他们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知难而退。”

    “你要做什么？”

    “你看见下面那条小路没有？明天他们追过来的时候，我们就从上面扔石头，砸死这群狗日的王八蛋。”

    “那样会砸死很多人吧？”兔子姐有些迟疑。

    就知道兔子姐不忍心。

    “兔子姐，你是想看见我在你面前被人杀死呢？还是想给死人妖做老婆？”

    “那……你想干就干吧。”

    “兔子姐，这事我一个人干不了，要干就我们两个一起干。”

    一个人干叫自卫，两个人一起干，那才有意思。

    太阳落山以后，沈墨和兔子节在悬崖边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然后又用刀砍下一些藤条，还有一根大树的树干。将树干一端固定在山岩上，另一端用藤条绕过一棵树绑在红马身上。到时候只要红马往前一拉，藤条拖动树干，树干就会将悬崖边上的石块一齐推落。悬崖下方的小路宽不过尺许，大大小小的石块同时砸下，路上的人就算不被砸死，掉下山崖也是凶多吉少。

    “这样会不会太……”看着沈墨把最后一块大石布置完，兔子姐心底越发有些不忍。大多数的女人，终究还是不像男人那样心狠手辣。

    “不会，不会。兔子姐，你想想，我要是被他们抓住。他们先把我打得皮开肉绽，然后手指头脚趾头一根一根切下来。再用铁勺子挖掉眼睛，用钳子夹住牙齿，一颗一颗往外拔。如果我就这样死了，那也罢了。要是没死，他们多半还会把我肚子拉开，把肠子一节一节抽出来……”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兔子姐双手捂住耳朵。

    兔子姐，你这就受不了了？我还有更恶心的呢。

    这一晚上兔子姐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沈墨脸上两个黑黑的窟窿，还有被拔得血淋淋的牙齿。胸膛、肚子也被拉开了，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内脏。兔子姐听沈墨鼾声悠长，抬足就往他屁股上踢去。谁知沈墨一翻身，竟然轻巧地躲了过去。

    “你这混蛋，竟然敢戏弄我！”兔子姐看见沈墨亮晶晶的眼睛正朝着自己笑，心中越发着恼。

    “我哪有戏弄你？兔子姐不睡，我一个人也睡不着。要不我们说会儿话吧？”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兔子姐嘟起嘴。

    兔子姐，我想跟你讨论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问题，可是又不敢。

    “兔子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想听。”

    “听嘛听嘛，很动人的，你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很久很久以前啊，有个小男孩，还有一棵李子树，树上长满了小李子。小男孩每天都来找李子树玩，他上树摘李子吃，在树下打盹儿。小男孩喜欢这棵李子树，李子树也很喜欢小男孩。”

    “慢慢的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大男孩。他不再来找李子树玩，李子树很伤心。有一天男孩从李子树旁边走过，李子树对他说：‘过来跟我玩一会吧。’”

    “男孩说：‘我不是小孩子了，别人都有玩具，我也要有。’”

    “李子树说：‘好啊，好啊，你把我树上的果子都摘去吧。摘了果子换成钱，你就可以买玩具了。’”

    “于是男孩儿高高兴兴地爬上树，把所有的果子都摘下来，换成钱，买了好多好多玩具。男孩很开心，李子树也很开心，因为他又看见男孩笑了。”

    “可是那以后，男孩又不来了。过了很多年，男孩长大了，长成了大人。有一天他从李子树旁边走过。李子树又对他说：‘到我这里来坐坐，陪我说说话。’”

    “男人说：‘不行不行，我要成家了，我需要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

    “李子树说：‘好啊好啊，你把我所有的树枝都砍去吧，砍下树枝做成房子，你就有家了。’”

    “于是男孩又高高兴兴地爬上树，把树上所有的树枝都砍下来，做成自己的房子。看见男人开心，李子树也很开心。”

    “再后来啊，男人又找到李子树，他说：‘我想要一艘船，这样我就可以划着船去看看大海。’”

    “李子树说：‘好啊好啊，你把我的树干砍去吧。砍下树干做成船，你就可以去看海了。’”

    “于是男孩又把李子树的树干砍了下来。”

    “后来男人老了，有一天他回到李子树身边，可是李子树只剩下一截枯干的树桩。”

    “李子树说：‘孩子，我再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你还是走吧。’”

    “男人却说：‘你给我的已经很多很多了，我却没什么可以回报你的。现在我只想坐在你身边，跟你说说话，能够多陪你一些日子，我就很开心了。’”

    沈墨讲完故事，就不再说话，眼神也变得朦朦胧胧。

    过了好一会儿，兔子姐才耸耸鼻子，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你讲的故事，真难听。”

    沈墨一言不发，只是望着远方，然后缓缓抬起手。

    兔子姐顺着他的手指瞧过去，就看见悬崖下面，有一队无声无息的人影正在往上攀爬。

    他们上来了！兔子姐猛地坐起，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墨：“你知道他们今晚会来？”

    “这两天我们走得这么慢，他们竟然没有追上，那除非是故意为之。他们是想让我们松懈，然后趁机发起偷袭，这样才能生擒兔子姐。”

    哈哈，老子上次只是轻敌，你们这群不讲武德的家伙，老这样子，来骗！来偷袭！这好吗？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