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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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曲清歌欲断魂

    大清早沈墨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妈的,为什么连正义都可以迟到,偏偏让我多睡一会儿就不行?况且就现在这个样子,老子也站不起来啊。

    沈墨兀自回味着梦中跟大小姐的缠绵。不得不说,天天跟兔子姐在一起,但是夜夜梦见的全是大小姐,这究竟是什么道理?莫非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可是兔子姐我也没得到啊。

    沈墨把身子弓成虾米,这样有利于更好的回收武器。

    “喂,是兔子姐吗?别敲了,我待会过来找你。”

    “不是兔子姐,是我。”

    门外传来陆婷的声音。

    是陆大胖子的妹子,她来找我做什么?莫非是被我才华惊艳到了,想来投怀送抱?这个我要不要接受呢?就算要接受也该躲着兔子姐啊,这样光天化日的,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那个……你找我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邹先生找你。邹先生已经等你半个时辰了,你这懒猪,还不起来!”

    “邹先生?哪个邹先生?”沈墨想起昨天酒宴上,有人说起要把自己推荐给贾谧,那个说话的人好像就是姓邹。

    难道是真的?不是随口说笑。可是历史上贾谧的结果可不太好,到时候若连老子一起杀了,这挂落可吃不消。不过听听他怎么说也好,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崔灏的事悬在头上,也是一把刀,又有什么好怕的?

    沈墨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武器已经慢慢回收回去,这才从床上爬起,推门走出来。

    陆婷站在门外,一脸戒备,好像沈墨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真是一个好奇的妞儿。

    沈墨只能无奈地摊摊手。有些话可以跟兔子姐说,却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女人就说。

    陆婷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开始说教:“你知不知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大清早的,别人都努力了,你为什么要睡懒觉?”

    “这个……别人努力干什么?”

    “农民努力种田,织女努力养蚕,渔夫努力打渔,艄公努力划船。”

    “可是我也很努力啊。”

    “你努力做什么?”

    “我努力又睡了一觉。”

    陆婷气结,小嘴都嘟成了O型。

    沈墨趁机提出心中的疑问:“婷儿姑娘,邹先生是哪位?”

    “邹先生就是邹捷先生”,看沈墨还是一脸迷茫,陆婷只好继续解释:“金谷二十四友你总该知道吧,邹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喔。”沈墨恍然大悟。

    陆婷拍手道:“你想起来了?”

    沈墨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木有。”

    其实金谷二十四友他是知道的。

    金谷园是西晋福布斯富豪榜榜一大哥石崇的别墅。话说只要有钱就不会缺朋友,这石崇又有财又有才,而且还是妥妥的官二代,把他从一只蝌蚪变成一个人的,正是当时大司马石苞的老婆。作为这种有家世、有背景、有财力、还有才力的四有新人,石崇的朋友圈自然也是顶级的。这个顶级的朋友圈里有当时以至后世都牛得不得了的牛人,其中包括:

    最权势滔天,连太子都敢欺负的权臣贾谧;

    中国两千多年来传唱不绝的大帅哥潘安;

    与潘安并称陆海潘江,写下天下第一法帖《平复帖》的陆机;

    陆机的弟弟,与陆机并称二陆,劝导周处“人患志之不立,何忧令名不彰”的玄学清谈大师陆云;

    写下《三都赋》,使洛阳纸贵的才子左思;

    闻鸡起舞的主角之一名将刘琨;

    此外还有欧阳渐、诸葛诠、郭彰、杜斌等共二十四人。这二十四人围绕在权臣贾谧周围,常常在石崇的金谷园集会,因此史称金谷二十四友。

    也就是说,金谷二十四友就是一个顶级朋友圈,里面有富豪、高官、名将、帅哥、才子,无论放在哪里,放在哪个时代,这个朋友圈都是顶级的存在。

    沈墨哪怕不知道邹捷是谁,但听说是金谷二十四友,自然也知道他的份量。

    老子这是要发达了?沈墨有一种梦还没睡醒的感觉。

    沈墨哼着小曲儿,跟着陆婷来到画舫上的小花厅。第一眼看见的,居然还是宗绪——还是那身白衣,还是那张绿绮琴,还是那种恬淡悠然、洒脱不羁的做派,还是那种让人神往的名士风骨。

    可是这种风骨在邹捷和陆放面前,一下子变得不够高雅、不够飘逸了。那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堂堂的刺史公子,似乎变成了两人品茗聊天的背景音乐播放器。

    一时间沈墨都有些同情宗绪了。九品中正制,果然是把人分成三六九品啊。不知在陆放和邹捷这种上品人面前,宗绪算是几品?

    可好歹宗绪也算是有品的人,像老子这种连品都没有的,他们为什么这样客气?难道是因为老子才华横溢?嗯嗯,魏晋清流,一看出身,二看谈吐,三看容止,老子出身虽然没有,但是谈吐容止,岂是泛泛之流可比,他们对老子刮目相看,那是理所当然。不过,这里面好像还是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呢?

    沈墨一时想不明白,但人已走到近前,于是袍袖一撩,双手一抱。

    老子也要装逼。

    “后辈末学沈墨见过邹先生,见过陆兄。”

    “哈哈哈,从文呐,我与子弃可等你许久了。”

    从文,这是什么梗?为什么叫我从文?莫非昨天喝醉酒,我有告诉他们我表字从文?沈墨沈从文,那就是我?

    还有子弃,大胖子陆放字子弃?这个表字好,说明他老爹早有心抛弃他。如果不是厨子的亲骨肉,怎会这样?

    “不敢有劳二位久候,恕罪恕罪,沈墨昨日饮酒太多,着实唐突了。”

    “从文性情中人,我辈岂可囿于俗礼,从文何罪之有?”

    这很给我面子啊。沈墨这待遇,可比什么狗屁刺史公子强多了。

    沈墨忍不住向宗绪瞧去,却见他面带冷笑,目光低垂,一张脸上表情复杂。

    哈哈,我就喜欢你看不惯又只能忍气吞声的样子。

    邹捷见沈墨望向正在弹琴的宗绪,还以为他对此道颇为在行,因此问:“从文对琴曲造诣如何?”

    这个,看来只有硬着头皮装逼了。

    “只是喜好而已,谈不上造诣,对于吹箫弹琴更是一窍不通。”

    “哦。”邹捷脸上露出失望之情。

    “不过在下对音律倒是略知一二。”

    “哈哈,愚兄对这个音律,也是略知一二。从文呐,你看佑明这曲江上吟怎样?”陆大胖子一笑起来,腮帮子上的肉都在抖。

    原来宗绪表字佑明,不过大胖子你说话就说话,干嘛拿茶碗指着人家?这也太不把刺史公子放在眼里了,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做派。

    “佑明的曲子么,那自然是很好的。可是恕我直言,其中还有些许欠缺。”

    “呵呵,有什么欠缺,还请指教。”

    咦,宗佑明你有点玩不起啊。冷笑就冷笑,干嘛还把脸拉下来?你既然这么容易冲动,那我就再刺激刺激你。

    “有女郎才而无丈夫气也。”

    “你!”宗绪勃然变色。虽然他长得跟女人一样又白又嫩,但说他没有丈夫气,那还是受不了的。

    “我这样说,佑明定然不服,不过你也不必着急。前些日子我做了一首曲子,昨天刚好谱完词。今日难得邹先生在这里,正好请先生品评。”

    “妙极妙极,不知从文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尚未取名,待会儿沈墨为诸君唱过,还请先生不吝赐名。”

    “好好好好,就请从文快快唱来。”

    沈墨站起身,略略整了整衣冠,又清清喉咙。正要开口,又停下来对宗绪笑笑:“兄弟待会儿唱得若是不好,还请佑明多多担待。”

    宗绪冷笑两声,别过脸去。

    沈墨笑笑,不以为意,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口。低沉厚重的声音,便从小花厅中传了出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歌声就算不是十分优美,但那种浑厚大气,苍凉豪迈,还有洞彻人世沧桑的通透,却直抵人心。

    兔子姐靠在窗棂上,听见那歌声,瞬间呆住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被震惊的又岂止兔子姐一人。

    陆婷站在花厅门口,惊得嘴巴也合不拢;

    陆放两片蛤蟆嘴张得大大的,可以轻松塞进一只茶杯;

    宗绪一波电击后的表情。

    终究还是邹捷年纪大,最先反应过来:“词绝!曲绝!人绝!此歌当为三绝歌!”

    昨日逼格已拉满,今朝尤唱绝中绝。

    金谷第二十五友,仿佛正在向沈墨遥遥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