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对谁非，各人心中有自己的答案，人多势众为基本准则。

    关于“公平”，宁家兄弟二人一直争论不休。

    何为公平？宁去远认为世界的道德法律维护下，才有公平，强者帮扶弱者，和和睦睦生存，这才是一个公平世界。

    宁来近与哥哥大相径庭，公平就是几万年前的原始社会，没有任何约束，狂放纵横，适者生存，无论手段是否恶劣，没有拘束，只有野性存活。

    宁去远教训过宁来近，自从书文时代开启，不可能没有思想道德存在，无论善恶，历史不可能开倒车，世界不可能再轮回到全是野性的狂放时代了。

    “那个无论思想还是体魄，文字还是刀兵，最疯狂的万国时代已经成为历史尘埃，到此已经一千年过去，何必总是揪住它不放。”宁去远悲哀道，“旷旷天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不忘万国时代。”

    “咱们的好好道德先生宁去远，你要知道万国时代可是繁荣巅峰，自然魅力无穷。”

    “也是血腥巅峰，蒿草之野，无不曝尸。”

    “妇人之仁，眼界狭隘。”

    “万国再繁荣，也早已湮灭，所以我才说书文是伟大的光明。”

    “所以你的崇云道观上几百个迷宫一样的书阁，那里面有多少书籍？”宁来近不知道里面书籍多少，一本也不让他看，万国书籍的抄本全搜罗在崇云道观的藏书阁，这是一百位师祖的辛勤努力，只为了勘破天理。

    藏书阁的神奇，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一百位师祖之中，八十位都甘愿放弃修习长生道术，老死书阁下，研究万册经。

    如此兴师动众，不可能不留下丰富遗产，皆在藏书阁机密之处，据传谁能拿到丰富遗产，天下的命运就能悬于自己手中。

    宁来近侵占崇云道观后，依然没有发现丰富遗产在哪里，恨不得一举火焚尽几百个、这迷宫一样的藏书阁。

    自己座下的嫡系弟子劝宁来近耐心等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关键在两件东西、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强行收入门下的女弟子吴元素，即使吴元素不想拜师宁来近，也逃不过被关在藏书阁读书的命运。

    另一个是名为埃尔文的水龙国大法师，他带来一种神奇的光，这光作为媒介，能产生十分奇异的效力。

    埃尔文点名需要能读心的人，不然这神奇的光难以发挥效用。

    水龙国是最南之国，再往南只有一片汪洋，浩浩无际，无数船只冒险渡海，想看看超越大陆海外的世界，可惜无一人成功。

    九层探险者葬身海里喂饱鱼虾，一层苟延残喘之辈只带回来一种消息，船行驶到狂风海域就不能前行了。

    他们极力描绘狂风海域的险恶，飓风、台风、龙卷风......天地无时无刻不是阴沉沉的，风力无时无刻不是最大，且永无止息。

    他们将狂风海域当成神灵对人类施加的屏障，隔绝十八外域与人域的联系，既是保护，也是禁锢。

    但是像宁来近这类仙人，只需轻笑一声，一切狂风都退让一边，显出一条通行之路。

    宁来近更兼有朝游北海暮南海的神行之术，游历外域只是时间问题。

    水龙国是三十国之中最神秘之国，乌袍法师最多的国家，一道黑气弥漫的绵长峻岭作为屏障，普通人进入九死一生，所以几乎与其他二十九国隔绝。

    埃尔文乃乌袍法师中的翘楚，特别是预言，简直是拿手好戏，时间线越近预言越准。

    宁来近与他相识在水龙国的巫师联盟中。

    宁来近刚刚从外域回来，受邀参加巫师联盟大会，体验放松，也获得一定新鲜感，见识外国道术秘法究竟如何。

    埃尔文展示他发现并改良过的神奇的光，居然能够捧在双手之上。

    神奇之光与太阳光一看看去毫无二异，可是太阳光抓不住，捕不到，而埃尔文展示的神奇之光，如一只萤火虫，看得见细微的晶体。

    大会结束，宁来近私下找到埃尔文，邀请他一同前往千回帝国的迷见山，协助他做成一些事情。

    埃尔文并没有拒绝，只因宁来近的一句话，你的所欲所求，我都能答应替你实现。

    埃尔文预言开始，不但预言未来，也能预言过去，他知道了宁来近不是一个简单的蓝袍道士，而是能够遨游外域的神仙。

    埃尔文一生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到外域去考察，看看其他世界的奥秘神奇。

    这一个愿望对宁来近来说，简直如带人去旅游一般，毫无困难可言。

    二人愉快的合作开始了。

    埃尔文相信世上有读心之人的存在，但是这个确实不好找，强大如宁来近，也不能读取别人的心声。

    可能只是宁来近没有读取别人心声的这个意识，读心这个外来词，还是埃尔文花了一分钟给他解释清楚。

    没错，乌袍法师遍地的水龙国，也没一人能做到读取别人的心声。

    读心对于神秘的乌袍法师而言，是更加神秘的存在。

    宁来近犯难之际，算他好运气，回家乡祭祖之时有所收获，仙人也是由凡人开始，不可能无家无祖。

    宁来近在家乡昆城的一个酒楼用餐时，耳闻一个村子出现妖怪的事情，并且正在找人降妖，这难道不是他的老本行？

    有人也在旁边盯着他，因为他的装束特别，特别像能降妖伏魔的高人。

    对家乡人民，宁来近还是很爱护，他和宁去远成仙后，保佑昆城这块地区，年年风调雨顺，成为千回帝国最富庶的几个城镇之一。

    强行帮扶家乡父老，看来宁来近的强者为尊、适者生存的公平，对家乡人民不适用了。

    后面的事情不用多说，那个村民口中的妖怪，便是吴元素。

    前些日子被宁去远的八位弟子闹腾一番，宁来近烦心了好几天，此刻得知埃尔文有突破进展，喜不胜收，将盲云等人忘却了，继续想着自己的野望。

    断金玉简直倒霉到家，死过一次，被西式段干木坑骗，险些烧了迷见竹林。

    生灵青竹老人总共向死尸断金玉的口中，输送了一百口仙气，代表一百日的寿限。然后举他飞天，转移到了千回帝国的皇都。

    皇都的各个地区也分三六九等，断金玉不幸，落在了最末等地区，地下皇都。

    没错，宽宏广大的皇都城之下，还有另一个宽大的皇都，这里邪恶丛生，弱肉强食，最符合宁来近的“公平”。

    毫无仁慈是这里的名字，这里的老鼠比人还多。

    喧闹的集市上，随处可见穿着破烂不堪的小孩，大人自己都没有一件体面的衣服。

    集市堆放垃圾的角落，三个人站着俯看什么东西。一具尸体，人的尸体。

    “这家伙睡在这里很久了。高老大，你来看看是不是死了？”

    “没死。”高老大对尸体动手动脚，结果什么也没搜到，吐一口唾沫在尸体脸上骂道：“穷鬼！”

    住在这地下皇都的，哪一个不是穷鬼？买一身体面的衣物，到地面上去工作，努力存够了钱，才能在地上皇都生存下去。

    地下皇都的历史和地上皇都一样悠久。

    地下皇都原本只是一个打仗时贵族们的避难所。千回帝国的皇都曾经十次被敌军攻破过，所以避难所是必须的。

    和平糜久之后，避难所不再发挥他得功效，反而被外来移民开拓成另一个居住的家园。

    地下最缺乏的是光明，但是地下皇都的光亮程度不比地上皇都的差，这光明不是无缘无故得来的。

    地下皇都中央的高空上，悬挂一个巨型鸟笼，里面是一只光之不死鸟，十八外域之中灵兽域的物种，为什么会出现在地下皇都这种肮脏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许多移民刚来的时候，光之不死鸟就已经在笼子里待了百年之久。

    光之不死鸟只有白日时间才能发光，它本身的光芒随日落逐渐消减，直至暗淡无光。

    简直是一个人工太阳。

    高老大示意两个手下，将断金玉的尸体抬回他家。

    手下抱怨：“这人死沉死沉的，搬他做什么？”

    “我看他长得这么细皮嫩肉，而且俊俏得很，肯定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高老大抽的是纸卷烟，过滤烟气的东西都没有，是一个狠人，相当于燃烧烟草的气体直接被吸入体内，这也受得住，不呛一声，看来是一个老烟民。

    “高老大，我看小白脸能值一千金币。”

    “放你他娘的屁。他家不拿一万金币来，或者开张票据，我坚决不放人。”

    到了高老大的家中，许多人练武学艺，干瘦如柴的身体却将刀枪棍棒舞得虎虎生风，而且不是表演使用，一眼望去全是杀招。

    高老大吩咐将断金玉安排在一间单独的房间，替他洗浴换衣。

    高老大名叫高岭平，算是皇都城中高亲王的一条狗，还是最下贱的一条狗，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在地下皇都，给高亲王训练死士。

    别以为给亲王办事就会变得光彩富裕，高岭平生拉硬拽族谱关系，自称是高亲王的远房亲戚，前来投靠，可是人家压根没将他当一回事，想赶他出门。

    高亲王亲自接见高岭平，当众承认他这个亲戚，并给他许诺，俗称画大饼，好好干，亲王府里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位置。

    这一番温润亲热之言，让高岭平感动得一塌糊涂，当众宣誓誓死效忠高亲王。

    时间一久，激情过后，高岭平后悔那时候对高亲王誓死效忠，感到现在前途一片黑暗，压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地下皇都。

    他裤兜里更是穷得叮当响。这个训练死士的官，不说别的好处没有，贪污都无从下手，敢贪污就完不成效绩，大伙吃饭都成问题。

    死士吃饭都成问题，又何谈效忠？

    结果就是，高岭平自谋生路，私下运用死士武装，在这个黑暗肮脏的地方，干着更加黑暗肮脏的事情，绑架勒索。

    他还偷偷干，不能让外人发现，特别不能被高亲王的政敌发现。

    久而久之，形成一种默契，无论地上地下的皇都，谁家丢失人口，有钱的给高岭平这儿送钱，没钱的给高岭平这里送信。

    即使人不是高岭平绑票的，也一致认为是高岭平干的。

    高亲王怒斥高岭平，如果被他的政敌发现他手下的人干这种事，朝堂之上，他优势磨损，话语权削减。

    高岭平确实收敛不少，可是人总要有条活路，高亲王明显不给他活路，他的老婆孩子还盼着早日回到地上皇都呢。

    高岭平心中发誓，断金玉是他的最后一单生意，以后不会再有。毕竟这不算绑票，断金玉是他在垃圾堆里捡的。

    “快去看看那小子醒来没有。没醒用水把他泼醒。然后问家庭住址，让他家人赶快将他赎出去，别赖在我这里糟蹋粮食。”

    “老大，那人醒来了，就是一直在胡说八道。”

    “胡说什么？”

    “说一些大师兄、二师弟的，说着说着还哭了。”

    “哭了？”

    高岭平赶去，好远就听到了断金玉的哭声，他站在门外，又听得断金玉问这里是不是地狱。

    高岭平踹门进入，大声道：“再装神弄鬼，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昏睡好久，断金玉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变化，两眼的眼黑模糊不清，与常人比较，他那完全是一双浑浊的瞳孔。

    “高老大，这人是僵尸。”

    “你狗日的胡说八道什么！”高岭平一耳光将小弟扇得摔出去，稳定人心。

    小弟疼得坐在地上道：“本来就是，僵尸的瞳孔没有眼黑，我爷爷告诉我的。”

    高岭平道：“你爷爷编的故事，你自己信，再敢妖言惑众，我要你好看。”

    “不是故事。我爷爷见过僵尸，还被僵尸要过一口。”

    “你爷爷变成僵尸没有？”

    “这倒没有。”

    “你就是扯他娘的淡。”

    高岭平也从未见过没有眼黑的人，握住肮脏抹布包裹的剑柄，抽出一把许久未打磨、锈迹斑斑的剑。

    高岭平剑尖指向断金玉问：“我不管你是僵尸还是恶鬼。反正我是这地儿的阎王，想活命，就得给我规规矩矩地办事。”

    “我现在在哪？”

    “狗日的。你敢对我发问，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剑尖逼近，可是断金玉没有恐惧，一个死人不会有任何恐惧。

    高岭平满脸大汗，觉得断金玉平静得让人恐惧，不开口他永远没办法。

    “我现在在哪？”依然是断金玉发问。

    断金玉的目光盯向高岭平手下的一个小弟，小弟承受不住压力，向断金玉跪下道：“地下皇都十三区，你不要瞪着我看了。”

    “哦。”断金玉站起身，要出门去，边走边说道，“高语你们认识吗？”

    高岭平完全被无视，气愤之中冲上前去，瞄准断金玉后腿，要刺伤他停下。

    “高语是我们东家。”有人回答断金玉道。

    “谢谢。”断金玉感到后腿被割伤，却毫不影响他走到门口，他又问：“你们东家的家在哪儿？”

    “这个不能说，我们有保密承诺，关于东家的一切不向任何外人提起。”

    高岭平却咽下一口口水，自言自语道：“我割断了他的脚筋，他怎么还能行走？”

    断金玉已经去远了。高岭平带上一众死士武装追出了出来，生平第一次这么感到不可思议，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将断金玉追回来。

    他们狂奔，最终拦在断金玉面前。

    断金玉道：“我没有时间。只有一百天的寿限了，每一秒都很重要，望各位讲讲江湖道义，给我让条通路。”

    “你还欠大爷钱呢。”

    “什么钱？”

    “赎身钱，一小时利润三块六个金币。”

    “你们到我家去拿吧。”断金玉想起了母亲邹丽，轻蔑道：“如果你们够胆的话。”

    “整个皇都就没有我不敢伸手要钱的人。”

    “好吧。你去邹公爵府上要吧。要不到也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邹公爵府？你是邹家什么人？”高岭平惊讶道，看来没有他不敢要钱的人之中，并不包括这些天潢贵胄，也就欺负欺负小老百姓。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断金玉笑道，不透露信息，只为了不让母亲邹丽在邹公爵府中难堪，自从母亲宣布回返娘家，断金玉就知道，一个和外人私奔的女儿，重回娘家是绝对不会受到待见的。可以靠血浓于水的亲情得到接纳，但绝对得不到尊重，无异于寄人篱下了。

    “吹牛皮也要有一个限度。你是邹家的人，我还是当今皇太子。”千回帝国皇帝姓高，皇太子自然也姓高，同姓就是高岭平骄傲说出这话的支撑。

    “走了。有缘我会来还钱的。”

    他们不可能阻挡得了断金玉。断金玉现在的处境比起在迷见山好太多了，迷见山都是地狱难度的地区，这里是新手菜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