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视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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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谣言or真相

    “…”邢蔚迷迷糊糊睁开眼,口鼻上带着氧气罩,手掌连带着整条胳膊都感觉拔凉拔凉的,迷糊之中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哭声,他听不清那是谁的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等他完全清醒过来,已经过去两天了。

    眼皮很沉很重,能听到病房里有人在走来走去,水瓶碰触地面的声音,病人唉声叹气,拖鞋磨蹭地面发出的闼闼声…

    他感觉手掌之上有些温热的东西贴上来,是毛巾,那双略有些粗糙的手附在他手掌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氧气罩里源源不断的氧气输送让他快要窒息,他动了动手指头,试图拿掉它,老妈见他有了知觉,立刻看着他的脸,颤声,“小蔚”

    “小蔚……”

    “…醒了,是不是醒了”

    隔壁床的陪床奶奶问道,“快快按铃,叫医生!”

    “哎!”老妈应了声便起身按了呼叫铃,嘴里喃喃,“可算醒了”

    下午,邢蔚已经可以下地走路,摘了氧气罩还吃了点东西,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等完全好些,他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病房,一共住了三个人,进门头一床是个中年大叔,看模样有五十多岁,中间是他,靠窗的是个大爷,头顶墙上的病号信息写着六十九。

    老中青三代齐聚一堂了。

    妈妈削着苹果,脸色却不好看,许是见他才刚刚恢复,所以有些话还不急着说。

    她递过一块儿,他便接下来,自打他醒后,老妈也不怎么言语,就默默地给他弄饭,看着点滴瓶,伺候他上厕所。

    老妈什么也不说,反倒让他心里不好受,思索再三,他还是开了口。

    “妈,咱,什么时候出院呐?”

    老妈冷道,“妈帮你请了假,学校的事你不用担心,等你出院以后再补”

    “哦,好”

    他回了声,老妈又陷入沉默之中。他瞥了眼靠窗的爷爷,苍老布满色斑的手背上扎着针,床头挂着各式的瓶瓶罐罐,老人正在睡觉,奶奶陪床,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听着手机却瞌睡不止。

    妈妈接了个电话便出了门,妈妈虽然躲开接的,但他看到了那是叔叔打来的,不知道又找妈妈什么事。

    邢蔚枕着胳膊默不作声,不由得想起爸爸去世前的事情,那时候妈妈一直照顾着,还要打理家里的地,两头忙活,叔叔他们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是不是地拿老房子的事情给他们添堵。

    他和姐姐放假了才能来看他们,每次过来,爸爸的精神就更差一些,没多久,爸爸就走了。

    他醒后,妈妈唯一念叨的就是他同学过来探望的事,陈樟在他住院期间打了不少电话,在他没醒之前也来看过两次,文助教也来过,还有他们班的老师和班长,带了果篮以表慰问。

    张也来过两次,除了日常寒暄,其他的也不知说什么,每次都面色凝重地来,失魂落魄地离开。

    嘉誉他…比赛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人,连一条短信一通电话也没发来过。

    文助教知道他醒后放了学就过来了,不知觉不觉一周都过去了,文助教坐在旁边椅子上显得十分内疚,老妈说出去打水,邢蔚才将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他他是不是生气了啊”

    邢蔚局促一笑掩饰尴尬,“抱歉啊,抱歉了”

    “邢蔚你不需要抱歉,是我该道歉的,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会”

    邢蔚低垂着眸子,脸上挂着唏嘘的笑,他不敢看文助教,怕看到那双带着同情和歉疚的眼睛,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谢谢,我我没事儿,这样挺好的”

    俩人再次陷入沉默,门外传来老妈和陈樟说话的声音,文助教起身道,“我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

    “哎小文,要走啊?”

    “嗯阿姨,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等明天再来”

    “学长”陈樟喊了声便落寞地进了病房。

    老妈送文助教出去,陈樟坐在他病床边儿扒着橘子,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陈樟扒了一个又一个,整整齐齐地排在邢蔚身前的桌子上。

    “有劲么?你吃多少扒多少,扒了又不吃,搁我这儿干什么!?”

    “是挺没劲的,我搁你心里压根儿就特么不是兄弟,上赶着对你好,就是拿热脸贴你那冷屁股!”陈樟自嘲道,“我就想问问你,在你心里边儿,谁才是你兄弟!?那匡嘉誉么?自打你躺这儿开始到现在,那孙子连面儿都没露过,你出那么大的事不告诉我,你跟他说?!你还特么给他卖命?你看他管你么?!”

    陈樟的话就像跟针似的扎在他心上,他不是不想告诉陈樟,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时候一些事情是只有跟陌生人才能毫无保留地吐露的。

    “我不想说这事!”

    陈樟鼻子一酸,“好,那咱们说说别的!你知不知道你有病?那病是会死人的?!啊!你不当我是兄弟,可我陈樟一直拿你当亲哥们儿处的,你让我亲手推你去死么?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他咬着牙,眼泪在眼圈打转,“太夸张了,我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老邢——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啊!”

    陈樟的声音中带着愤恨,他即使不抬头看也知道,此刻的陈樟一定是失望和怨恨的模样,邢蔚沉道,“你小点声,屋里还有别人呢,别吵到人家休息”

    陈樟抽泣着,每每忍下的眼泪又会再次翻涌上来,他狠狠抹了把眼睛,“我就不该来!”

    “陈樟”

    陈樟抹了眼泪扭身就走,他这时的轻唤再次惹动了陈樟的眼泪,陈樟驻足背对着他。

    “…你”

    眼下他只要道个歉,陈樟一定会原谅他的,可道歉的话噎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路上注意安全。”

    不疼不痒的一句话让陈樟十分心寒,他快步离开病房冲进了电梯,趴在电梯一侧嚎啕大哭着,竟忘记了按楼层号。

    两天后,他出院了,虽还有后续的治疗,索性现在的他病情是药物可以维持的,只要他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事。老妈和姐姐特意陪着他一起来到学校,跟体育老师年级主任都说了情况,邢蔚的篮球梦到此刻为止暂时画上了休止符。

    他坐在教室里,黑板上的化学符号都在跟他招手,大概是许久未见他这位学渣甚是想念吧。

    成年人的生活肯定不容易吧,邢蔚撑着下巴,眼神不由地飘向窗外,他想说,‘其实高中生活也很难’

    嘉誉没来学校,自从燕巡的事情之后,他好像在家里常驻了,听说在自己住院期间,匡嘉誉也没有来过学校。有传言说他正在准备出国留学事宜,真假待定。

    “…真的又碰上八中了!”

    邢蔚正在走廊闲逛,就听前面俩人正在谈论区决赛相关事宜,原来八中上次赢了,所以他们之间还有一战。

    “上次你们打八中那么吃力,还好有邢蔚,这次估计还得他上啊!”

    “凭什么?!你脑子有病吧,我才是正式队员,总让他上算怎么回事?他连个替补都算不上!”

    粟磊本就不满上次邢蔚抢他风头,同学还这么说,他怎么能罢休呢,“要是我上肯定比他拿更多的分!”

    那同学十分不以为然,“唉,人能凑齐就不错了,听说匡嘉誉在办转学呢,能不能参赛还两说,要是就你们几个上,我看呐,还真有点儿悬!”

    “哎你,你知道什么呀,人家小匡是病了,才不是转学呢,再说我们还有替补呢,怎么可能人不齐!你等周五看我的神力吧!”

    邢蔚在俩人身后不远处跟着,这俩人根本没发现他。

    回到班里,他路过陈樟座位时,特意装作蹲下系鞋带,这小子挪窝了,他们座位每两周调换一次,陈樟坐在第二排的位置,趴在桌子上睡大觉。

    见他没反应,邢蔚又清了清嗓子,“獐子”

    陈樟就装作没听见,胳膊把脸挡的严严实实,这股怨气很难消散。都说气不能隔夜,他跟邢蔚生气不仅过夜了,还过了好几天了,邢蔚连句软和话都不说,让陈樟怎么原谅呢。

    他回到最后一排,目光却落在陈樟身上,这种感觉坏透了,他跟陈樟多年情谊难道要就此了结了么?

    晚自习,他望向操场中那群闹哄哄的人,还是得跟陈樟说道说道,他这么打定主意。

    “陈樟,你书包!”邢蔚特意帮他带了书包下来,“一起走吧”

    “不了,又不顺路!”

    陈樟冷言冷语,刘桃适时地出现说道,“邢蔚看样子你的病都好了啊”

    “嗯”他尴尬一笑,“好了”

    陈樟白了眼他,扛起书包说道,“走不走?”

    刘桃点点头,到校门口他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陈樟一直送刘桃回家。

    “…听说咱们隔壁的学校最近发生了几起打架斗殴的事儿,还好我跟陈樟顺路,每次都要麻烦他送我”

    邢蔚颔首点头,“嗯,挺好的”

    在校门口,邢蔚很识相地挥手告别二人,他没有回头,怕只怕回头看见的是他们远去的,毫无留恋的背影。

    因匡嘉誉缺席,所以他们只能在其余人里选择适合的上,高立人因为在之前比赛受伤,所以在正式比赛时也没办法全力以赴,此时张也和邢蔚的呼声很高。

    学校里除了陈樟、张也和老师们知道邢蔚的身体情况,其他人还不知道,晚上集训的时候,张也再次跟着大家一起练习,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体育老师果然对张也格外优待啊,你还记得么,刚开始的时候,张也已经给淘汰了,硬生生被保住了”

    “对啊,听说邢蔚跟他不对付,没多久邢蔚就下来了,这不,这次机会难得,体育老师还是紧着张也来!”

    “话不能乱说,听说前段时间邢蔚家长来了,为的就是给邢蔚换项目,人家不搞篮球,没必要厚着脸皮求人家”

    “你们别瞎说了,张也不挺好的,个头大,打球也挺帅的啊,再说他俩根本不是一个位置,上哪说得上抢呢…”

    这种论调在球队里传开,张也倍感压力的同时也无从辩驳,训练赛时忽然想起当时邢蔚晕倒的画面,他一个失神没接到传过来的篮球,大家便又开始声讨。

    “张也,你干嘛呢?”

    “行不行啊?”

    “你不能打趁早换人?别耽误我们时间!”

    “燕巡说的真没错,打球都不带脑子的,还不如换邢蔚来…”

    “行了,少说两句吧!”陈樟吼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粟磊道,“哎,陈樟,训练赛就是模拟正式比赛的,他不是故意的,那他对得起我们的努力么?真是!”

    廖子骞道,“要不喊其他人吧!”

    文助教在旁制止争吵,“上哪给你们换人去,一个队伍跟盘散沙似的!”

    “还不是因为匡嘉誉不来啊!”粟磊道,“他邢蔚不是很厉害么,让他来替嘉誉啊!”

    陈樟踢了脚地面,发出一阵摩擦,“艹粟磊,你有完没完?!”

    “我知道你跟邢蔚是朋友,他不是自命清高么,总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就想看他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吹牛逼!”

    陈樟咬着牙,心说要不是邢蔚有病,肯定打死你丫的。

    “哎张也,不一直有人说你是顶替了他么,你俩就来一场,谁赢了啊谁上!文助教你说呢?!”

    文助教刚要开口,张也便喊道,“我才不屑跟他打呢”

    粟磊笑笑,“我看你是不敢吧,听说之前你对上他的局十有八九都是输!”

    文助教勒令道,“粟磊,你再胡说,就去给我跑圈!”

    “助教,我可以跑圈,可咱们队眼下什么情况你应该知道的,他张也能指望么,训练赛都打成这样,赢,做梦么?这比赛打的有什么劲?一个两个都是那副德行!你们真把比赛当回事儿了么?!”

    张也怒道,“你以为我愿意上,谁稀罕?!我才不稀罕…我是没本事,至少我没病!”

    粟磊拧眉,陈樟握紧拳头,他现在应该过去堵上张也的嘴巴!

    “张也!”陈樟沉声,“别胡说!”

    张也委屈地吐着苦水,自从邢蔚出事后,他压力比邢蔚还大,尤其是体育老师让他又回来这件事,大家都在说是他抢了邢蔚的名额,“谁胡说了,就行他邢蔚瞒着大家有心脏病的事,不行我们说是吧?谁说我不在乎比赛了?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在乎,能重新回来我可以承受,承受那些压力,可你们不能给了我机会又要夺回去!”

    陈樟握着拳头冲了过去,“不是让你别胡说八道了么!”

    张也苦笑,“他连你都瞒着,你还替他出什么头啊!你连个屁都不是!”

    “陈樟,住手!”文助教喊住他,“别冲动!”

    陈樟拽着他衣领,恶狠狠道,“张也,你真特么没脑子!”

    邢蔚得了心脏病的消息一夜之间席卷整个校园,他被贴心地移除班级私群,那个群里是全班同学,没有老师的,班级正式群里鸦雀无声,但在私群里早已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