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任侠踏上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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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张唐之争

    郡城内,当康子平看到手下呈上来的战报和那熟悉的头盔,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天旋地转。

    在手下七手八脚的搀扶下,康子平终于站直了身子。时至今日,他对于探查敌人的踪迹再无兴趣,他已经不想再往那个无底洞内扔进去兄弟们的无意义的牺牲。

    “孙七,你现在带人在城里给我抓青壮来,编入后备军,通报全城戒严,收缴木材石头,看好粮仓。我们得做好长久守城的准备。”

    “诺!”

    那日跟郭淮拌嘴的黝黑军侯接过军令,带着康子平的手谕全城巡视去了。

    “你,负责西城,你负责北城,东南两面由我亲自坐镇。”

    康子平将城防图摊开,指着一段段地方说道:“现在我军兵力不足,我要你们保证,坚守到援军到来,不然哪怕是死,也得给我带走几个敌人。”

    “大人,援军...什么时候到。”守北城的副将迟疑了下,问出了口。

    康子平一怔,随后表面平静,但内心却暴怒地转头看向副将,喝道:“如果我知道援军什么时候到,我要你干什么?”

    副将心中一紧,慌忙低头认错:“卑职失言了,请将军恕罪!”

    康子平余怒未消,冷淡地说道:“大战在即,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守住城,我们都有的活,都有官升,收不住城,羌人的刀可就架在我们脖子上了!”

    “遵命!”

    两名副将神色一凛,站直身体,双手抱拳对康子平作出承诺,城在人在,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前往自己负责的防区布防去了。

    很快,帐中的众人都领了军令,有的去负责后勤,有的去协调各部门,有的去帮着筹建新兵,很快都走出帐中。

    康子平见除了军参谋以外的众人都出去后,才缓缓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额头,长舒一口气。

    “将军,你觉得,我们能守几日。”

    四下无人,军参谋也就不避讳了,而是坐到康子平身边,问出了那个每个人都担忧的问题。

    康子平闭着眼睛,忧愁的说道:“伯达,这次羌人如此大的动作,我担心朝廷那边也会受到阻碍,甚至有可能围点打援,吃掉我们的援军。”

    参谋也叹了一口气,回道:“以往羌人都是来去如风,打打秋风而已。我现在除了担心眼下的城防,也担心以后的日子。”

    康子平哦了一声,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参谋问道:“怎么说?”

    伯达靠近康子平旁边,低声说:“往年羌人无力犯我边境,是因为他们可汗暴死,后继无人,三个王在草原上脑浆子都快打出来了,如今却有力犯我边境,我担心草原已定,如此一来,维系这么久的脆弱的和平就快要被打破了。”

    康子平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想到早前还没和羌人签订合约的时候,边疆年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的样子就一阵心悸。

    如今天下太平,定水郡的人口也逐渐增多,眼看一切都走上正轨,他不想让一切再重蹈覆辙。

    “罢了,思虑过多也不过杞人忧天,先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吧。”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繁华京都内,当今圣上沈悼依然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躺在暖池内,优哉游哉的吃着比金还贵的西域美果,任由宫女的软玉巧手在身上按捏。

    顺手把一个新鲜面孔的宫女拉进池中,在娇声惊叫中,激起一片浪花涟漪。

    正当沈悼享受人间欢乐的时候,门外的常侍拦住了一个小太监,神色严肃的说道:“你可确认消息准确?”

    “回三爸爸,千真万确!”

    常侍刘让面色阴冷,捏着一张加急急报来回踱步,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影,最后还是一咬牙,轻轻推开安乐宫门。

    细软脚步从身后响起,打扰了沈悼的兴致,不过沈悼也不生气,毕竟他也猜出来,来人是他最倚重,崇信的常侍刘让。

    “怎么啦。”

    沈悼推开怀中美人,咽下喉咙里的美酒,懒洋洋的向后仰头,倒看着小步走来的身影。

    “陛下,有一封边关急报。”

    “什么?!”

    沈悼哗的站起身来,身上蒸腾起阵阵白雾。

    “快,快给陛下披上点。”

    虽然宫内温暖如春,但大太监刘让还是赶紧从宫女手中抢过袍子,将沈悼的身躯罩了起来,随后双膝下跪,将急报呈上。

    沈悼一把抓过,大致扫过几眼之后,气的钢牙咬紧,嘎嘣作响。

    “奸臣误国!!!”

    一封急报,打破了京城繁华的景象,永兴十三街的权贵们早已接到消息,但朝堂上迟迟不传出消息,让他们急的都想强闯宫门。

    最后,终于在太尉等人的斡旋下,宫门大开。

    楚国恢弘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跪倒两排,静默的等待着那一道声音。

    “升朝!”

    刘让尖锐的声音响彻朝堂,文武百官这才齐齐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了,众爱卿,平身吧。”

    沈悼略显虚弱的轻咳了几声,心里想着,这金銮殿中怎的有些寒冷,还是自己的安乐宫暖和得多。

    正当沈悼神游天外的时候,太尉于谨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天门郡急报,熟羌钟吾部酋长钟吾粟库泰谋反,自立为狼主,裹挟八千羌骑袭取天门郡,而后率军围攻大足关,如今大足关告急!”

    这边于谨话音刚落,另一边的吏部尚书便站出来说道:“陛下,熟羌部根据政令,每部人数不得超过三千,除少数为了自保的军队外,不得有任何兵马。而如今叛军粟库泰仅精骑就有八千,更别提还裹挟诸多流民匪盗。

    此中之事,全系天门郡太守一人玩忽职守!贪图小利,违反政令,放任钟吾部做大,导致如今生灵涂炭之灾!请陛下明查!”

    他这边刚说完,士人出身的群官也纷纷开口,并且将矛头指向了保举天门郡太守做官的宦官刘让。

    更言有所指,指责刘让也收取钱财,作势羌人做大,此乃罪魁祸首!

    而刘让听了也不慌不忙,只是从沈悼身边走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陛下,老奴知罪,天门郡太守却为老奴举荐,但当时天门郡太守政绩斐然,并且举荐之时也经过尚书台的批复。

    如今虽然老奴并不知天门郡之事,但仍愿意认罪!”

    沈悼则皱紧了眉头,看向群情激奋的文官们,不满的说道:“当日刘常侍举荐之时,你们也在朝堂之上,为何不出言反对?现在将矛头对准刘常侍,难道你们的门徒犯事,也要将你们一起下狱吗!”

    说到这里沈悼想起当日戴氏一案,心里更气,更是指着吏部尚书的鼻子骂道:“你身为吏部尚书,理应明查百官,为何天门郡太守这等昏庸之人也能逃过年年审查?你还不知罪?

    如今羌人来犯,你等不思如何退敌,还在这攻讦良臣,我看你们才是跟羌人一条心!”

    说罢,沈悼气的胸口直疼,这可给刘让吓坏了,赶忙上前给沈悼捶胸顿背,好一顿安抚。

    而太尉于谨内心长叹一口气,虽然他也希望陛下能将这群祸国殃民的宦官斩杀殆尽,但也不得不承认陛下所说,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退敌,而不是在这互相推诿责任。

    “陛下,羌人来势汹汹,大足关告急,臣提议,迁升张焕为讨羌将军,率领讨伐叛逆!”

    “陛下,臣有一人选,远胜张焕。此人名为平虏中郎将唐昧,乃将门之后,西平郡人,亦常与羌人打交道,可退羌逆!”

    于谨刚保举完张焕之后,另一旁久久未出声的七王爷沈玉也冷不丁开口,上前保举一人。

    “哦?七弟所说之人,朕怎么未曾听过呢?”

    本来沈悼都准备准了于谨的奏,赶紧回自己的安乐宫享福去,没想到自己的素来少言寡语的七弟也来掺上一脚。

    沈悼皮笑肉不笑的将目光移向自己的血亲,他可知道,这位七弟表面上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看起来是个逍遥王爷,其实背地里能量不小,他平时也有些忌惮自己的这位弟弟,多次想削弱他的实力。

    “回陛下,唐昧乃是当年镇东将军唐仪曾孙,世代镇守西平郡,拒羌人于边疆之外,曾以军功升任平虏中郎将,用兵胆大心细,乃是退羌的不二人选。”

    太尉于谨却不干了,你七王爷说能退敌就能退敌?一个杂号中郎将,平时顶多也就领上一千多人打小规模战,这次可是要指挥上万人的大战,怎么能交给一个没耳闻的小子?

    而且你这个杂号中郎将,到底水分有多大,谁都知道!

    “陛下,两军对垒,当用良将。大足关极其重要,如果羌人打下大足关,死守这里,将彻底切断天门郡与我国的联系,而且定水郡至今未有消息传来,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如果真的钟吾粟库泰与生羌联起手来进犯两郡,那么我大楚,将彻底失去两郡之地啊!”

    不同于楚国其他郡,定水郡版图较大,抵得上寻常两个小郡,一旦失去了定水天门两郡,羌人的刀枪就会更精良,人口也会越多。

    而反观楚国,将把自己的大半腹地都暴露在羌人的马蹄之下。

    “陛下,张焕乃是常战将军,镇压反叛,统帅万军如臂指使,定然可对羌叛一扫而光!”

    这话一说,七王爷的眼神也不善了,怎么你今天吃枪药了?平时送你那么多礼物,今天怎么不知道闭嘴了?

    眼见两人要打起来,沈悼适时说道:“既然如此,张焕不是就在下面吗,张爱卿,你出来说说,你对这事的看法。”

    沈悼的话音一出,太尉和七王立马安静了下去,老老实实的重新站了回去,充当一个人形木偶。

    武官队伍中,一个胸前绣豹子的身影站了出来,虽然张焕年纪四十有余,但仍目光炯炯,身姿挺拔,整个人显得正气十足。

    “陛下,老臣在。”

    “张爱卿啊,你来说说,这仗你怎么打。”沈悼终究年轻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人,对军伍之事也感兴趣,所以对这个四十多岁,征战四方的老臣充满了兴趣。

    “回陛下,熟羌不过断脊之犬,战力低下,纵使反叛,也不过秋日黄花,维系不长。趁守军不备袭取郡城,已是极限。

    而大足关乃我大楚雄关,易守难攻。常备两千守卒,军备一应俱全,羌人若是平原野战也还尚可,紧靠八千羌兵,想要攻破大足关无异于痴人说梦,老臣只需四千精骑便弹指可灭。”

    “好!张老将军不愧是我柱国之臣,好!”

    沈悼听了张焕的话,顿时喜笑颜开,忍不住向群臣炫耀,看看,这才是真正的大臣,平时不给你捣乱,关键时刻还能顶用。

    重要的是只需要四千骑兵就可以,军费大大削减,自己又可以玩乐一阵了。

    “不过,陛下,老臣还有一言,还望陛下准许。”

    “无妨,张爱卿直说就是!”

    沈悼高兴,大手一挥,示意张焕畅所欲言。

    “陛下,臣大致已猜到熟羌反叛的关键,而这也是这次战争的关键。”

    “哦?此话怎讲?”

    听见张焕这么说,其他的朝臣也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打仗他们不行,但是听别人说还是在行的。

    “三年前,草原羌人可汗尔木戈暴死,膝下无子,其两个弟弟左右贤王为了争夺可汗之位,大打出手,故而无力犯我边境。

    如今熟羌虽叛,却要防备两边,一是我楚军出大足关,二则是生羌部贪恋天门郡土地。为了两面作战,粟库泰必然会与生羌部联合,互为犄角。

    目前来看,朔州三郡,天门,定水,博阳,其中就连与之不相连的博阳都已经发来军报,称已整顿军备,随时可作为调遣。

    而定水郡却迟迟未有消息,老臣担心,定水郡的情况更危险。

    他们可能面对的是,来自草原上的,真正的羌骑,休屠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