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无处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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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快过年了,今年肯定不会回家过年,”春泥望着屏幕上巴乐发来的这一行字。

    “我也不想回家过年,现在回家避不开的就是结婚话题,”春泥回。

    “不如今年春节我们一起过,你也不要回家,”巴乐写道。

    “奶奶,爸爸身体不好,回去肯定是要回去,一年下来基本都是在外工作,也要回去帮忙料理家务,”春泥回。

    “也是。”

    还是十分期待回家过年,春泥买了一些年货,部分快递寄回家,部分自己带,行李也已打包好了。回家免不了被催婚,但春泥也无可奈何。小时候的玩伴,同学,她们的孩子都已经可以打酱油,但春泥却越来越习惯单身的生活,年过完,春泥马上就要三十一周岁了,年龄越大,结婚的欲望越低。巴乐有说过让她的孩子认春泥做干妈,春泥也说过她以后也会和巴乐共同抚养孩子,等年过后,春泥和巴乐找个折中的地方,两人搬到一块住。

    “你最近身体感觉怎样?”春泥问。

    “正常吧,也才怀孕一个多月,身体变化不大,”巴乐回。

    “需要帮忙随时叫我哈,”春泥打字。

    “嗯嗯”。

    “要不要去我家过年?”春泥打下这一行字后,犹豫着要不要发出去,一个大姑娘大过年的到一个非亲非故的家里过年,而且奶奶爸爸跟她相互之间也不认识,“只是我家里比较窄,你得跟我挤一张小床铺睡,”春泥加上了这句话后发了出去。

    “这样不好,平时去你家玩玩是可以,大过年的,还是不要去,你家里人即使不问,也会觉得怪怪的。再说,我还有肚里的宝宝陪我过春节呢!”巴乐回。

    “好,那到时候QQ聊,”春泥打字。

    “嗯。”

    春泥一直想做两件事,一是带奶奶爸爸去海边逛逛,二是开家绿植店。她一直都有想谈恋爱,但现实如此,她也只好接受现实,过好当下的生活。带奶奶爸爸去海边逛逛,过年时就向他们提议,最好今年夏天能去成,想着,春泥又开始盘算起自己的积蓄,目前要是去开家绿植店,房租还是能支付得起,但不知道收入情况怎样,工作是不能辞掉,钱也要留些给老家老房子翻修用,虽然目前有些积蓄,但还是得继续工作赚钱。不怕一个人过,但老的时候得要有钱……想着想着,躺在床铺上的春泥渐渐进入了梦乡。

    除夕夜,酒足饭饱后的春泥独自一人站在屋外,望着不远处正在绽放的璀璨烟花。下午空闲时,她发了祝福短信,找了巴乐聊天,巴乐告诉她她正在坐汽车,正是在回家的路上,她妈妈和哥哥一直打电话让她回家过年,并且一直说爸爸也让她回家,而且不会再责怪她怀孕的事。

    晚上吃年夜饭时,春泥对奶奶和爸爸说今年夏天想带他们去海边逛逛,奶奶一开口却是说“之前说的那个比你小点的男朋友现在谈得怎么样?”春泥差点把嘴里的汤呛出来,看向爸爸时迎来的却是一对期待答案的目光。春泥低下了头,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在昨天清早,她坐车回家路上,翻QQ好友列表时,才发现树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她的好友列表中消失了,她知道是对方把她给删了,正常应该是她把他给删了,当时的她着实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瞬间感受到此时的她与他由对眼演变成反目,谁先把对方删了,谁就能在感情上多赢些面子。怒气袭上脑中,而后慢慢平息,“也好,眼不见心不烦,”她想着,淡然而笑。对于这段情,她思念过,悲伤过,痛苦过,现在,以后,再也不痛了。

    “是不是还在谈?”奶奶又问了句。

    “嗯,”春泥低着头,含糊地嗯了一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谈,要结婚了,”奶奶说。“过完年,把他带来给奶奶看看,”奶奶笑眯眯。

    “还没到那个时候,”春泥仍然低着头。

    “唉,也不想想自己都几岁了,”奶奶叹了口气。奶奶还想再说些什么,春泥手机响了起来,是姑妈发来的视频聊天,春泥连忙接了,话题转到年夜饭上了。

    远处的烟花早已停止了绽放,周围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春泥独立于黑暗中,嗅着带着浓浓鞭炮味的夜的味道,一时间脑袋空空,自己成了黑暗的一部分,也带着浓浓的鞭炮味。

    “滴滴,”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春泥抬起了手,又放了下来,“又是祝福短信,”她想着走回了屋,坐下后,她打开了手机,有QQ好友发来了消息,是个有点陌生的头像。她犹豫地点开,才记起是一个月前加她的陌生网友,中间聊了两次,他向她诉说了工作上的烦心事,她多多少少也向他吐露了感情上的煎熬。

    “新年快乐!”对方发来了消息。

    “新年快乐!”春泥回,而后归于沉寂。

    春泥翻起了QQ空间,各种秀年夜饭的图片。翻了两下,看到很少发QQ空间的佩环发了一条动态:“父母,才是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今天才明白,爸一直挂在口的那句‘女儿,累了,就多多回家’饱含了无限的爱。”春泥想起佩环曾对她说过,她父母从不催她结婚,但是她还是想早点结婚,黄军被总部通报批评后主动辞职,佩环坐上了黄军的位置,春泥才知道他们关系已经破裂,“不知道佩环回去有没有相亲,不过她父母倒很开明,认为女儿如果结婚过得不好,还不如不要结,”她思忖着。

    初二这天,陌生网友又找了春泥,两人聊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并询问春泥能不能也发张照片给他看看,春泥看着照片,长得蛮帅的,于是她挑了一张自拍美照发给了对方。相互交换了照片,双方对彼此更加感兴趣,春泥知道了陌生网友叫上官岩,比春泥大一岁,和她在同一座城市工作。两人相约年后约个时间见面一起吃个饭。

    初三这天,春泥见到了好妹,她抱着她那粉嘟嘟的孩子,在丈夫的护拥下回到娘家。看着好妹与她丈夫恩爱有加,两人围着自己的孩子,爱不释手,春泥着实羡慕,她期待着与上官岩的会面。

    初四返程上班的第一天,春泥意外地收到巴乐的约见面吃饭的消息,而不是上官岩。

    “这么早就回城了?怎么?公司有事?”在一家小饭馆内,坐在巴乐对面的春泥讶然道。

    “三十那晚就很不愉快,本来初一就想回城了,可是没车,就初二回来了,”巴乐道。

    “又是孩子的事?”春泥问。

    “嗯,”巴乐点了点头。“他们还是在劝我把孩子打掉,我说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他们就开始说我,要不是我哥打住了我们的话题,说是大过年的不要吵吵嚷嚷,不然我跟我爸妈可能会争吵起来。初一忙着走亲访友,我爸还不忘对我说初二时让我妈陪我去医院,把孩子流掉,初二我就直接跑回来了。”

    “我以为你父母叫你回家过年,也同意了你的想法,这样你孩子生下来也有父母的照应,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是不同意你把孩子生下来,”春泥说。

    “让他们同意生下孩子,我怕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巴乐冷冷地说,停顿了一下,又道:“快临产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我现在能信任的人也就是你了,”巴乐眼蓄泪水,望着春泥,语气带着乞求。

    “平时有什么事都随时叫我啊,要不然我们搬到一块儿住,好歹也有个照应,”一说完这话后,春泥有点后悔,她想到了上官岩,她对他还是蛮有好感,她还是想和他谈恋爱,不过这和巴乐一起住没什么冲突,她笑了笑,又说:“工作没辞掉吧,有产假挺好的。”

    “嗯”。

    上了两天班,初六这天,春泥与上官岩见了面。初五那天,上官岩找春泥聊天,春泥才知道他是初七开始上班。上官岩说他初六那天就会回城,准备下开工所需要的材料,问春泥初六那天有没空,可以见面,春泥欣然而应。

    初五傍晚六点,春泥打完卡便匆匆地赶往约定的地点,这天她没有穿正装,也静心地打扮了自己,临下班前她早已备好出发赴约。约会的地点定得离公司很近,两人约定六点十五分见面,春泥提前五分钟到达,而这时上官岩早已站在饭店门口翘首以待。

    确认了双方的身份后,上官岩满面笑容,差点要牵起春泥的手把她带入饭店,“走吧,我已经定好了位置,这边走,”他克制了想牵起她的手的冲动,比较绅士地让春泥走在前面,他跟在左侧边。

    落座后,春泥又稍微看了下上官岩,五官端正,但跟照片还是有差别,照片更有男人味更成熟,确切地说吸引她的是照片上的人,而不是现实中面前的这个人。

    边吃边闲聊,七点多的时候,春泥提议早点回去,第二天还要早起上班,上官岩觉得有点早,但也只好答应,并说再约时间见面吃饭,便到收银台付了钱,春泥跟在后面,越看越觉得自己比他高点。

    晚上,上官岩找了春泥聊天,春泥回了,她想直接对他说她对他没感觉,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巴乐对春泥说她现在所租的两室一厅,另一个房间租客年后不租了,问春泥要不要搬过去一起住,春泥自然答应了,虽然租金比她现在的贵了一点,但房间比现在的大,外面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也就与巴乐共用,上班路程多了两三站,但她能克服。

    和目前的房东讲好下个月开始便没租了。空闲的时候,春泥便陆陆续续地往新住所搬东西,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小房间租了六七年,累积下来的东西可真不少,不过有半个月的时间,她可以慢慢搬。

    那天与上官岩见面之后过了两天,上官岩再次约了春泥一起吃饭,这次春泥并没有精心打扮,穿了正装便去赴约了。

    “你平时工作都要穿正装啊,”上官岩满意地打量了下春泥,问。

    “是,今天事情多,都来不及换衣服,”春泥回。

    “明天有休息吧?”上官问。

    “没呢,我这个工作周末都没休,平时调休,”春泥回。

    “哦,”上官失望地回了声哦。

    菜全部上来了,饭吃到一半,春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其实说心里话,对你谈不上有感觉……,呃,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好。”

    上官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连忙低下头,吃起东西来。

    春泥看到上官岩脸上的表情由喜乐转为痛苦,心里过意不去,便指着中间的一道丸子汤说:“这丸子很好吃,你……,”她还未说完,上官岩便把丸子汤移到她面前,说:“喜欢吃就多吃点。”

    “嗯,”春泥咽下了后半句话,低头默默地扒了一口饭。

    分别后,上官岩问春泥,他还能不能再请她吃饭,没别的意思,纯粹聊聊天,普通朋友的聊天,春泥点了点头。

    前几个晚上,上官岩每晚都找春泥聊天,而今天这个晚上,上官岩并未联系她,她稍觉得有些落寞,“但没什么感觉还是直接说吧,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而且一直让他花钱请吃饭也不好,”她想着,拿起桌上的一张宣传单,这是昨天她休息时,往新住所搬东西回来时,路上有人发给她的,是有关理财的,发传单的人对她说,“现在钱一直在贬值,要学会理财,学会如何让钱生钱。”她看着手上的传单,上面写着投入十万的本金,按不同的期限,能获得相应的利息。

    工作了大几年,身上也有了些积蓄,一半多给了父亲,用在翻盖老家新屋上,还剩下小几万存在银行。她想开家花卉店,但目前没什么头绪,而且店面的租金也贵,她曾收到过许多有关售卖房子的宣传单,但了解过店铺的单价后,店铺的单价让她咋舌。“还是有必要做些理财,钱确实一直在贬值,赚钱不容易,让它贬值掉太可惜,”春泥思忖着。

    月底的最后一天下午,春泥站在空荡荡的小房间里,不舍离去,不知不觉也住了六七年,期间想过搬走,最终却是没搬,房间里的每一寸她都熟悉。

    春泥端起留下的最大的一盆盆栽,来到房东窗户底下,昨天房东请她到她家吃饭,说她算是租得最久的租客之一,今天房东回了娘家,并不在,不过房东平时也是偶尔住在这里,见到她丈夫的面统共下来不超过十次,昨天是在房东那吃的第一顿饭,也是最后一顿饭,说是以后常联系,但没什么事基本是不联系了。

    春泥把手上的一盆仙人掌放在房东所住的房间窗台上,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说这盆盆栽留下送给她,可以拿来装饰屋子,仙人掌也不用打理,偶尔给它浇点水就行。

    在小房间里又坐了一会儿,春泥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忽觉得一阵内急,便去了厕所,出了厕所,春泥觉得自己早应该搬了,她不喜欢多人共用一间厕所,房东有自己的专用厕所,给租客用的就是一楼和二楼的两间厕所,一楼男厕二楼女厕,有时候厕所一直被占用,春泥经常跑到巷子外的公厕上。

    提着行李箱下楼,背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春泥把行李箱放在二楼楼道,掏出手机看了下,是那个推销理财的小妹的电话,她接了起来,是通知她参加这周末的财富管理推介会,之前这个小妹也给它打过几次电话,聊公司聊理财,一直要约她到公司坐坐,当面了解,春泥因为工作问题,再加上万搬家,便一直推掉,这周的休息她安排在今天,周末要上班,更没法去,只好跟小妹讲下次有活动再通知她。

    到达与巴乐合租的出租房,春泥放下行李,开了门,只见巴乐从她的房内迎了出来。

    “哎,下班了,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春泥问。

    “不早了,而且今天没什么事就提早走了,”巴乐说着,走到春泥旁边想要帮她提东西。

    “没事,你不要动手,我自己来,动了胎气可不好,”春泥不让她动手。

    “那个桶我看就放了点衣架,很轻吧,我是怀孕初期,这点小活还是可以做,”说着提起春泥放在门口的桶。

    “里面还放了两双鞋,”春泥见巴乐提了桶,也就随她提,自己双手用劲把大行李箱往门内抬。

    搬家后的第一个周末,春泥去参加了财富管理推介会,台上老师讲了国内的经济形势,国外特别是欧美国家的财富管理行业,讲了理财的重要性等,最后推介了公司的理财产品。让春泥印象深刻的是台上说到通货膨胀,钱一直在贬值。

    最后台上工作人员介绍理财产品时,春泥蠢蠢欲动,产品是投向国家基础建设项目,春泥让联系她的小妹小曾给算了下利息,一万块放一年可以拿利息一千两百元,利息可以每个月每个月地拿,就是说每个月可以拿一百元。春泥在想要不要把所有的积蓄放在公司做理财。

    小曾忙着去招呼其他客户,这时春泥才听见坐在她旁边的两位阿姨的聊天,一位阿姨担心钱放在公司会没了,另一位阿姨则觉得这里利息太低,她借给亲戚朋友都不只这点利息。晚餐的菜陆续上来了,两位阿姨停止了聊天。春泥吃了几口菜,小曾走了过来说现场份额已经被抢了很多,问春泥要不要也抢了一些理财产品的份额,春泥听了台上的主持人一直在报某某人投了多少,收益又是多少,便对小曾点了点头,小曾开心地跑去拿POS机。这时坐在春泥旁边的那位担心资金安全的阿姨对春泥说:“小妹,我看你很年轻,是刚结婚不久?在家带孩子没上班?之前都没见过你来参加活动?”

    “阿姨,我是第一次来的刚才听台上老师介绍觉得挺不错的,是想做些理财,”春泥微笑地回复。

    “第一次来就敢投啊,我都认识小曾快一年了,都没敢投。听说公司是私人的,我担心不正规,”阿姨说。

    “刚听介绍,感觉公司还是很正规,而且也有政府支持,还说不收现金,要通过卡转到专门的一个账户,哎呀,我没带银行卡来!”春泥才记起。

    “你准备投多少?”阿姨问。

    “一两万吧,我身上钱也不多,放着也是贬值掉,还不如拿些利息,”春泥还未确定具体要投多少,但也不想全部都投进去,虽然目前身上的积蓄勉强可以凑够五六万。

    “我说年轻人就是冲动,第一次才来就敢投,小妹,我劝你再看看,”阿姨劝。

    “嗯,谢谢阿姨,”春泥也觉得还是要谨慎些,毕竟是自己的辛苦钱。

    “姐姐,不好意思,刚有个客户投了一笔,耽误了一会儿,您准备投多少?刚一会儿,份额就没了很多,您看下是投三万还是五万,”小曾笑容满面地向春泥走来并对她说。身旁的阿姨向她眨了眨眼。

    春泥出门时只是带了点现金,并没带卡,只好面带歉意地对她说:“不好意思,我才刚刚记起身上没带卡,下次吧,”

    “这样,”小曾突然一脸失望,但下一秒她又面带笑容,“那就先预约吧,我跟领导讲下,说您卡没带,让留些份额!”春泥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