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清患被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惊醒了。

    丑陋恶心的面孔在脑海里浮现，吓得他挺身坐起，睁眼看去，目前所处一个封闭的环境，周围一片漆黑，上方只留下了十几排小缝隙透气，幽幽的光从外穿了进来，照清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哇啊啊！清患，你终于醒来，大壮他……他疯了！他样子好吓人。”虎娃本来就一直在哭，看见清患醒来像是找到了依靠。

    清患感觉到自己衣服被什么液体沁湿了。

    地板晃动的很明显，他好像是在随车移动着，他挪动着、摸索着，车门从外面已经锁死了。

    “这……这里是哪？大壮是谁？”清患打量着四周，车内除了他还有五个人，不过仔细一看，好像都不是正常孩童。

    雀斑小女孩正在、耳朵位置光秃秃和烧坏五官的瘦弱小孩还在昏睡，虎娃是唯一清醒的，当然算上醒的话，还有旁边不断发出怪叫的小胖子，束起来的头发此时散乱。

    一共六个孩子，都是拖病带伤的。

    说起之前身体的情况，腹热倒是没有出现了，迷迷糊糊的梦中，清患看见了一片亮光之处，翻涌的紫色云雾缭绕着金色海洋，海面不时翻滚着金色的浪花，海面中心旋转着漩涡，其中有着如水光般闪耀的圆状光环。

    金色的海浪和紫气云雾，随着圆环的闪动，像被无形的大嘴吞噬一般吸入，金色的海平面逐步开始上涨。

    “眼……眼睛，吓人！不……不要，我想回家，爷爷，我想回家。”

    小胖子下身被粗布麻袋套着，系口粗大的绳子束缚着他，他口齿不清，痴憨呆傻。

    “清…清患！我们死定了！外面的怪物是真的吓人！你知道吗？我没骗你，我们爷爷还有小兰、大壮他们的爹娘直接被那些怪物抓走了，我透过那个缝看见了！它们披着死人的皮！小兰的爹就像鸡公一样，轻轻一甩就抓了起来，之前的所有人都是被骗过来的！”虎娃哆哆嗦嗦，绝望的哭道，泪涕齐流。

    “看起来，清国的前线早已经沦陷兵败？这群鬼魈当真是阴魂不散！”

    清患抱了抱虎娃，压下先前阴影带来的慌乱，安抚的拍了拍虎娃的头，继续说道：“我现在也很怕，那些叔叔都奈何不了的怪物，我现在都不知道爷爷被他们抓哪去了。”

    “阿娘，我不想死！呜呜呜。”叫做小兰的小女孩此时也醒了，听了清患和虎娃的话吓得嚎啕大哭了。

    本身她才不到六岁，一路经历过最恐怖的也不过，一个月之前，一只体型像羊一样大的血色蝙蝠，在晚上偷偷啃食了她的脸，若不是爹娘夜起，她可能活不过现在，然而，才从爹娘安抚中走出不久，她要亲自面对，甚至是更恐怖的鬼魈。

    而在儿时，鬼魈就已经家喻户晓，在几百年前时，起初是大人吓唬顽童的故事，直到有几个村落的人上山，寻求仙人保佑一方风调雨顺，而那坐化的几尊肉身神像金漆震裂，一只只青皮獠牙浑身疙瘩的怪物跳了出来，它们或是长的多手多爪，又或者是浑身长着眼睛和毛发，总是在其中一个部位无限制的生长着器官或关节，浑身恶臭，能通过吞食的生灵进行很粗糙的伪装，会口吐人言，变形体态样貌，但不会撒谎。

    直到被当时的国君供奉的山人发现，在山人无上神通的碾压清剿，才发现全国一半的人口早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甚至蛰伏了多年。

    一只最普通的鬼魈便可以匹敌六七位士兵，正如先前所言，清国的前线派遣了二十万大军，围剿鬼魈，但此刻才得知，才出狼口没想到又入虎穴。

    “别……别怕，这里的鬼魈不…不吃小孩。”

    清患对这句话，自己也没太大把握，依然还记得昏迷前，那三个鬼魈说的话，目前来看，像是要把他们这一群孩子献给某位更高地位的鬼魈或者是鬼魈这个群体里的王，可能鬼魈的王应该不会那么着急的吃他们吧。

    虎娃正想开口，一道破锣般的声音歌唱传来，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摘下他的猴儿头做臊酱，别问我是蘸白馒头还是红馒头；不费柴火是好肉，灌上一杯孩儿酿；姥爷不及神仙处呀……”

    “胖娃娃，脑壳大，嫩嫩多，来皮肉滑；棒棒敲，铲铲刮，神仙来了莫办法；今日千磨又万刮，黄泉路上你莫害怕了……”

    “天亮亮，地凉凉，放了心肝放脑浆；抽筋丢骨莫要忘，河水洗洗更加香；余生短短凄凄凉，碧落桥上~孟婆汤呀……”

    破锣的声音停止了歌唱，随之而来车也停下了，车内缝隙中飘来苦臭的血腥味。

    “把门打开，给他们洗洗，送姥爷那去！本大爷这次要是能更进一步，少不了你们几个东西的好处。”

    灯火的光打开了这扇门，刺眼的光熏的虎娃等人眯起眼睛。空气中的味道越发浓郁，向车厢内飘散而来，在味道中，清患细微的闻到了之前雄城进来时那股烧焦的味道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发酵味道。

    车外大殿宽敞，房梁水雾缭绕，眼前的是一位白袍中年人，但他身后跟着两个与常人已经差异细微的怪物，看了看那蛛网状的青筋，和那水滴状疙瘩满布的脸庞这显然是只鬼魈，与众不同的是，它们外形上更加的像人了。

    女鬼抓着一个个小孩衣领，把他们丢在大殿当中。

    哎呦一声，虎娃小兰顾不得疼痛，想起身就跑，然而白袍中年眼睛微眯，木质的地板上直接长出了黑色的枝条，缠绕着四散而逃的几个人。

    清患脚下一绊，但被地上挺立的枝条给接住了，没摔的太狠，慌忙起身中已经是被枝条捆的动弹不得，了。

    就在倒地的同时，一双滴血的脚从清患额头飘过，脚趾划过他的头发，而那滴血正顺着前行，抹在他的头发上。

    抬头望去，那是一只白嫩的脚，而小腿接壤处却是苍老枯树皮般的皮肤，一具人体被铁钩从后刺穿，一排望去一共九列左右，每列二十余人，怪异的悬在房梁上，随着一排排人体的飘浮，像烤猪肉一样朝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而清患头顶的那个人，这是一个老者，喉咙处有一个窟窿淌着几乎干涸的血，虽然披头散发，但是垂下的头颅还是一眼就能看到脸颊那道纹路的伤疤。

    “啊啊啊啊！啊！！！”清患大叫着，分不清是恐惧还是什么情绪，下颚因为过于用力，撕扯的发疼。

    咚！咚！咚！咚！

    大殿前处传来了一阵砍剁之声，而房梁悬挂的一具具躯体，飘浮的尽头也是那里。

    斜眼撇去，大殿尽头，有着十几只身形可怖的鬼魈，它们分工明确，有的烧着大鼎，有的取下架子上的躯体，有的将同类按部位分类的肉块，用爪子切割着，根据手或者是脚一类，丢到身旁不同大缸里，所有臭味的来源正来源如此。

    鬼魈旁边还有身着粗布打扮的人类杂役，他们皮肤黢黑，外族人打扮，眼神麻木。杂役将桶里的清水倒进缸中清洗，水渠溢出一地的血水。

    面对着人体的肉块，这些人只是麻木的看着，好像早已习惯为常，他们活下来，一是皮肤黢黑无比，被鬼魈们认为比自己还有血臭肉脏，是人类当中最低贱臭劣一类，甚至杂役走过，恶臭的鬼魈纷纷掩鼻。

    而它们远处是水雾缭绕的浴池，周围竟然有着十余个正常人类，每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拷着镣铐，一步一步搬运着柴火或是挑水，保持着浴池的水温和干净，他们穿着原本的衣服，呆滞的忙碌着，水池里是之前一起的十几个孩童。

    清患猜测，这应该就是虎娃所说的那些进行交易换取苟且的人。

    “城主大人……啊，玄师，运送的队伍已经候着了。”

    中年胖汉模样跪拜在地上，他能活到今天，靠的全是骗哄外乡人，雄城作接纳所有难民都是他所传言，一手强绑哄骗。

    只需要代替自己作为供奉祭祀的祭品，凑够十人之数送到祭祀场地，他就可以离开，算上他已经怀子的妻子，已经完全够数，只要送过这一批就结束了，逃难的人不妨有大富大贵之人，所带的金银财宝和一众遇难者盘缠，足够他富贵几十年了。

    “你是够数了是吧？带上你媳妇，把这几个童男童女送到姥爷哪去。”

    说话间，白袍中年男人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白瓷小瓶递过去吩咐到：“你们抹上这瓶，姥爷会知道你们是我的人，不要进入食区，夜寒之前退出来。”

    “是…大人！”中年人一等人抱拳，抱起清患虎娃一等人，像水池丢去。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把我们送去哪？”清患被呛了一口水。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虎娃也被扑通一声扔进水池里。一个男子跳了进去，拿着毛巾在他身上搓洗着。

    水池前方就可以看见鬼魈们砍剁的身形，它们中有几个鬼魈回头，猩红的大嘴撕开扭曲了几下，最后缩成小嘴对清患这个方向一个狞笑。

    ……

    血红色的天地中有一轮幽蓝色的月亮，那是人们口中“火龙的瞳孔”，光芒幽幽的拖着丝，如同蜘蛛丝般穿过松树林。

    松树上卷裹着人筋，借着月光晃亮如银，不知名的骨头和骨髅堆垒满岭，毛发碎布翙成毡片，烂肉臭血浸入泥尘，恶臭难闻。

    骸骨林间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中似有凄凉女声低语，穿过松林，前方却是一片起雾血池，池中尖齿骨鱼摇曳，锁链纵横四周，连接着池中五座骨塔，骨塔高三十余米，外表镶贴指甲，骨塔底座中心镂空，形似门洞，刻有咒经文，可以泛过小舟。

    密林深处，一座高耸雄伟的大殿内，墙壁刻多姿多态鬼怪战图，或是狮头人身，手持巨斧劈砍，又或是蛇身人像，口吐焰火，在或者是男童像，脚踩双鹤，眯眼半睁。

    大殿内三具五米宽的石座，左侧坐着一位品茶的阴柔男子，尖嘴长舌，身着黑色长衫，绘有竹林走兽，周围寒气萦绕，妖异至极，长发直接倾泻而下，垂于脚踝。

    右侧斜躺一位肥胖臃肿老妪，几乎占满了整个石座，黑白参半的头发被数枝梅花枝条束了起来，身穿兰色薄烟衫，百褶裙下身黑云遮掩，座前是啃食丢下的各种白骨，她看上去慈眉善目，舔舐手里端着的一杯血樽。

    而在中间的石座是一位秃头男子，脸上沟壑满布，左脸隆起一个人面疮，皮肤粉嫩，形似婴脸。

    他红色的鬓须卷曲，身着红色走兽像官服，带有珠链，面前正漂浮着一副画卷，黑色渐青的长指甲捏着一角抚平着，而画中景色不断变化，显示着一片岩壁之中有几行人等慢慢前进。

    “嘶！嘶！姥爷，你看我计如何？堂堂小国可是舒舒服服的让我们吃上了好几个月，哈哈哈！”阴柔男子吐着蛇信，擦掉嘴角的水渍。

    “这倒是多亏师弟出手了，不然我等黑虚境巅峰实力，就算是再做突破，也难拿下这类小国。”中年男子扭头回应，人面疮对其甜甜一笑。

    “区区凡人而已，吃了就吃了，一个没有修士的边境小国，谁在乎呢？”

    老妪抿了抿嘴，放下血樽，清国雄城一界早被她施一秘法，在感知上降低了存在感，只要不是有人特意费神查看这里，就算在在过上几年，吃净周围凡人，也没人会发现。

    就像在人来人往的集市里，有人会去注意蚁窝的情况么？贫瘠重灾之地，物资匮乏，三人皆是黑虚境巅峰膏肓期实力，虽非同族，但同修血祭一道。

    “美肤，凡事无绝对，前些日子，外面可是爆发了惊人的波动，这在密林潇洒着都感觉到了，说不定会吸引一些玄师过来。”阴柔男子扭了扭头说道。

    “放心，毒鳞，寻常人等还进不了我密林，这密林千年前可曾是狮坨王的葬地，气息内敛，隐秘至极。而且不枉我养的那群小的们，就算真遇到高我们一个境界的，撤走是足够了。”姥爷手一挥，身前画卷收入袖中：“好肉在路上了，你两情况如何了？”

    “嘶！若是让我吃些觉醒的小孩，说不定能有幸突破。”毒鳞吐着蛇信，站起了身，一脚踢开庞边的骨头。

    “赤混境一线之隔了，这次若是突破，我要子名阁的那帮人不得好死！”美肤杀气外露，肥胖的身躯如同发胀般肿起。

    而就在此时，密林远处，浓雾散开，显清了林中的一众造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