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人生处处是意外
清河县统归恩州管辖,所以作为县令的何武理应忌惮史九两才对。
不过何武虽然只是县令,但他可不是凡人。
在这之前,他曾经是翰林院学士,官居三品,从高位下来的人毕竟见过风浪,怎么会瞧得上这种低劣的裙带关系。
更传奇的是当初何武大哥第一次看到徽宗诗画的时候,脱口就给了“秀有余而气不足”的评语。
这话很快被传到徽宗的耳里,年轻气盛的徽宗冷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在朝中那些人精眼里,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于是宰丞蔡京一纸调令发到吏部,正在家中午休的何武就被通知调离东京,下放到了清河县这个不近不远的地方。
不过对于被贬的事实,何武非凡没有沮丧,反而很开心地走马上任去了,在这个时代,仿佛没有一次被贬的经历就是说明你庸才。
为此,何武暗搓搓地开心了一把,以为自己终于能和那些文坛泰斗们感同身受了一次。
而且他老人家做的事总是特立独行,在清河县任上,他废除了行会这个怪胎,任由百姓自由买卖,不受任何人限制和束缚。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武大郎在清河县可以自由地卖他的烧饼,到了谷阳县却被行会掣肘的原因。
等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何武才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说道,
“你们还要什么需要辩解的?如果没事就回去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这县太爷这么的…,不拘一格。
回到谷阳县里,武松终于开口问,
“你为何一句话都没有说。”
金莲明白武松在指自己平时挺能说的,为什么在清河县一言未发。
以武松对金莲的初步认识,这女子必定不是那么怕惹事的主。
金莲将手搭在武松的肩膀上,眼神中有些许撩拨的意味,
“怎么?武哥终于愿意和娘子我说话了。”
武松感觉刚才自己是嘴欠,看到金莲胆大又魅惑的眼神,心下后悔怎么就惹到这个瘟神,赶紧将目光闪避开去,像是害怕金莲,又有些欲拒还迎的挽留。
金莲噗嗤一声,
“以前我还不信,但武哥你这坐怀不乱的意志,好汉与否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这点我还是放心的。”
武松借着县衙公务,灰溜溜地夺门而去。
要是别人,武松早就开骂一句你这个荡妇了,可是面对金莲他却没有,这说明他已经承认了金莲是自己妻子的事实。
金莲很享受这种微妙的若即若离的关系,从武松的反应来看,他心里也在渐渐接受她的存在,却没有表现得很冲动,或者他冲动了,但被他强行压制住了而已。
谷阳县的水泥路铺设完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为了庆祝这个亘古未有的成就,县衙和水泥厂联合举办了一次庆功宴。
这次庆功宴没有设置任何门槛,只要是人就可以坐下来吃席,于是场面异常火爆。像这种公开的宴席,谷阳县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是整个王朝也没有过。
因此来这里蹭吃的人极为庞大,这主意江文魁肯定舍不得提出来,张兴边更是别想,那么就只能是金莲,也只有她能说动两边的衙门一起做这件事。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让人诧异的是金莲发现在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悠闲地吃着桌上的大鱼大肉。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狼狈,甚至可以说是落魄,衣服上因为长时间没洗已经出油,身子骨也像是饿了很多天,脸颊都往里塌陷了一些,隐隐约约露出身体的骨架。
不过就算如此,这个人的脸上也依然看不出一点忧愁的痕迹,反而看起来很自在,很快意。
金莲用手指敲打着自己的腮帮,静静地用仅有的一点脑容量思考起来。
她刚才看到的正是清河县令何武,要不是金莲因为史九两一案对他印象深刻多留意了一些,不然以如今何武的模样,别说他是县太爷,就是说他是流民也没有人会提出质疑。
可是,为什么呢?金莲不由自问,因为看如今的何武,显然不再是一个县太爷。
金莲隐隐觉得这位县太爷如今的遭遇和那个史九两有关,估计是他背后有什么大人物。
鄙视了一下那个史九两之后,金莲心下暗暗惊喜,因为如果这个县太爷是惹了麻烦出来,那么就意味着她可以招揽这个人才。
这个时候朝廷的官员,有大批能力卓越才情横溢的人在各种偏僻的地方任职,所以能力和官职极不相称。
一个县令可能有宰相之能,一个一品大员也可能只不过是个偷鸡摸狗的混子。
金莲虽然不是大才,但能看出来眼前这个曾经的县令一定是有才能的人。
“县令大人,好久不见。”
金莲走到何武身后和蔼地说道。
一般来讲,此时何武被人这么称呼肯定以为对方是来落进下石的,可这位大哥天生就不一般,他侧过头想看看怎么有人认得自己,见是金莲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下有些诧异。
何武也认出了金莲就是那天在县衙里一语不发的那个人,于是爽朗笑道,
“想不到还是我输了。”
金莲疑惑,
“大人你怎么就输了?”金莲是真不明白何武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那天县衙上,我以为你只是有些城府,却没想到你是女儿身。”
“女儿身又如何?”金莲又追问。
何武顿了片刻后说道,
“既然是女子,那就说明我看走了眼,我当然就不如你了,那么也就输了。”
金莲不知道对方的深层意思是什么,就当是对方对自己的夸赞,对这种高级的赞扬,金莲很是受用。
正说着,何武身边的一个人很懂事地让出了位置,金莲也很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何武很明锐地察觉到让座的那个人对金莲的尊敬表情,心中好奇,
“你在这里似乎很有身份。”
“不敢当,还没请教大人尊姓大名?”金莲抱拳问道。
“何武。”刚才还没那么在意的态度,此时何武似乎对眼前这个女子越来越好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道,
“看来谷阳县如今这道路和你有关系呀。”
金莲佩服得有些窒息,因为就这么短短的对话,对方居然能得出这么胆大的猜测,金莲自问自己没有透露出这方面的信息。
不过对于他的猜测,金莲没有正面回答什么,而是问道,
“大人,您这是被贬谪到哪里了?”
“儋州。”何武无所谓地说道,随后又补充道,
“那叫流放。”
“那你…,”
何武看出了金莲的疑问,洒脱地说道,
“你是问我为何还不去儋州,却在这里蹭吃你的酒宴?”
何武忽然一脸的深不可测,
“我已经将我的灵魂流放,我这身皮囊去哪里又何须别人差遣。”
金莲懂他的意思,这不就是抗旨吗,虽然可能不是圣上的意思,但调令肯定是真实的。
从他的言语中,这个何武似乎并没有正眼看朝廷,单凭这一点惊世骇俗的眼光,他就值得被高看,
“既然如此,何先生有没有兴趣暂且留在我这里?”
“你就不怕朝廷问罪?”
何武玩味地问道。
金莲也不惧,
“我要留什么人,又何须看别人的脸色。”
何武哈哈笑了起来,笑得酣畅淋漓,像是了结了什么心愿,又看起来戳中了他的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