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云秋生从侧路走回家去，而刘砥石却游走在街头，他感觉有一些头重脚轻。

    他这一天说是学了，可是又学了些什么呢？

    刘砥石的母亲在去年去世了，家里的钱也所剩无几了。

    母亲原是官人之后，可惜家族没落，领着年幼的他逃到了水天。

    母子二人来到水天，本是应该饿死的，但是幸好母亲逃来的一路上，一直留着父亲赠予的神符。

    神符不仅可以庇佑平安，还能驱散邪祟。

    来到这里后，仇家没人追来，便打算再次隐姓埋名，苟活起来。

    可是，水天镇虽然避世，但是却仍有人知晓她们母子二人的身份。

    而那知晓之人，正是那白发仙人。

    那夜，白发仙人来到了屋内，夺走了母亲的神符，给了饥肠辘辘的母子百余两银子，并且允诺她们母子二人在此苟活。

    当时母亲哭的死去活来，拼命的挣扎，想要夺回来，但是都被他推开。

    但是他们又不敢轻易离开水天，一旦离开这里，就有死亡的风险，留在这里，却也不知道能苟活到何时。

    神符没了后，母亲性情大变，不再慈爱，不再微笑，整日沉默不语。

    刘砥石一直陪伴在母亲身边，读书，还有照看母亲。

    可是母亲的身子骨依然一天不如一天的衰老下去。

    其实就是失了心气。

    母亲死的时候，头发已经花白了，但是死的时候，她却死死攥住儿子的手。

    那时候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他其实很废物，因为他只会读书，而且也不喜与他人交往。

    “我儿呀，总有一天，你要提剑，杀回七行朝都，替天行道，杀昏君，诛恶龙！”

    这番话是她断气前的最后一句话，但是也是最令人费解的一句话，刘砥石只想着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可是这条路算是绝了，他的身份以及他的处境都不允许他这么做。

    然而母亲当时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坚定的，死了还是一般的坚定！

    母亲死后的一年，他也想过复仇，也坚持读书，仿佛书能弥补内心的空洞，以及满足他的一切幻想一般。

    什么复仇？都是些什么？他近乎身无分文，离开能去哪里？外面要杀他门残党者，比比皆是，他该怎么报仇？

    他全然不明白，只知道他现在饭都快吃不上了。

    去到哪里，都没人愿意腰这么一个家伙帮忙，最后只有云掸愿意收他为徒。

    可是这一天下来，他到底学到了什么呢？

    或许是酒劲上头，或许是心中太过悲哀，他竟有些难以忍耐，淌出几滴眼泪。

    还有十年，可是他能撑过十年吗？

    答案是不能的，他对自己的前路感到茫然。

    二十一岁的人了，却是百无一用的废人，落魄到了极点，无人收留的流浪汉。

    有一间破屋又能如何？他甚至连一个家人都没有……

    黄昏已然要过去了，但哪怕一丝微弱的光亮，都宛如重担，要将青年的肩膀压垮。

    刘砥石的家，在第三条街的最北侧，他的周围几户人家，皆是富裕人家，天天锦衣玉食，而他总是闻着香味，忍住腹中的翻江倒海。

    果然，刚来到家门口，隔壁的红烧肉香味，不偏不倚的传到了他的鼻中。

    据说隔壁那户人家没啥能力，能活得如此滋润，仅仅是因为他们与戏庄子的老板有交情罢了。

    这种命运的不公，他又有何办法呢？

    那扇破破烂烂的小木门，轻轻的推开，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这屋子又黑又脏，还有一股子比外面更冷的风！以前侧面是有窗户的，透过小小的窗户呀，他能看见对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庄园般的房子。

    可惜后来他还是把这里补上了，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阴暗屋子。

    只有这样，香味才不会流入他的鼻中。

    繁华也就入不了了他的眼。

    刘砥石瘫倒在床，彻底融入了这股阴暗。

    云秋生回到了家里，母亲今天回来的很早，但是云秋生仍然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疲惫感。

    他明白，母亲教书教的不顺，看见她坐在床边，眉毛愁的扭成一截，心里说不出来的心痛。

    “妈，我给您做些饭吃吧。”云秋生弱弱的问道。

    云母这才回过神来，望向了云秋生。

    她发现，儿子瘦了很多，黑眼圈也愈发黑了，心里同样说不出的心疼。

    “我……”她还未说完，云秋生便跑去了柴房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云秋生就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

    云母看见那碗热乎乎的面条，强忍下泪水，不让它流出来，伸出手将其接过。

    “娘。”云秋生知道母亲难受，他笑着呼唤了一声，因为他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哭出来。

    接过了那碗面，云母也笑了。

    “哎！”

    ……

    呲仙人只觉得自己睡的很香，迷迷糊糊间还能听见女人唱的小曲呐！

    眼皮只是一层薄布，时亮时阴的，只有殷红与乌黑。

    他吧唧吧唧嘴巴。

    “墨先生？”

    一语既出，嗤笑声随即在耳畔响起。

    “哎，我说呲仙人，您好歹也是个人仙，在地上睡个什么劲嘛～”墨先生此刻正蹲在地上，盯着呲仙人那副奇怪样子。

    “您找我，准没什么好事，打打杀杀的，我可不去，您自己去吧。”呲仙人翻了个身，从来没见过睡地面，睡的这么舒坦的。

    墨仙人看他这个态度，啧了几声，随后嬉笑道：“此次之后，放你回去？”这话一出，呲仙人蹭的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

    看他这幅样子，墨仙人的脸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他低声在呲仙人耳畔说道：“你去帮我杀一个人，再顺便帮我护一个人。”

    这话一出，呲仙人脸色一变，立马站了起来，杀人这事，是他想的到的，可是这护人……

    “都城那边传来消息了，说要二查天下，今夜极有可能会有人秘密来此，他若是来了，我命你，杀了他。”墨仙人这番话是传音说的，呲仙人听的双目瞪圆，脸也黑了下来。

    墨仙人看到他这般样子，微微一笑，纤细手指轻轻一打响指。

    二人已然来到一处密不通风的室内。

    “墨先生！你们是真的要反了吗？还是怎样？”呲仙人想不明白，眼下时局动荡，疑似摘心魔复出，仅仅只是百姓不知而已，东陵消散，梵城屠灭，他这般又是想怎样？

    不过墨仙人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你觉得，二查天下，查的真的是摘心魔吗？”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变得寒冷刺骨。

    墨仙人只奉告了这一句话，其余的是只字不再提及。

    呲仙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护的人又是谁呢？”呲仙人此刻再次问道。

    墨仙人依然面露笑意，温和地说道：“此人十年前于我们而言，属仇敌，现在于我们而言，属救命之曙光，请阁下务必保之。”

    一番话完毕，这话里话外皆是拿人当枪使的感觉，可是呲仙人却答应了下来。

    墨仙人与他的师父，属于十大仙门之一的‘璎珞’，而他呲仙人，原本只是个半仙。

    若没有眼前之人，在百年之前的帮助，他早已入了黄土，妻子孩子也会一并入葬！

    呲仙人朝墨仙人恭恭敬敬的一个抱拳，同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红了眼眶。

    “呲仙人呀，此事过后，拂晓之时，你便离开水天，回家去吧，这一次，就算你还了恩情。”……

    夜半三更下，圆月当空，不闻风声，唯闻万家鼻息。

    遥见那自东向西的平地上，两道人影正疾驰而来。

    身果黑衣，甚至连脸都遮住了，根本不知他们来此何事，目的为何。

    他们的仙力内敛，哪怕是地仙层次的仙人，恐怕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们的腰间皆有龍珉令牌，此牌挡十大仙门的一切仙人子弟，包括墨仙人与白发仙人。

    挡的意思是什么呢？

    意思是十大仙门之人，不能杀死持牌者，若杀之，天下诛之！

    所有的龍珉令牌皆与敖都某处相连，与持有者相连，被夺会破碎，持有者若身死，令牌将会破碎，同时将死前的所见，断断续续的传达过去，甚至是创伤的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