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深秋
饭后,云秋生没有多余的力气寒暄,他对自己的母亲说道……
“妈,那个,我累了,先去休息了。”云秋生说罢,朝母亲弯腰示意了一下,不过他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云秋生赶忙回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吓了云母一跳。
“哦,对了,嘿嘿,洗碗,洗碗,洗碗……”
云秋生说着,就拿起那碗盘,准备将他们端走。
此刻云母也终于看出云秋生的疲惫,跟精神上的僵硬。
“儿呀,累了就去歇息吧,今天你确实累着了,碗,娘洗吧,你去吧,睡去吧。”云母这般说着,站起身来,还推了推云秋生。
这次云秋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转身回到了屋子内。
上了炕,他只觉得通体生寒,直直的往下坠一般。
穹顶缓缓盖上一层黑幕,当他再次睁开时,又来到了那久违的狰狞世界。
这里就像是害虫的国度,那些个害虫个个长的狰狞,还有残破的宫殿在这里伫立,这地方似乎曾有人居住过,但现在皆被吃了个干净一般!
看着那些害虫自由的扭动,蜈蚣无论如何扭动,都无人指责,血液缓缓浸湿了周遭的一切。
血红的大日升上天际,引得所有的妖物颔首。
此刻的云秋生只觉得这里有违天理,但是他似乎一直也不了解何为天理。
他所知道的天理,好像只不过是世人口中的。
哪有什么所谓的天理呢?天是不会说话的,仁义道德只是世人捏造的,想以此将人束缚在思想的枷锁中。
何为天理难容?怕是自诩天道的人天理难容吧?
云秋生想到这些,全然不知一个年仅二九年华的自己,想出来的究竟有何等惊世骇俗。
经历的种种让他思考,梦中的世界令他沉思。
现实的残酷竟然令他看着这狰狞的世界多了几分亲切感。
起码这里活的没那么疲惫,起码这里活的纯粹,纯粹到一切狰狞只在表面。
再看那人呢?人心险恶,若恶如其身,哪个不比蜈蚣薨人。
这里没有规则,没人会要求他做什么,也没人会对他指指点点,这里无牵无挂。
远处的黑山突然飞出一条巨龙。
那乃是一条阴龙。
据说阴龙又名砚虺,是一种集齐十八恶于一身的恶龙。
那十八恶为何?
一恶为蛇头,二恶为狼瞳。
三恶为鲨齿,四恶为蛇身。
五恶为龙鳞,六恶为人声。
七恶为骨尾,八恶为人智。
九恶为罗刹骨,十恶为血毒。
十一恶为人念,十二恶为饥贪。
十三恶为嗔恨,十四恶为鹰爪。
十五恶为面相狰狞,十六恶为食之同袍。
十七恶为诡辩,十八恶为食人。
此为十八恶。
阴龙一出,引得无数害虫溃散,而那阴龙也趁此时机,在空中盘旋,倒转身形,那万丈身躯直勾勾的盯着云秋生。
那恶龙张牙舞爪,在半空中盘旋,天空变得血红,而这血红的中央,那凶戾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
对视良久,云秋生忽然睁开了双眼。
黑幕退去,深夜已至。
深秋的夜晚是阴冷的,宁静在空气中弥漫,干涸呼之欲出。
云秋生觉得自己十分口渴,就想坐起来喝一口水。
他刚站起身来,外面就狂风骤起。
凛然寒风呼呼的吹着,不知压了劲竹几尺弯折。
“深秋了呀……”
遍地的尸骸,残肢断臂,五脏六腑,血流成河。
这是一座空城,为何说他是空城呢?
男丁,妇孺,孩童,就是襁褓之中的孩提,也被杀了个干净。
一人一身紫袍,虔诚的俯下身子恭维着最高之楼上的一人。
那是一座九层楼阁。
立于之巅的正是那摘心魔。
在他身下的第八层的房檐,离召与长虹两位仙人正立在一左一右。
“你确实不像忠义之辈呢,歆光仙,你也就长得清秀罢了,卖掉老主子都是如此信手拈来。”摘心魔看着手里那颗面露惊恐的头颅。
离开东陵后,周遭形式大乱,敖国与三大势力,甚至周遭的国度都纷纷设防。
这些势力在事情发生后,全部都采取了防御姿态,也因此陷入互相猜忌的田地。
以他们的多疑心性会想到无数种可能。
正是这股疑心,令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赤发鬼在做完东陵一事后窝藏在某处等了数日,所有持防御观望态度的势力这才有所行动。
有的人说这是某个势力暗中搞的鬼,也有的人说是三百年前死去的摘心魔再度复出。
但是一个人真的能隐忍三百年,不被世人所知,在三百年后再度复出吗?
这种矛盾一旦产生,更多的猜忌与怀疑就会出现。
三大势力与敖国皆是小心翼翼,为了不引起民众恐慌,也尽力打压此事。
这是必要的手段,同时他们也要找出真凶。
但真凶往往会隐藏起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摘心魔灭了梵城。
阴阳鼓的鼓点擂动,顷刻之间杀光了整个梵车曝光的民众。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歆光仙人,本来他还需费一番功夫,可谁知这歆光仙人竟然偷偷解开了护城的禁制,令他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其中,最后杀死了城主,解决了民众。
“当初这老东西背刺于我,没想到他教出的弟子也跟他一样出色,真是严师出高徒。”摘心魔一边摇了摇头,一边感慨着。
“没办法,我若不如此,奋力反抗也是一死,解开禁制果断叛变,起码能有一丝活的生机,在我的心里,固然有仁义道德,但是那仅仅是在不危及生命的前提下,若危及生命,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求生手段。”歆关仙人此番言论是发自肺腑的。
梵城城主乃是地仙修为的高手,事件发生后,他就预感到是那人回来了,但是他不敢承认,因为自己背叛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但万一?是其他势力呢?
他陷入了恐慌之中,彻底乱了方寸。
他太了解摘心魔是个什么人了,他怕是会杀光了自己的全部手下,包括与自己有干系的人。
有些部下自然是清楚的,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他也试图去联合其他势力,但是其他势力也在观望与警惕性的防御,这自然是失败了。
那时的歆光仙人刚回到梵城不久,梵城就升起了巨大的障壁。
这障壁又称九门金锁阵,坚固无比,覆盖了整个梵城。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这简直就是要死一起死的节奏。
夜里的梵城禁制遭到攻击,恐怖的震荡动荡了整座梵城。
原本它是能撑一时半刻的。
但是却被一个人直接从内部偷偷解除了。
全力维持的城主被自己最信任的徒弟摘下了头颅,谄媚的献给了摘心魔。
“这老东西要是弃城而逃就好了,那样子杀他就方便多了。”摘心魔嘟起嘴巴,气鼓鼓的看着那颗头颅。
随后他就把头颅扔在地上,用脚踩踏起来,一脚,两脚,三脚……
那头颅被踩的稀巴烂了。
“叫你背刺我,亏我当初如此信任你,哼!”满身是血的摘心魔赌气般别回头去,浑身是血的模样令人胆寒。
这一幕确实吓的歆光仙人冒出一身冷汗,但是他仍然强装镇定,俯下身子,眼睛紧闭。
下一刻,阴风倒转,吹的他身形一颤。
那满身是血的身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神情阴冷的注视着俯下身子的他。
一脸淡然的摘心魔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仿佛夏日盛开的荷花……
淋上一层鲜艳的血……
“快快平身,这么恭维我干什么?先生!你在怕什么呢?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呀,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快快平身,快快平身。”他这番话温柔到了极致。
歆光仙人抬起头来,那惨白的脸上布满血迹,一口白齿笑的正酣。
白齿似玉,上面沾染着鲜红的血,那眼睛不知何时竟然成了白多黑少的模样。
“你对我说了实话,你单纯只是为了生,这使我很感动,但是我却不能饶了你呀,若是放你走,我不心安,若是留下你,让你效忠我,你会对我说一辈子实话吗?”
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抚摸在歆光仙人的面颊上,那刺骨的冰冷侵蚀着他的脸颊。
歆光仙人的惊恐险些压抑不住,这人残忍到极致,怎么会用如此温和的口吻说话?
他难道是千面人吗?
性情多变,诡谲无常,这才是摘心魔的本性。
他可以是温润儒雅之人,也可以正人君子的模样,他既可以成为杀灭万人的冷厉身姿,同样也可以成为一阴一阳的双面之人。
歆光仙人刚想回答恳求他放过自己,但是那般样子只会让他死的更惨。
他又想到发誓永远效忠,但是他却觉得不妥。
至于有何不妥,他却死活想不清楚。
但是他忽然有了想法,这个念头使他准备赌上一赌。
随即歆光仙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咳起头来,大声吼叫道……
“在下不能说一辈子实话!”
这一番话直接令摘心魔掐住了他的脖颈,眼神中满是震惊神色。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回答。
“如您所见,我并非是一个能保持忠诚的家伙,反而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我若是发誓一辈子说实话,宣言一辈子忠诚,我……岂……不……是……”
这番话还没说完,他就被扔在了地上。
歆光仙人蜷缩在地上,口水从嘴角流出。
他剧烈的咳嗽着。
如果他直接宣誓自己的衷心,那他岂不是直接就说了一句谎言吗?
因此这是他说的实话。
他不会!
他不会说一辈子实话!
但承认这点恰好又是一句实话。
“废了他的修为,把他放走吧。”摘心魔这般说着,便扬长而去。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收下这个人,放他一条生路已是他最后的仁慈。
歆光仙人才活了半百之年,废除修为还能再活几十年。
随后离召仙人就来到了他的声音身旁,低下头来,好声好气的问道:“您还好吗?”
歆光仙人回身望去,随即一只手打在他的腹部,又分别打在其他几处基点。
六个血洞浮现,歆光仙人马上就衰老了下来。
他已被废。
“好了,接下了就看你自己的了,我们要赶紧走了,这里不久后就会被发现。”离召仙人说罢,也消散开来,不见了踪迹。
此刻的歆光仙人喘着粗气,而当初的那个陪着他的女孩,此刻也在他的不远处,一颗头颅连着一串骨头,正睁大眼睛,瞳孔涣散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