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红的夕阳余晖斜映在山上针松林，将一颗颗松树染上一层绚烂的红边。时有微风摇曳，树梢摇曳，层层簇簇如火烧。

    若从空中放眼望下，便可见偌大的一片松林中心赫然有一个圆形空地，有白衣男子坐着落满针松的空地上。

    这位明玉灵府辈分最小的先生看着手上残缺的长剑，不发一言将其丢到不远处的废剑堆上，看了一眼被摧残得狼狈不堪的场地，许是觉得无聊，他挠挠不曾打理的头发，站起身来就往山下走去……

    沐雨凌三人结伴而行。随着最后一棵草药块茎被白枫细心翻出而落入篓中，今天所需药材已经采集完毕。

    看着少年背上满满当当的一筐草药，白枫欣慰道:“如此一来，近来几天都不必再上山了。”

    “那吞火雀长老每天所需的药材和芑木脂怎么办？”沐雨凌问道。

    对此老人则摆摆手说道:“库房积存有富余，这几天用着先。几位长老虽叫你每天跟着林晨采药，说到底还是为了抚慰吞火雀，只要将它伺候好，用库房的反而能给你省不少时间。”

    沐雨凌悟然点了点头，同时不忘拜谢道:“多谢白老照顾。”。

    若真如白枫所言，沐雨凌省去后山的时间，甚至还有望挤出时间去[揽月馆]翻阅书籍研究天火丹，着实是划算。

    沐雨凌欢喜之余，一想到至今依然八字未有一撇的天火丹配方，于是低头悄声呢喃了句:“最难就是焰纹晶了……”

    正是他自言自语的一句，恰好一字不落地落入老人和中年耳中。

    白枫不禁问道:“小子，你要焰纹晶做什么？”

    沐雨凌没有拐弯抹角，如实答道:“白爷爷，林大叔，实不相瞒，我想凑齐[天火丹]的原料。眼下几味关键药材都有眉目了，就差最重要的焰纹晶，迟迟没有线索。”

    “不说天火丹的炼制程度有多难，单单是其价值不菲的材料，寻常学子都未必可以凑齐。”林晨道:“你要天火丹做什么？”

    沐雨凌欲言又止，双手悄然攥紧肩上的竹篓背带。

    见少年闭口不言，白枫回头看着树上随风摇摆的枝叶，徐徐道:“焰纹晶……貌似杏林宫这几天比试的奖励就有，足以淬炼一颗天火丹了。”

    沐雨凌闻言赶忙抓住老人的袖口，一时之间竟忘了礼节，直接出声询问:“那是什么比试，其他院的学子也可以参加吗？”

    白枫眼见少年迫不及待的模样，心中好笑之余还是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说道:“杏林宫无就是些考究医术或者辨认药物的试炼，虽无严令禁止外院学子参加，但好歹也是专门试炼杏林宫学子的，术业有专攻，你过去注定也是白跑一趟。”

    一旁的林晨脸色从开始的惊诧慢慢回归淡然。

    沐雨凌点了点头，自然赞同白枫的话语:“我明白白老的意思。但哪怕机会很渺茫，我也要去尝试。”

    少年的话让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白枫轻咳一声，继续道:“炼制天火丹绝非易事，纵使你集齐了材料，找不到炼丹师也只是白费工夫罢了。”

    沐雨凌恢复了沉默，率先走下一处斜坡，然后转身和林晨扶着白枫缓慢走下。

    白枫再问:“小子，你要天火丹做什么？”

    话已至此，沐雨凌便不做保留，将桃芳巷五彩尾羽换银链到最后再由天火丹换五彩尾羽一事讲了出来。

    另外，随着沐雨凌描述起与他银链换尾羽的奇异男子，林晨当即明白是何人，侧首看向白枫。老人心领神会，没有特意提及，只是缓缓点头说道:“难得你一片诚心，届时杏林宫试验你怎样都前来一趟，无须担忧其余课程。”

    沐雨凌虽一时听不懂老人的话语，但见他如此说罢，于是便点了点头，随后还询问了些具体事宜……

    三人很落了山，前去神武院千古榕供奉了吞火雀，沐雨凌便和两人告别回玄武院了。

    林晨和白枫两人徒步在悠长湖畔。

    林晨不由问道:“白老，真的要让沐雨凌参加试炼吗，他可是……”

    白枫从竹篓中翻出一条白茅根放入嘴来嚼上几口后转头看着前者，目光深邃:“这有何不可？五十年前创立杏林宫的那位年轻不也是从武者蜕变成悬壶济世的医师。”

    “如果这小子真有几分天赋，还是值得培养的。”

    林晨又道:“白老，我只是不懂，你和沐雨凌只是一面之缘，为何对他如此照应？”

    “有些事情着实不好说明白。”老人挠了挠头，看着天空几朵残云徐徐叹道:“或许，这便是缘分吧。”

    杏林宫，桃芳巷

    入夜了的巷道在宵铃响起之前便已熄灭最后一丝灯火。学子们回归寝舍，这里也恢复了冷清。

    林晨步伐轻盈，走入巷中。桃芳巷最深处，一个不事边幅的中年依靠青瓦墙壁，手脚紧抱蹲坐着。

    仲夏之夜本是燥热，但此刻这个中年的身体却在冷颤着。察觉到动静，中年抬起头，看到站在面前身前冷漠的林晨。

    林晨淡道:“桃芳巷传闻有怪人近火取暖，想必就是你了。”

    中年低头埋在膝间，不作理睬。

    对此林晨依然神情淡定，继续说道:“一月之约时间在即，今日来我是替他和你谈条件的。”

    他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在月光下依稀可见苍白的脸庞多了些讶然。

    “天火丹换尾羽的事情再缓一段时间。”林晨道:“这是一瓶寒化散，够一个月用的。每天日出三竿之内取圭撮兑半碗姜水服下，可以缓解你的症状。”

    “呵……”那人叹笑着，随后从衣袍中拿出一条尾羽。霎时，巷道似乎在绚丽五彩中光亮了半分。

    林晨虽是每天都可见到吞火雀风彩，但此刻目睹这近在咫尺的尾羽，内心还是不住一阵猛跳。

    他好像明白沐雨凌那小子为何胆敢动起手来了。

    “明玉灵府的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你送我这份大礼，这跟羽毛便托我还给那小子吧。”中年说道，说罢艰难挪动身体便药将尾羽递到前者手上。

    林晨没有接过来，反倒是摇了摇头，道:“这份礼不是我给你的。羽毛你也留着。沐雨凌和你之前的交易由你们自个完成，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点睛宫。

    老人拿了本封名《丹方》的书卷坐在太师椅上，另一只手摇着葵扇，细细鉴读起来。

    几道不甚响的叩门声传来。老人叫了声“进来吧。”随后不慌不忙合上书同葵扇一起放到桌上。

    沐雨凌轻轻推来门，手捧着一个黄纸包，笑嘻嘻道:“白老，打搅你了。”

    白枫招呼少年进屋坐下。沐雨凌打开纸包，喷香袭来，层叠黄纸里赫然是条两三斤重的烤鱼。

    “白老，我回去途中在湖里抓了条黄鲤，特地烤了给你尝尝。”沐雨凌笑道。

    白枫颇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大湖里的鱼都是二长老亲手喂养的，被他知道了非再罚你一手不可。”

    “啊……”沐雨凌顿时小脸煞白，一时半会支吾道:“那，怎么办……”

    老人闻着味道心里起劲，于是挥了挥手，道:“管他，生米煮成熟饭了，岂能白白浪费，湖里这么多鱼，少一两条没人发现的。”语落，便是不顾形象伸手就掰下鱼头狼吞虎咽起来。

    沐雨凌心中担忧顿消不少。他见老人吃得欢，不忘动手帮他分开鱼肉。

    老人将鱼头整个嚼碎咽下，好不痛快赞叹道:“这烤鱼香，果真是你烤的？”

    沐雨凌点了点头。

    要说五年来除了修为大涨之外，沐雨凌再提得上的便是这烧肉烤鱼的技巧了。

    白枫往嘴里塞入一块鱼肉，皮脆不焦，肉质细腻，饱盈汁水，实在过瘾。沐雨凌赶紧叫唤老人慢点，而老人反倒给他撕下一块白花花的鱼腩，不忘道:“你也吃。”

    沐雨凌却之不恭，且自己上山下山，肚里傍晚那点米饭早已消化殆尽，于是跟老人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饱肚舒叹。饮下一盏白水，白枫开始试探沐雨凌:“这么晚了，你来我这里不会就是想请我吃条烤鱼吧。”

    少年嘿嘿一笑，索性直言道:“就如白老下山时所言，哪怕我去力争焰纹晶，不用想也是空手而过，于是就过来请教白老了。”

    白枫眯眼道:“可我没见过有哪个学生胆敢大晚上的还上门讨教的。”

    对此沐雨凌依然挂着笑脸，说:“其实我心里也没底，若是恰好碰上白老睡下或者被给了闭门羹，那便权当吃个教训。”

    “是个巧舌如簧的小子。”白枫见沐雨凌实诚，实在是喜欢，同时默念今日托林晨所行之事倒是值得。

    如此想到，他便没有追问少年如何寻到这里了。因为不管先生还是院门守卫大都知晓，只是看着沐雨凌风尘仆仆的靴子，想必这小子也是摸索了不少时间。

    老人躺在太师椅上，沐雨凌则拿起葵扇在他身边扇着风。

    “说起来你这小子倒也有趣。”白枫惬意闭眼，笑呵着:“有时候精明得很，有时候又糊涂了。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巧事。杏林宫过两天是有场试炼，但奖品并非焰纹晶，不过是我套你话罢了。”

    沐雨凌眨了眨眼:“啊？”

    “焰纹晶我自己有一些。这东西说实话也就炼天火丹有点用，你若是想要，我可以给你。”老人说着，睁开一丝眼缝，嘴角微微咧起:“可是你找谁炼丹？”

    沐雨凌先是一番欣喜，然后思忖片刻后支支吾吾道:“我求杏林宫的炼丹先生……”

    “啪——”未等他说完，老人蓦地坐起往少年就是一巴掌拍去。

    “老子就是杏林宫最厉害的炼丹师，还用得着找其他人？！”白枫吹胡子瞪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