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剑九重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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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京都

    第二天。

    陈半鲤等人登上了马车,开始了最后一天的颠簸。

    京城周边并没有多么森严的布防,因为大部分的布防都拦不住修真者,而那些有效的措施自然不会在明处。正因为此,京城周边田庄林立,阡陌交通,风光极好。

    只有一处地点名为十里坡,因离京都十里路而得名。因为此地地势高于京城周边,京都一览无余,所以但凡军队都要在此停歇。

    马车在行了半日后,行到了十里坡处,远处雄伟的建筑已经可见。

    陈半鲤掀开帘子,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轮廓,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一方面是他实在受够这段路程了,另一方面便是少年心性,对这样一座自己即将要生活好几年的大城的期待。

    在他后面几辆的马车里,先前的白衣少女吩咐道。

    “进城后先回宫。”

    “是,殿下。”

    又行了一会后,马车终于到达了京城的正阳门前。

    陈半鲤掀开车帘,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座雄都。

    京城在前代已经是都城,大楚定都时又选择了这里,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这几百年里,多少人雨打风吹去,它沉默地看着在其中发生的一切,权力、欲望、爱情、神圣,仍然矗立。

    城墙外墙是纯黑色,斑驳的石砖严丝合缝,深邃的颜色透着一股巍峨。楼上有重檐长廊,威严中透着一丝清美。二三十米高的城墙宛如巨人,阳光下阴影笼罩下来,沉默森严。

    马车缓缓驶入了大门,仿佛被巨龙一口吃掉了。

    出乎陈半鲤的意料,城门检查并不严,守卫只是象征性检查一下就放他们过去了。但旋即他就想明白了,修真者有太多办法遮掩自身和他人了,检查的再严也没什么用,真正的城墙实际上还是守护城门的修真者们。

    但有一点他不知道,白数给他雇的这辆马车看似普通,实则非常昂贵,一路上给他省了不知道多少颠簸之苦。守卫是认识这种马车的,自然就简单放他们过去了。而后面的普通马车,就没这种待遇了。

    抵达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个住的地方。他想了想,决定先去京都学院,在其附近找个地方歇脚。于是他干脆让马车直接驶到京都学院附近。

    路上,他一直掀着车帘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沿途的风景。京都繁华异常,曾有前代诗人感叹道。

    “京都居,大不易。”

    不过所幸,至少目前他还不需要担心这点。他背囊里有厚厚的银票,白数给他的弟子的盘缠相当丰厚,加上白小洛临行前塞给他的厚厚一沓。

    还有...

    他摸了摸腰间。

    那里有一个奇怪的白色物件,看起来像个小袋子。

    马车突然停住了。车夫解释说,车只能行到这里了。

    他们停在了一座大桥边,桥的另一边就是京都学院。

    这座桥叫做白玉桥,但桥是白石搭建的,在渭河上延伸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桥身厚重古朴,透着一股浓浓的历史感。

    这座桥其实以前不叫这个名字,改名的原因是当时四岁的春洵公主被大楚皇帝抱着,在渭河旁边游玩时,年幼的公主指着桥奶声奶气的说:“白玉...好多玉...”皇帝陛下听后哈哈大笑,旁边京都学院院长大手一挥,当即令人去把桥头的石碑换了一块,上书“白玉桥”。

    从这一点,可以看得出这位春洵公主所受宠爱属实不浅。事实上,她从小到大,都在受着全京都的宠爱。京都人对这位大楚唯一的公主怀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情,有对皇族的敬畏,和一种养女儿的欣慰关爱之情。

    待到六岁开蒙那年,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京都学院院长的弟子,并在修行中展现了极高的天赋,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如今的春洵公主已经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仿佛上天都在眷顾她,她拥有尊贵的身份,强大的血脉,还有无暇的美貌。天道垂怜,让这个小女孩长成了大楚最璀璨的明珠。

    陈半鲤走在桥上,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河面上三五绣船穿行,春风拂过河畔的垂柳,柳枝轻摇,似乎在代替京都学院欢迎新人的到来。

    “白玉...好多玉...”

    幽美的后宫里,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正微笑着念着这句话,她的对面,是摘下面纱的春洵公主,此时她虽故作平静,精致的耳垂却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您也知道,那时候我刚认识白玉,看见个白色物事都觉得是玉。”她强自微笑地对面前自己的母亲解释道。“何况那时候觉得玉很值钱,总是想多从外面带点回去。”

    “是啊,那时候我的小淮宁多可爱啊...不像现在,连点表情都没有了...一点都不可爱了。”皇后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对面女孩美丽的脸颊逐渐鼓了起来。

    “哎...小淮宁长大喽,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了。记得我当年就是你这个年纪,在一次宴会上看见了你父亲,然后...”

    “您就不想知道我这次出去看见了什么吗?”姜淮宁强行打断了母后回忆过去,心里想着为了避免麻烦,还是不跟母后说那个神识异常的少年的事了。很显然,出于某种原因,她坚信她感受到的异常神识是陈半鲤的。

    陈半鲤并不知道修行了那功法后,他的神识已经蜕变的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如果说一般人的神识像林间的风,林畔的溪流,他的神识就像深海下的暗流,外表平静,内里汹涌。血脉特殊的姜淮宁感知到了这种奇特,但她不知道原因,因此虽然在意,但也无意再去特意提起。

    陈半鲤站在了京都学院门口。

    这所历史悠久的学院当年是由玄教教主创立,后来逐渐独立成为人族最优良的修道学院。从这里走出了不知道多少强者,他们有的前往北方镇守边疆,有的创立一方势力,一代代传承下去,盘根节错,渐渐的让京都学院成为一个低调,但实力深不可测的修真势力,哪怕皇室都要以礼相待,更何况,来这里进修的皇族子弟也不在少数。

    院门院墙都由青石砌成,清幽古朴。墙上爬着些许青苔,为斑驳的外墙添了几点色彩,也在显示着学院所经的悠长岁月。

    学院门口此时人不算少,很多都是抱着和陈半鲤相同的目的而来,想先来看看这所第一学院,然后去附近找个地方落脚。

    院门没关,此时有几位老师坐在门口,负责回答一些问题。陈半鲤向里面看去,只能看得见一片绿色。他心想,绿化整的这么好,想必的时候居住环境肯定不差。

    这样想着,他便满意地收回了眼光,前往学院旁边的街道,准备去找个客栈。考试形式内容尚未得知,他就已经开始思考居住环境了,如果让旁人知晓,大部分人应该都会嘲笑他过于自满,不知收敛。

    虽然他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因为他有一位仙人境界的师傅,虽然他不知道—但他自信的原因不在此处,而是因为他总是想的比旁人多一些。

    原因很简单。师傅让他来,师傅知道里面的东西能救他的命。那么师傅一定会让他进去的。

    作如此想的陈半鲤并没有意识到,虽然他一直埋怨师傅不负责任,但他很让自己恼火地,在潜意识里,下意识地信任着他那不着调的师傅。

    不过有的时候过于信任也不是好事,这师徒俩就因为信任对方,陈半鲤不做准备直接修炼了那功法,白数差点在一个月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得不说陈半鲤运气有时候还是很好的,比如在睡梦中完成了修真界百年来最简单的筑基。

    然后运气很好的陈半鲤就运气很差地发现,客栈满了。

    不过运气很好的是,当他坐在街边茶馆里和同样几个找不到房间的书生闲聊时,他看见一家名为聚福客栈的门前取下了满客的牌子。

    果然,陈半鲤运气很好。

    当他站在二楼向下看时,欣慰地看见先前那几个书生也离开了茶馆,显然找到了房间。

    然后他便关上了门窗,盘腿坐在床上,心神内沉,开始修炼。

    自从筑基成功后,他每天晚上都在修炼,那种体内真气随着时间推移一滴滴丰盈的感觉给了他一丝安全感,感受着真气每分每秒成长的陈半鲤体验到了农民丰收的喜悦。不仅如此,他还感受到本来薄弱的神识在一点点壮大,凝实。

    事实上一般的修炼法诀是无法同步修炼神识的。神识的决定性因素在灵魂强度,强度决定了神识天生的多少。一些天生血脉不凡的人也能拥有远超常人的神识强度,比如姜淮宁。

    而灵魂方面的修炼一直是空白,修真界千年来也未曾有过完整的修炼法门,只有一个大概的规律,就是灵魂强度和修为成正比。

    如果修真界知道了他能够通过功法修炼神识,可能会拿整个京都学院跟他交换,甚至更多!

    神识修炼意味着人类能够摆脱面对魔族的先天劣势,因为魔族灵魂力量天然强盛,人族因为这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代价。

    很神奇的是,出于某种隐隐的直觉,他选择隐瞒自己能够修炼神识这个颠覆性的事实。

    这是一种很模糊的直觉,但他在自己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就选择了相信这一直觉。

    和对师傅的信任不一样,而是一种更深、仿佛源自血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