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站在破庙的门旁边，看着父亲在给这个刚见面就能说出他父亲名字的老头包扎伤口。

    那老头说“澄海啊，这孩子是你儿子？比你小时候可聪明多了。”咳嗽了两声，见陆澄海没有应声，继续说道“当年之事，我确实无法做出大的动作，能将消息送出去已经是铤而走险。何况事发突然，当时我选择隐忍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我来这儿找你……”

    陆澄海打断那老头，说道“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只是我从梁州到这儿的路上，您也能推测到有多凶险，带着家人来到这里，我的根基在路上早被人给毁了，现在连二品实力都勉强了。能带着族人落脚到此，已经是万幸了。”

    陆澄海说这话时轻描淡写，好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但传到那老人耳朵里时老人却身体一震。一时间庙里寂静无声，继而他满脸苦色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但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既然你身体已经无法再继续习武了，那就只能把希望放在你儿子身上了。”

    “不行，平儿才八岁，而且我也不想再让他卷进什么事端。当年之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陆平，“况且他资质平平，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我现在只求陆家能安稳的走下去，其他没什么好奢求的。”

    “澄海啊，这天下之事，可半点不由人啊。”

    “包扎好了，平儿，收拾东西，我们回去。”陆澄海收拾好药箱，没再理会老头，转身走出了破庙。

    陆平看着那受伤老头，有些于心不忍。但是陆澄海没有停下步子，他便小跑跟着陆澄海走了。

    半月之后

    “小子，你不怕你爹过来找你，把你拎回家揍一顿？”老人坐在门槛上倚着破庙的木门说道。

    可那小子却并没有理会老人的讲话，而是关注于他左手端着的这把刀有没有端平。

    “中原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么？你会不会在骗我？”陆平始终盯着他手中的刀。

    “哪能，我这一把年纪还能骗你吗？”老人瞪了陆平一眼，“哎哎哎，刀尖可下坠了啊”

    “古人说‘得中原者得天下’，自古以来都被认为是正统皇室所在地，更是历朝历代最繁华的地方，无论是商业还是风光景色都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的。”老人站起身走到陆平身边，手中拎着根柳条，围着路平来回转了几圈，眉头一皱“嘿，这才半个时辰，你抖什么？”话音刚落，柳条就抽到了陆平的手腕上，“端平！”

    陆平照例在傍晚时候回到家，推开家门，见父亲正坐在饭桌边，桌上饭菜还未动，似乎在闭目想着什么。陆平坐到父亲的对面，父亲没动筷子，他也不能动。沉默了一会儿，陆澄海说道“平儿，你真的想去中原吗？”

    陆平放下碗筷，偷偷瞄向父亲，见他目光平静的望着自己，陆平想了一会儿，坚定的看着他父亲说道“想！”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人敲开了陆家的门，一改往日对陆平时的嬉笑面容，面色凝重的对陆澄海说：“快带我去找平儿！”

    来到陆平的房间，此时陆平还在睡觉，老人看着陆平，继而右手放在陆平的丹田处，闭上眼睛，开始缓慢吐纳。

    陆澄海在旁边瞳孔一缩，失声道：“这，这是为何？”

    一炷香时间过后，冯华良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陆澄海见他要站起来，近身把他搀扶起来，皱眉问道：“您这是为何？”

    老人面色略显苍白，低声说到：“我估摸着这两日清平府的人就会寻到踪迹，过来找我。此地不是中原，他们肯定会有备而来，不会再失手让我跑掉。到时候我能否保全自己都难说。我一个必死之人已经做不了什么了。只能把机会交到小辈手中了？所以才出此下策。”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陆澄海“这就是我和你爹毕生的心血了，能不能传下去就取决于你了。平儿是个好胚子，别浪费了。”

    话毕，老人扶着桌子站起身，踉踉跄跄向门外走去，陆澄海看着老人的背影说道：“您现在境界不稳，我这里还有几副药，马上给您取来，您等身体稍好些再走也不迟。”

    于是，陆澄海命下人腾出一间屋子，备上暖炉，将老人安顿在里面。没过多久，陆澄海手中端着一碗温水和一个药盒，来到屋子里，放在桌子上，望着躺在床上的老人说道：“前辈能否详细给澄海说说？”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中原现在表面上是国泰民安，实则暗流涌动，天竺近几年来通过商贸，混进来许多异教徒，这帮人善弄邪术，暗地里对本土宗教进行打压吞并，西域又与权臣勾结，私下里扶持西域有异心的部落意图统一诸部，北方匈奴觊觎中原久矣，看似鼎盛的祥源其实危机四伏。这些当下都还好说，但最为严重的是朝廷中又传言有人在杭州发现前朝遗子的踪迹。”老人叹了口气，“唉，天下又要不太平了。”

    五日后，破庙

    老人闭目坐在破庙内的草席上，着一身白衣。

    “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这要是被外人知道，岂不是污了我清平府大宗师的名声，说我摆架子吗？”老人睁开眼睛直视破庙的木门，仿佛能透过木门看到外面的景象。

    明明老人丹田已空，毫无内劲，但他身上却多出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似乎比以前更强。

    “难不成享誉天下的刀客还想着耍什么小手段不成？”院子里传来一阵浑厚的声音，但凭这声音就能看出他内劲之雄厚，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老人听出来是熟悉的声音，说到“想不到清平府已经成了旁人的走狗了，看你们几个小辈的阵势，今天是要提着我的头回去了啊。”话音刚落，老人推开门走出了破庙，对着门外的一群身着黑衣的人说道“你们的师傅呢？难不成是被我打怕了？”

    继而老人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身上气势一变，说道“以为几个小辈就能摆平我了？看来如今的江湖已经忘了我冯华良了！”话音刚落，一股冲天的气势直冲云霄。

    对面为首的人瞳孔一缩，失声道“大道无涯！”

    ………

    陆平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师傅叫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身体出现异样之后师傅就不见了，更不知道原本反对他习武的父亲要他学会这本书中的所有招式。现在

    他手上唯一关于他师傅的东西，就是他手中这把刀。

    陆平收回思绪，目之所及就是边界关口了，他转身拜别前来送行的父亲，刚要转身，陆澄海说道“平儿，关于一些事情我已经交代过了，其他的我都放心，唯独一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去杭州找一个姓侯的算命先生，看见了他就说是冯老让你来的。”

    陆平点头称是，“父亲您放心，孩儿必会谨记于心。”

    言毕，他转身走向关内。

    …………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将陆平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始终不离身的刀。

    “陆平，今天大概晌午的时候，家里就会派人来接我。不如借着上午的时间，咱们出去逛逛吧。”门外传来的显然是齐振川的声音。

    “好，等我一下。”

    随便吃过早饭，俩人退了客房，向店小二问过集市所在，便出了酒楼。

    不得不说，苏州的繁华程度，的确是其他州所不能比拟的。

    齐振川倒是没感到有什么新奇的，毕竟从小跟着家里人就没少来苏州。但是陆平则不然，打小在漠北长大的他所见的东西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对集市上售卖的小物件十分好奇。

    突然，陆平被前面一个售卖面具的摊位吸引，走上前去在里面挑挑拣拣。最终，他从里面选出了一个，问过价钱，买了下来。

    齐振川也在挑着脸谱，说道：“你还认识脸谱？”

    陆平摆弄着面具说“嘿，我又不是傻子，出门前总会做些功课的好吧。”

    齐振川说“今日我就要回家了，以后也没法子再继续陪着你了，来到中原，虽说这儿看起来一片祥和，但还是有危险的，往后你独自行走，还需小心一些。相必你来中原并不是单纯的爱喝玩乐来的，以后要是干什么大事，记得叫上我。”

    俩人继续在街上闲逛，陆平说“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能干什么大事。倒是没银子用了可以找你去。”

    齐振川闻言，看向陆平。这时候，陆平已经戴上了面具。

    白脸

    晌午时候，俩人随便找了个饭馆吃过午饭，齐振川从身上摘下来一枚玉佩，交给陆平，说道：“这玉佩你拿着，遇到什么麻烦了可以拿出来试一试，说不定会用得上。”

    陆平放下筷子，接过玉佩，那玉佩温润晶莹，一看就价值不菲，正面刻着“薛“字，背面画着祥云。

    陆平一愣，心想为什么上面会刻着薛字，但他见齐振川无意回答，便没再过问。

    齐振川放下茶杯说：“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在苏州再待一日，之后就赶去杭州。“陆平言罢，将玉佩放在怀中。

    没过多久，饭馆外停了一辆马车，从车厢里面下来一位老人，那老人匆匆忙忙走进饭馆，环顾一周，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陆平两人，忙走上前对齐振川微微鞠躬，说道:“公子，车已经备好了，时间紧，要不咱们这就启程吧？“

    齐振川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陆兄，那你照顾好自己，咱们有缘再见。“

    陆平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就此别过。

    …………

    早上还好好的天气，到了傍晚已经阴云密布，隐隐要下起雨。

    何云平近几年来的仕途可谓是蒸蒸日上，从梁州守将数次升迁，到了今天，就要入朝为官，手握重权了。今天他途经苏州，就是要入京赴职。眼见天气越来越坏，他示意手下加快赶路，尽量赶在雨前到驿站。况且所走之路多在城外，极易出什么事端，他可不想在这本应该是好事的时候，出什么差错。

    “大家再抓点紧，争取在下雨之前赶到驿站。“

    众人便快马加鞭，赶往驿站。

    走了没多久，突然前面的人一勒缰绳，将马逼停。走在心中想着事情的何云平一不留神，差点撞了上去，心中一怒，刚想叫骂，却听前面那人说道：“喂，来者何人，为何要拦我们去路？“

    何云平心里一沉，借着月光定睛一瞧，发现前面站着一个配刀少年。

    一身白衣，未露脸，面饰脸谱。

    大概能辨认出是个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