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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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尘

    绕过山口,本应是帝家大门矗立的地方,却只能瞧见一片废墟。

    再没有那些殿宇楼阁遮挡视线,从山口一眼便望到半山腰上去,那有一间屋子完好无损。

    帝倾墨有些惊讶,瞧了瞧位置,应该是祖祠的方向,她回过头去用询问的目光看帝涘影,他显然也瞧见了那间屋子。

    “许是结界。”帝涘影淡淡开口,“去瞧瞧?”

    她点点头,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踏着碎瓦,艰难地走过去。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屋前,帝家昔日繁华,可见一斑。

    并没有意料中的结界阻拦,帝倾墨上前想推开门,却被帝涘影拽住了,“屋内是谁,来我帝家祖祠作甚?”

    帝倾墨诧异的看着他,他指指倒伏在地上的杂草,应该是有人踩过。

    殿门被推开,门内一人淡青布衣,长发干净利落的挽了个髻,门开的同时那人抬起头来,那张脸与帝涘影像极了,只是眸色中少了几分色彩,淡淡的像是了无希望一样。

    那眸子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变了样,惊讶又欣喜,转而大恸。

    “我又出现幻觉了么。”

    那人低下眸去,缓缓摇头。

    “叶尘。”帝涘影轻轻开口。

    那人又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他。

    “不是幻觉。”

    泪水便那样无声的流淌下来,十三年间骨肉分离,辗转各地躲着姒家的势力,他本以为此生便再无转机了,未曾想此时再见,身侧屋宇破败,枯草遍地,物是人非。

    “大哥……”

    “你是如何在那场大火中活下来的?”

    “那天祖父与父亲他们在帝家门前列阵,叫我去后山找倾墨,我还没找到,便听见巨大的爆炸声在身后响起,火光冲上天好高,还有军队追过来,我怕极了,绕着他们跑了一会,在后山发现一个小山洞,我躲在那整整三天,秦国的士兵从洞外经过好多次,但是因为藤蔓挡着,他们没有发现我。山中有暗河,洞内潮得很,大火蔓延过来也没被烧毁。”

    帝叶尘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早便在姒家攻到大门之前便被送出帝山了,祖父的阵法不够支撑到第三个人出去,你自小机敏,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你。”

    “也为了保全帝家血脉。”

    帝倾墨在一旁静静听着,难道帝涘影竟是当着姒家的面走进阵法的?为她挡着日后寻仇的姒家人么?

    还有叫帝叶尘去后山找已经被送出的她……

    父亲为了她,竟做到如此。

    “那如今……”

    “倾墨已将姒无月杀了。”

    帝倾墨瞧见他眸中渐渐汇聚的坚定,又回过头去望着遍地残垣,“二哥,随我回汀兰城吧。我来结阵护住祖祠,这些房屋,或许有人能将它们复原。”

    帝叶尘将那扇门完全推开,发出吱呀轻响,“不进来么?”

    里面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挂着零星几盏长明灯,烛火因殿门大开而微微跳动。

    殿内整洁的很,想来是被帝叶尘打扫过。

    最里面的主位上,写着那带帝家下界来的古神帝拂的名字。

    旁边则是青丘狐族泽柳的牌位,想当年在神界,两人的故事还曾被传为一段佳话。

    帝拂留下一身神力渡冤气,替人受过下界修养,泽柳毅然抛弃了神族身份随之而去,别人都说,她若留在神界,泽华是万万没那机会也没那实力坐稳族长之位的。

    心神微动,帝倾墨便款款拜了下去,不过不少,恰到好处的一个礼。

    帝叶尘瞧着帝涘影满身的血迹,解下外袍递给他,“大哥。”

    帝涘影接过那淡青色的外袍披上,外袍短了些,衣角的血色还是会露出来,只是不再摄人,一眼看过去倒像是衣角绣上的冬日寒梅。

    到底身子还是不好,又陪着帝倾墨打了那么一架,再支开众人徒步走来帝山,帝涘影低低咳起来。

    饶是他尽力掩住声音,帝倾墨还是听见了,她忽然便回过头来,“你怎么样?”

    他回她一个微笑,殿内都好似明亮了些,“我没事。”

    帝涘影微微移开目光,视线落在窗边木盒上,“那是什么?”

    帝叶尘也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轻轻摇头,“不知道,盒子上被设下了封印阵法,我解不开。”

    帝倾墨与他对视一眼,随即走上前去,内力灌注其中,只听得咔嗒一声,盒子应声而开。

    一道红光闪过,盒中的东西缓缓升起,竟是火羽。

    帝涘影眉头微蹙,若是火羽在此处,那姒家手中的又是什么?

    “倾墨,便将它留在祖祠中吧。”

    帝倾墨闻言点了点头,合上盖子,又设下一道禁制。

    她用阵法将祖祠完完整整地护起来,又叫在镇上找来辆马车,给帝涘影买了一件新衣换上后,便照着那份地图向汀兰城赶去。

    车里铺着狐裘软垫,一方小几,帝涘影靠坐在那,捞过一本书,上面写着些周朝旧事。

    帝倾墨坐在另一边,将手肘支在小几上瞧他,车子微微晃着,车中有暖炉熏着不知名的香,半晌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帝家距汀兰城不是很远,到了汀兰山中她还没醒过来,帝叶尘驾车发现在阵法中迷了路,便开口询问,“哥……”

    “小声些,倾墨睡着。”

    他压低了声音,好像风一吹便散的大小,他知道帝涘影武功高强,听清他的话不成问题,“这阵法要如何过?”

    帝涘影将外袍披在帝倾墨身上,伸手掀开帘子,走下车来,他细了眉目,“我虽能解这阵法,但人家的地盘,硬闯总归是不好的。”

    话音刚落,前方林中忽然走出一人,红衣飘然,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可我倒想看看你如何解这阵法。”

    “冉筝公子,这样大的阵法搭一次不容易,对此地灵气也是颇有损耗,何况搭第三次?”

    那人眸中眼波流转,转过身去挥袖,面前便出现了一条路,“还是不招人喜欢的老样子,下界了也不变。”

    他嘟囔的声音极小,帝涘影听见了,却琢磨不出他这话的意思。

    帝涘影回身将被外袍裹住的帝倾墨抱出来,向着那条路走过去。

    冉筝看见他怀中的帝倾墨,愣了愣,随即哼了哼转过身去,“走快些,我怕一个不小心失手关了阵法生门你们要被困在里面。”

    “什么时候成了给汀兰城看门的了?报答收留你这几年之恩么?”帝倾墨窝在帝涘影怀里,头也没抬,闷闷地说了这么一句。

    冉筝瞧着她,凤眸微挑,“不止这个,还有答应把你嫁给我的恩。”

    帝倾墨这才抬起头来,“哥哥,把他的阵毁了吧,看着心烦。”

    帝涘影笑笑,低下头来同她对视,看着她眸中倦意,“别闹,若是还困着便安分些睡觉。”

    她又将脸埋在他胸前,“不想睡了,但是也不想走路。”

    帝涘影由着她,抱着她向城里走去,“怎么几年不见,招了这么些桃花回来?”

    “为了给你看看。”

    帝涘影哭笑不得,“给我看做什么?”

    “给你看看外面那些桃花都不及你,所以不要总是急着把我嫁出去。”

    感觉抱着自己的人脚步顿了顿,抱着她的手也紧了些。

    “好,那便委屈倾墨陪我一辈子。”

    帝倾墨也是一惊,抬起头看他,盯得死死的,“这算是承诺么?哥哥你说话从来算话的。”

    帝涘影点点头,“自然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