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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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她来了(上)

    淡淡的檀木香气弥漫在慈宁宫中,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形成了片片光斑,宫女们进进出出,地上的光斑时而射在地上,时而射在宫女的裙摆上,似在进行一场清晨你追我赶的游戏。

    贞羽醒来,疲惫地打量着周遭,身上是一床印着银色花纹的雪白蚕丝被,精致的雕花装饰不凡,她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宫女,下床站起身来,四肢僵硬的走向了木制梳妆台上的铜镜面前,轻轻点上朱砂。

    下一秒,朱砂纸竟被宫女夺了去,她正要发作,宫女的话却吓到了她:“哪里来的风,把公主的唇脂吹的这么高。”

    贞羽心生恐惧:“贱婢,你岂敢戏弄本公主。”,一掌落在冬雨脸上。

    “映红,你打我做什么?”,

    “冬雨姐姐,映红没打你啊。”,映红用眼神示意冬雨手里的洗面盆子。

    “那是你,夏菊。”,

    “姐姐,映红给我作证,我没打你。”,

    冬雨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疼痛的脸,觉得自己见了鬼了。

    贞羽看着宫女进出的方向,走回自己的床榻,这才发现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样的人躺在床上,觉得荒谬至极,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打了自己一下,却生出了火辣辣地疼。

    她不死心地上前去看床上的自己,那是她精心打理的身体,她怎么会不认得——此人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都与自己一模一样。

    她去摇晃自己:“你到底是谁?”,不曾想床榻上的自己睁开了眼睛,她这才看清,那人的瞳孔竟然是一只金色,一只灰色,这奇怪的样貌,让自己恐惧的后退几步:“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啊!”,没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公主怎么样了?”,皇后赶来,急切的问道。

    “回禀娘娘的话,公主刚才醒了过来,可是没过一会便又晕了过去,可不一会又睁开了眼睛,身体还剧烈的颤抖,现在又昏了过去。”,花梨细柔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心。

    “皇额娘,那不是阿羽,那不是阿羽,阿羽在这里,阿羽在这里啊!”,说罢几滴眼泪滴落下来,可怕的是,这眼泪竟然没有真的落下来,反而凝结成了泪珠,到了那床上的那人的眼里。

    “还有6日我的阿羽便能醒来了…”,皇后看着贞羽的眼泪,心里更加相信了小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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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日的时候,贞羽发现自己好像在慢慢变弱,原先能与宫人产生接触,现在竟然从宫人的身体上直接穿过:“我是变成魂魄了么,那我原先那几天我是什么…”,贞羽呆滞地望着自己愈加透明的手……

    第十二日的时候,陵安带着旭烈来看贞羽,旭烈是天池的王子,是贞羽自己选的驸马。

    旭烈是天池王最小的儿子,自幼在草原上长大,同马驹、棕熊、狼王为伍,与人结交时从不看人,只看气味是否相投,当他靠近贞羽的时候,突然手拿匕首,皱着眉对陵安说:“她不是贞羽,大祭司对贞羽做了什么?”。

    转身将刀抵在陵安脖子上时,陵安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秦国谁不知,天池王的小儿子旭烈自幼与野兽同行,可感知万物,我若真对贞羽做了什么,又何苦与旭烈王子来看贞羽,暴露自己?”,

    “小烈,司清并未伤我…”,贞羽靠近旭烈,紧紧抓住匕首,不让匕首碰到陵安的脖子上。

    旭烈闻着贞羽身上浓烈的地狱之气,他咬牙切齿,没将陵安的话听进去一分,抓着匕首的手越发用力。

    “臭旭烈,你不是说你能感知死去的狼王吗?本公主还没死呢,你都没感知到,吹牛王旭烈,快放下匕首,不要伤害司清姐姐。”,贞羽梨花带雨地哭着,双眼红肿,所有的眼泪都从床上那人的眼中流出。

    旭烈心痛地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眼尾落泪的贞羽,万分心疼:“若大祭司未对贞羽做什么,为何她身上会有来自于你身上的地狱之气。”,

    陵安以为对方已经看出自己的身份,攥紧了指甲,漆黑的瞳孔开始放大,被发丝遮挡的面部慢慢开始皲裂,她并不爱解释:“本祀做了便是做了,没做便是没做,杀人还要藏名的鼠辈手段,本祀不屑!”,

    陵安最厌恶别人对她不敬,千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拿匕首抵着她,这对她来说是挑衅,二人即将爆发之际,小楠和秦世恭斗着嘴,从门外进来。

    秦世恭手里提着一只玉壶和两个茶杯,

    “臭虱子,你这皇宫的皂师的手艺可真不咋地,真的是比不上我鬼谷的木槿叶,看在你等这么用心招待我的份上,待此事结束,我回鬼谷让河童给你送些过来。”,

    “呵,小楠小姐的心意在下领了,不过这木槿叶洗头,也就你那紧闭谷门落后的鬼谷还在用,我皇宫皂师制的皂,乃秦国贵胄之间最为流行的洗发用品。”,

    “我呸,谁说一定流行的才最好,我鬼谷的天然之品才是!”,

    本来秦世恭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刚踏进慈宁宫,便被微妙的氛围堵住了嘴——千年老鬼,被一个毛头小儿用刀抵着脖子。

    “哇,不愧是天池来的王子,离神最近的人类,和我皇家老鬼面对面地坐着也就算了,还敢拿匕首挑衅,牛”,当然这是秦世恭的内心OS。

    “嘿,司清!今个儿你怎么没穿斗篷?”,小楠许久不见陵安,开心地喊道,介于一旁的旭烈,她才唤陵安司清。

    陵安转过头,瞳孔恢复正常,看了小楠一眼,并未理会小楠。

    小楠假装没有注意到一边的贞羽,边说话边往里走,心想:“这才第十日,贞羽公主的真魂便能下床了吗?”,不过脸上并未表现出自己已经看到了贞羽的样子。

    “旭烈,不得放肆。”,秦世恭制止旭烈荒唐的行为。

    “恭,她身上有地狱之气”,

    “地狱之气?”,小楠不可置信地望着陵安,虽知道贞羽之死绝不是陵安所为,不过地狱之气这种可怕的东西竟会出现在陵安身上,这千年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阴世最可怕的秘术分为3个等级,煭阎掌握一级,一级秘术名为炼狱炙,一旦使出,能融化整个地狱,所有的魂魄从此消失在六界之中,一级法术只有煭阎会;二级是钟鹈,法术:冰灭,可将所有的敌人都凝结成冰,然后击碎;第三级便是地狱之气,会吸收世间的七情六欲,待释放之时,构造幻境,让人无法走出,或沉迷、或死在幻境里,而每死一个人,拥有地狱之力的人就会吸食掉死去之人所有的力量,但若有人走了出来,那施展地狱之力的人便会受到反噬。

    “不是她。”,他冷冷地说。

    “不可能!”,旭烈并未放下匕首。

    “她真名陵安。”,

    “千年前舍身救了整个大秦的陵安公主?她不是死了么?”,旭烈不可置信的放下了匕首。

    陵安和天封千年前的献祭,救下的不止是大秦,还有天池的皇族,当年的天池受外邦侵扰,面临的是灭族之灾。天池之人最重情谊,自那以后,便归顺了秦国,并将此事载入了当地的史册,立下了千秋万代,不与秦为敌誓约。

    旭烈自幼与野兽为伍,野兽中有年岁的,百年岁的,千年岁的,还有万年岁的,等等,不计其数,都生活在七夜的深林族群部落中,还有南水与苏岭即将灭绝的神兽,也会迁徙至此,旭烈小的时候常常跟着棕宝去那部落里听远古的故事,陵安和天封的故事便是百苍老人最爱讲的。

    (七夜:守护森林的神,有种林养林的神力,所过之处,只要流下汗水,树木便会疯长。百苍:是七夜种的第一棵树——松树,已存活亿年。)

    秦世恭并未说话,在贞羽最喜欢的晶莹剔透的琉璃椅上坐了下来,将玉壶里的茶水倒入清碧玉茶杯里,一饮而尽。喝完后,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地看着一旁的二人:“抱歉,我与小楠来时没想到二位也在。”

    “那为何贞羽的身上也有地狱之气?”,旭烈不解。

    “你这狗鼻子倒是灵的,就是脑子不好使。”,小楠笑道。

    “你!?”,旭烈奶熊奶熊地。(不是错别字,就是一个又奶又熊、八块腹肌的草原男人!!)

    秦世恭和小楠对了个眼色,小楠没有继续再说,径直走到陵安身边,摸着她的心脉,同陵安说:“公主辛苦了。”,接着用手在陵安的手上比划了几个字:“今夜子时,北城墙见。”

    陵安抬头与小楠四目相对,小楠双手握住陵安的手,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