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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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秦虎

    “你他娘的是个废物吗?”

    秦虎猛然起身,满脸怒容地将手里的账薄摔在了酒楼掌柜的脸上。

    “这块地界,你知不知道花了我多少银子!

    我让你给我赚钱啊!不是叫你送钱出去啊!”

    秦虎眉头拧在了一起,一把攥住了酒楼掌柜的衣领,狠狠一个嘴巴下去,掌柜的侧脸立时便肿了起来。

    “呵。还敢躲,我让你躲!”

    秦虎又是几拳砸过去,仍旧难消怒气。

    “虎爷!有捕快来了,还带着个人,要来见你。”

    秦虎先是面露疑惑,而后眼睛一转,大概猜到了与昨晚赌档的事有关。

    “先请进……等一下,先请他们去二楼稍坐,说我马上就到。”

    秦虎深吸一口气,怒气似乎瞬间平息了许多,松开了攥着掌柜的手。

    “说说吧,酒楼怎么回事?”

    “虎……虎爷,城西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是北都来的,名号响亮,做的饭菜味道更是没的说。

    甭说是咱家,城里只要是做饭食,卖酒肉的,这个月生意都不好。”

    秦虎咧嘴一笑,笑里却带着股凶戾。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到了我的地界,却不来拜我的码头,真是没规矩!”

    “虎爷,人家背后站着高官呢,咱们动不得啊。”

    掌柜的连连摆手,被虎爷的这句话吓得直冒冷汗。

    “哼!他背后站着官,咱们身后难道就没有吗?”

    话虽这么说,秦虎却也没再提什么。

    “过几天,约他们酒楼的掌柜聊一聊。

    告诉他们掌柜的,做生意,一起赚钱。吃独食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完这句话,秦虎便大步走出了这座房间。

    酒楼二楼,靠着窗户的座位。

    阳正和南宫晏面对面坐着,桌子上,已经摆了几道菜,还有一壶酒。

    阳正只是浅尝几口,目光时不时就看向楼梯口。

    “沉住气,自然一点,把敌意都收敛起来。

    成大事者,腹有韬略,形色不露于外。”

    南宫晏随口说道,筷子不停,不时再浅酌一口,吃喝的很是痛快。

    阳正不由轻笑一声,也跟着夹了几口,饭菜味道确实不错。

    “来了。”

    南宫晏突然说道,阳正眉头一挑。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看见一个壮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手中还转着两枚铁胆。

    阳正放下了筷子,南宫晏却依旧自顾自的吃喝着。

    “呦,南宫捕头,今日怎么过来了?”

    秦虎堆着笑,对着南宫晏一个拱手,南宫晏却并不理他,直到再吃了几口菜,喝了一杯酒,才斜着眼看向秦虎。

    “呦,虎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南宫晏故作惊讶的说道,还敷衍的拱了拱手,丝毫不顾及秦虎有些难看的神色。

    “昨晚上的事,你知道了吧?”

    “这……呵,还不太清楚,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竟劳烦南宫捕头找上门来。

    可是我秦虎……”

    “不知道算了。”

    南宫晏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了秦虎的话。

    “知不知道也不重要,这位是我们张捕头的远方侄子,你给他赔个礼,道个歉,这事儿便算了。”

    南宫晏指着阳正,对着秦虎说道。

    秦虎怒极反笑,手中的两枚铁胆紧紧攥住。

    “呵呵,南宫老弟这话,我就真是听不明白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就得给这么一个黄毛小儿道歉,凭什么?”

    南宫晏一声冷笑,站起身来,拎起自己腰间的铁尺,顶在秦虎的胸口,逼着秦虎向后退去。

    “凭什么?就凭我手里这把铁尺,身上这身官衣。

    你又是个什么破落东西,你自己做的什么生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今天让你赔礼道歉,已经算是给你虎爷的面子了,想硬气?硬气的人在大狱里等着砍头呢!”

    说到后面,南宫晏干脆将铁尺抬到了秦虎的肩膀上。

    秦虎感觉憋屈的很,总感觉二楼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着他出丑。

    秦虎一把攥住铁尺,胸口剧烈起伏两下,低声咬着牙说道。

    “我身后那位可是……”

    “你他娘的想好了再说话!律法昭昭,攀咬朝廷官员,查无实据,可是死罪。

    你是民,我是吏。想在我面前耍威风,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南宫晏的这些话也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却比秦虎说的话更有底气,也更具凶性。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

    秦虎松开握着铁尺的手,任由南宫晏将铁尺收回腰间。

    “你暗地里干的那些事,你以为你瞒得过谁?

    要不是咱们县爷仁善,你早就被夷族了。”

    南宫晏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秦虎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时间手脚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今个把话说开了,只是要你赔礼道歉,你说是不是给了你虎爷面子。”

    “是是是,您……您说的是。我,我这就给……给这位公子敬茶赔礼,另备上一份厚礼,聊表歉意,万勿推辞。”

    秦虎到了阳正桌子旁,连忙奉茶赔礼。

    阳正看向南宫晏,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接过茶,喝了一口,以示接受歉意。

    秦虎这才放下心,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又是嘘寒问暖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阳正看着秦虎离开,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才低声向南宫晏询问。

    “为何要这么做?”

    “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吗?”

    “嗯。”

    南宫晏轻笑,摇了摇酒壶,空了。

    “小二,再来壶酒!带走。”

    随着南宫晏一声呼喊,小二很快就跑了过来,上了一壶酒,低头哈腰着。

    南宫晏接过酒,先是喝了一口,然后示意阳正跟上来。

    等到出了酒楼,南宫晏带着阳正在街上逛了几圈,到了个僻静地方。

    “你觉得张焦是个什么样的人?”

    阳正沉默不语。

    “不用顾及,畅所欲言。今日你我想谈的话,只在你我之间,绝不外泄。”

    “一个慈父,也是酷吏。”

    南宫晏笑了笑,饮几口酒。

    “张焦是个人才,识大体,是个实干的能吏。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或许他还能成为一个为国征战的将军。

    你认为他是酷吏,其实也不算错。”

    “燕国病了,病了几百年。

    有很多人都想革除弊病,但最后往往无疾而终。

    到了现在,燕国的病已经很严重了,再不治理,亡国不远矣。

    燕国的病,病在官场,病在吏员,病在世家,病在豪强,病在军事,病在崇玄。

    现在的燕国,像是纸糊的楼阁,或许一股风吹过,这楼阁便塌了,便没了。

    张焦这个人,顾家。所以他不能做出格的事,乞丐们的事,不是他不想管,是县爷不想管。

    所以他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他从不欺压民众,所以民众不怕他,但城里的地痞流氓每个都害怕他,怕的要死。

    倘若给他一个清官县爷,说不定现在这座城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