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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乌云之下

    ““跟了我们一路,你想要干什么?“秦观吸了口气,轻声问道。”

    “对方似乎看穿了秦观那毫无顾忌眼神下肮脏的想法,眯着眼冷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过话茬。”

    ““冯江!赵五!宁崎!”秦观猛地拍了拍额头,为自己再次在貌美女人面前失态而自责。不多时另外三人便闻声赶了过来,四个男人站在拥挤的楼梯口齐齐抬头看着楼上陌生的女人,楼上的女人则用平静的目光回应着。”

    ““她是谁?!冯江作为四人中年纪最大的人第一个开口问道,相比于楼梯上女人的美貌,他关注更多的是这个女人是否有危险,应该是女人香水味的缘故,冯江边说边戴上了自己的防毒面罩,但显然对方被冯江这个明显带着嫌弃的动作给激怒了,女人竖起眉毛指了指冯江厉声说道:“杀了他!””

    “楼下的几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冯江便应声软软地倒了下去一时间没了动静,猩红的血液汩汩地淌了一地,秦观惊讶间俯身查看冯江的情况时瞥眼看到一个身材矮小,佝偻着背的人正奋力地钻进墙面一个小小的窟窿里,秦观猛地转头将视线紧紧钉在那人身上,那人边矮身没入墙壁的窟窿里边回头看了秦观一眼。只一眼,秦观便被那人的恐怖面庞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除了用地狱中的恶鬼来形容那人的长相外,还有其他什么词汇能比这来的更为恰当了!”

    ““身后有人!是个侏儒!”秦观单手压住冯江后腰的伤口,连忙招呼宁崎过来救人,秦观其实也不确定刚才钻进窟窿里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人。关于侏儒,秦观在白舱是有见过的,但如此袖珍的侏儒,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秦观将冯江交给宁崎后立刻站起身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刚才的那个窟窿外,这间屋子里还有很多类似的破洞,密密麻麻地看的人心头发怵。秦观隐约记得这间屋子之前似乎是没有这些破洞的,混乱的意识开始在围绕着秦观脑袋,但混乱的意识也是人的意识。”

    ““撤,去上一个哨点,赵五你殿后。”秦观甩了甩头将这些没用的信息甩出脑袋后命令道。”

    “几人闻言立刻秩序井然地飞奔出屋外,跟着秦观朝着一个方向开始逃命。”

    ““前哨离得很近,再跑快点冯江可能还有救。”宁崎努力控制着已经逐渐紊乱地呼吸说道。”

    ““既然已经动手了,对方会不会根本不在乎前哨不前哨的事情?”见身后一直没有对方追过来的迹象,赵五上前插嘴道。”

    ““不是说是些小混混吗?为什么动手这么直接?上来就杀人?“宁崎有些紧张地补充道。”

    “秦观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非常难堪,毫无疑问,冯江被刺伤完全是自己的疏忽大意,但他不愿意承认,也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来弥补。”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怎么办?”宁崎看出了秦观表情中的尴尬,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他认为不能再去刺激领队导致他继续做出错误的决策。”

    ““如果有机会抵达前哨,宁崎你想办法救活冯江。赵五,你直接去拿那个东西,什么时候用,你自己来做决定,但你得快点,我怕冯江坚持不到你回来。”秦观回头看了看,虽然并没有人追过来但他还是十分担心,他从裤腰里摸出一把有着黄铜般色泽的钥匙,甩手扔给了赵五。”

    ““不要太过担心,随时都有人被杀,不是吗?“赵五双眼放光地看着手里的钥匙格外轻松地说道。”

    “秦观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希望让赵五明白:“这件事非比寻常,不单单是有一个人被杀死,你明不明白我们四个人所代表的立场是什么,过去十年间你听说过有谁在送货途中被杀死吗?就算有少数不为人知的死亡事件,也只存在于更少数的几个高危区域,没有人会对那些地方的配送担责,每项记录都已经被销毁或篡改,甚至连配送人本身都已经被抹杀,就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但是我们不同,我们是行走在太阳底下的人,而且此刻是行走在A6的太阳底下。“秦观说着抬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他觉得太阳这个词有些遥远,甚至都已经快要从人们的口语中消失,但他又懒得去修改继续说道:“这可能会引发冲突,甚至是大规模的械斗,甚至我都怀疑这次的事情有可能就是A6做的。而我们四个人作为这场冲突的触发点,是一定得消失才行的。不管是对于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还是A6,甚至是白舱,只有我们四个人消失了才能继续把这个故事推动下去。””

    ““这是为什么?””

    “秦观一直对于赵五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反感,他一直以为是两个人气场不合、三观不同而导致的,可还不是很确信,现在他明白了,这些臆测都是不正确的。就在刚刚,秦观对赵五的反感突然增加了很多,希望让他消失一般的反感全都是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的“不要太过担心,随时都有人被杀,不是吗?”秦观一字不差的低声复述了一遍赵五的原话。”

    ““你说什么?”赵五问道。”

    ““不要太过担心,随时都有人被杀,不是吗?你刚才说的那句话。””

    ““是我说的,你重复它干什么?””

    ““我知道我为什么对你那么反感了。””

    “赵五呆了呆,低下头,似乎在仔细琢磨秦观这句话的意思。”

    ““闲聊等之后再说,先按照刚才的计划行事。”另外两人闻言点点头。“冯江怎么样了?””

    ““做了止血,脉搏还在,伤口还有一些轻微的渗血,血都是红色的,应该没有伤到脏器,还有的救。”在跑动中宁崎快速地二次检查了一番。”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跑这么快。”赵五明显跑不动了,好多次如果不是秦观扶他一把,被他抬着的冯江早不知道被他扔在地上多少次了。”

    ““他们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秦观强压住自己心头的不快,把赵五一把推开,自己和宁岐两人抬着重伤的冯江:“你先去拿东西。””

    “赵五被推得肩头隐隐作痛,但他反而十分高兴,兴奋地点了点头。没有冯江这个累赘后,他轻快地跑了出去,转眼就消失在了雨雾之中。恍惚间秦观觉得赵五不会再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个想法在他推开赵五的刹那间达到了峰值,但他已经把钥匙交了出去。在秦观心底他是想这么做的,因为这样做能让他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他觉得自己救活了一个人,他是高尚的。但为什么不是宁崎呢?秦观偷偷看了看宁崎,发现对方正一心关注着冯江的伤势,甚至连赵五已经离开这件事情本身都没有意识到,秦观安心地叹了口气,那股高尚的舒服感更多了一分。”

    “一个低矮的人影摇摇晃晃地挡在三人面前,人影本身像是鬼魅一样的出现,秦观急急地停了下来,但宁岐没能来得及停住,因为他压根就没看到这个人,这使得他整个人都一头扎在了那道人影的身上。对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二人连滚带爬地摔倒在一起,扭打间滚到了一旁的土堆后没了动静。秦观起身上前想去帮宁崎一把,但身后一阵熟悉的气味立刻攫住了他的双腿,他顾不上冯江的伤势,当机立断松开还抓着冯江的手,顺着之前奔跑的惯性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摔倒在了前方的不远处,当秦观抬起满是泥泞的头时,发现身后的女人尚还保持着刚才挥刀的姿势,以刀身的高度来判断,这一刀如果秦观没有避开,最起码肩胛骨得被横着霍开一条大口子!”

    “秦观抹了一把面具上的泥水赶忙站起身,他想看清这个女人的姿势以便随时应对,但他看不清,这场漫漫的雨天无论是闲聊还是正经的探讨,秦观都没有给过任何中性以上的词汇,他向来是无来由地讨厌这场雨,但到后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真的独独讨厌这场雨,还是讨厌这个崩塌的世界。就像现在,他就是单纯的讨厌这场雨而已,因为它害得秦观无法看清敌人的动作。”

    “对面的女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做工精良甚至带有装饰雕刻的弯刀,握在身着现代装饰的女人手里显得不伦不类。秦观在白舱作为运输队长工作多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所以他立刻明白,这把武器在正常情况下,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个女人手里的,除非奇遇,不然只能认为这个女人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秦观压住心头几乎无法控制的焦躁,他想不明白,麻烦的事情为什么总专程对自己下手,虽然他确实得罪过一些人,但似乎得罪的程度还不足以让对方雇佣这样装备精良的杀手......难道是自己队伍里的其他三人?”

    “秦观慢慢摘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这样的举动虽然会让他沾染上雨中的毒素,但此时能够得到良好的视野才是秦观的头号要务,事实上秦观不止一次地怀疑雨中是否真的有毒素存在,因为除白舱外,其它地方几乎没有见过有人会像他们一样佩戴防毒面具。”

    “二人相距大约5米远的距离,女人举着刀迈着轻盈的步子踏着水渍慢慢朝秦观挪了过来,有那么一刹那秦观以为自己正在看一场电影,眼前的这个女人是电影中最大的反派,正朝着主人公步步逼近,美丽而又危险。但没几秒钟,竖立的汗毛和一身的冷汗把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秦观左躲右避地和女人对峙了很多个回合,其间只是被划破了一次衣角,整体没有任何大碍。秦观游移间开始游刃有余地开始观察着女人的每一次挥刀,除发现先入为主的印象外,这个女人几乎毫无亮点可言,不管是脚下的步伐还是挥刀的动作都外行无比,随着女人逐渐涨得通红的脸颊和更加肆意乱舞的弯刀让秦观终于确信,不是自己很强大,而是对方真的很弱。”

    “对面的女人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刀插在地上张着脖子想要看清秦观身后另外一名同伴的情况,但除了闷闷的打斗声外,剩下的全都被秦观恰好地完全挡住了。”

    ““先入为主了!这两人没什么本事,动手把他们解决了,救冯江要紧。”秦观微怒地看着对面带着一脸怯意的女人大声说道,此时他的脑子完全乱成一团,抛开他们的目的,秦观想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说只是虚张声势,但主动出击的是他们,且步步都是杀招,可实际里他们的实力又弱得可怜,若不是偷袭,估计用不了几分钟他们这个小队就可以把这两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秦观强行把这些想法甩出脑袋,眼下只要把这俩人解决掉,撬开其中一张嘴一问便什么都知道了,但如果不幸这两个人都被失手杀死了,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早就看出来了!“宁崎如释重负地回应道,并伴随着一声惨叫,眨眼间宁崎就把那个侏儒摁倒在地,死死踩在脚下。女人听到动静后神色慌张地转头就要跑,但她绊倒了,整个人都趴倒在泥泞的地上,同时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女人半跪着起身,脸色由红转白,纤细的手按压着其中一条腿,嘴唇被用力抿成一条细线,眼神慌张地盯着秦观,求助的眼神看起来更像是由于伤痛而非恐慌。”

    “一种奇特的感觉涌上秦观的心头,在他身前这个扭伤脚的貌美女人,是一个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而且也切实地在落实这件事情,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冯江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同时,这也是一个因为扭伤了脚而正承受着痛苦的人,秦观想要上前搀扶她,看到她摔倒在地上,疼痛好像在自己身上,但是他没有那么做。”

    “秦观上前把女人的长刀踢到一边,任凭对方忍着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也毫不在乎,依旧只是警惕地看着她。”

    ““还我的刀来!“她说话时脸色更惨白了几分,动作依旧迟缓,哪怕秦观已经伸手把刀拿在了手中,女人仍然无法站立起身,秦观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扭伤脚了?“秦观依旧和女人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说道。”

    ““我好得很。””

    ““用不用我扶你?”秦观隔空举起自己的手。”

    “女人没有说话,强忍着疼痛踉跄地站起了身,扭头便走,脚步越走越轻快,好像没事一样,整个过程前后不超过半分钟。”

    ““你杀了我也没用!”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盯着秦观说道,她脸色苍白如纸,连带着嘴唇的颜色也变得浅浅的,只剩下一丝红润。秦观慢慢放下已经举起的长刀,他已经在刚才的一瞬间瞄准了女人的心脏,只等下一个喘息,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长刀刺出去。”

    ““杀人就是杀人,哪分什么有用和没用?”秦观毫不在意地说道,事实上他也确实不在意,不管这个女人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都一定会杀了她,秦观是个极其害怕麻烦的人,与其抓两个活口去问清来龙去脉,不如直接把这两人彻底解决了来得简单,至于后续会发生什么,那都是之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秦观像举标枪一样把那把华丽的刀举在手里,只要女人再次转身逃跑,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长刀投掷出去,现在之所以没有下手,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当着一个人的面,或者说不想被对方盯着的时候杀死对方。每次女人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时,他都快速地举起手中的长刀,想要了结对方,但都失败了。”

    ““那你倒是动手啊。”一道声音透过雨雾传了出来,因为潜藏在雨雾中,那道声音显得很模糊,秦观和宁崎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听出那人是谁。但藏在雨雾中不敢露面的,大概率不是自己人,宁崎下意识翻手将刚缴获的一把短刀用力扔向声源。雨中的几人都安静地等待着这一刀的结果,直到粟发女人都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这才透过雨雾慢慢走了出来,像是在回应宁崎刚才的短刀一样,黑暗中炸起一阵刺眼的火光和一声非动物的尖啸,宁崎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直挺挺地仰面摔倒在雨泊当中,雨中的人影这才渐渐露出了他的身形,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归来的赵五!他的肩膀上还扎着刚才宁崎掷出的那柄短刀。赵五面色痛苦地出现在几人面前,枪口不断在几人之间来回切换,最终慢慢地落在了秦观的身上。”

    “秦观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宁崎,他的眉心正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血洞,鲜血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流淌,眼神还保持着惊讶,来不及收回便死亡了,目光投射的地方正站着举枪的赵五。”

    “赵五表情严肃,但肩头的伤口让他难以忍受的表情扭曲,他想把那柄短刀拔下来,但长久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赵五从宁崎的尸体上收回短暂的悲伤神情,向着秦观和李忆的方向小跑了几步,快速且决绝的连续开枪,伴随着明显的火光和浓重的黑烟,三声枪响连续炸响,秦观感受着身体剧烈地冲击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泥泞的雨水中,感受着逐渐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他到死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赵五背叛了自己吗?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不甘,反而随着眼前黑暗的愈发浓重,内心越发的平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