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他的心空了。

    家里的产业全面崩盘，周家陷入绝境，东山再起的机会渺茫。周北泽也崩溃不已，家里的事情无法不波及到他，昔日的合作方翻脸无情，连孩子也不曾放过，一样照骚扰不误，周北泽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叶霜已经好多天没看到周北泽了。听说周爸爸病了，连着好多日都躺在床上无法起身，周妈妈身体也一直不好，巨大的精神打击下，也病倒了。一连照顾两个人，周北泽难免会有些吃不消。可惜周北泽不让她来帮忙，只让她在微信上聊聊天就好。

    叶霜常捡些开心的事情说，希望这样能让周北泽的心情好些。

    周北泽总是说，会好起来的，会的。

    他说，家里一直在四处走动联系，没有放弃寻找转机。

    他说，虽然他请的假不知道会请到什么时候，但他会参加考试。

    他说，虽然很累很忙，但也没有一点习也不学，他也在看书做题。虽然抽不开身去学校，但也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坚持着，也在同步的陪着她。

    “咚咚。”

    “请进。”叶霜回头，爸爸推门而入。

    “小霜，爸爸来和你说个事情。”叶爸爸笑笑，“周家的事情，爸爸准备帮一手，毕竟多年的老朋友了。虽然我们家钱不多，但也能帮上一点忙，给他们一点周转的希望。”

    “嗯嗯，爸爸，你太好了！”叶霜多日来终于笑了，“爸爸，你说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呢？我和你一起做些什么吧，希望他们能转危为安！”

    叶爸爸宠爱地摸了摸叶霜的头，道：“你还小，不懂这事情意味着什么。”

    “爸爸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爸爸会帮忙，你乖乖等着就好，相信爸爸，好吗？”

    “好，可是……”叶霜刚想说话。

    “另外，小泽那孩子，也表示不希望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良久，叶霜点点头，笑道：“好，爸爸，我明白了。”

    “小霜真乖，爸爸谢谢小霜的理解。”叶君正欣慰地笑道。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双休已经变成了单休。繁重的学习任务前，休息时间是那么的稀少且宝贵，高考近在眼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又一次模考结束，成绩单拿在手里的那一刻，叶霜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就像她的成绩一样，稳定的优秀，她相信自己一定能考一个很不错的大学。

    可是她担心周北泽，他那么好的成绩，却再次在成绩单上以全科零分的分数躺在最后一列。

    他又没参加模考。

    可他又顾不上来，他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

    不知道他怎么样，最近的心情有没有好一些，也不知道爸爸的帮忙有没有产生意想中的效果。如果有，那万事大吉，再好不过了，可若是没有，那又该怎么办呢，别的办法又该如何寻找？

    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呢？

    以后，他要怎么办呢？

    放学铃响起，模考卷的最后一题刚好讲完，讲台上的老师将粉笔以一条美丽的抛物线状扔进了粉笔盒子里，喜道：“完美！”

    学生们远比老师兴奋，书本与挪动桌椅的声音顿时响起，门口的人流量又达到了顶峰。

    叶霜慢悠悠地走在人群尾，和朋友们稀稀拉拉地搭话。

    不远处，傅佑嘉朝她招招手，两人相视一笑，又点点头，将彼此的意思读懂又回应。两人的距离不远不近，走在同一条大道上，走向同一个大门。恍惚中，叶霜有些迷茫起来，场面里的人、物和景，好似真里掺了假，又好似假里混了真，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叶霜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什么都没变。

    幻觉……

    一定是幻觉……

    一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再看向傅佑嘉的时候，他也侧脸朝她笑了笑。叶霜最佩服傅佑嘉的一点就是，他总是那么淡然，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可以轻松应对一切，可以活在一种恒定的自由里。

    傅佑嘉永远都在不远处，淡然的，独立的，也是……永恒的。

    ……

    出了校门，聚起来的小团体又再次分散了，也不知道谁的“拜拜”会是这寂静的夜里最后的告别声。

    月光皎洁，光影里，一动不动地站着个人。

    叶霜顿足，微微一愣。

    “周北泽？”

    人影走动起来，昏黄的路灯光下，周北泽将帽子取下，露出一张憔悴的脸来，眼睛里闪着细碎的光。

    “小霜，我……”

    “你终于肯出来了！”叶霜激动起来，双手抓住他的两只胳膊，指尖微微颤抖，“你怎么憔悴这么多？”

    看见周北泽的一刹那，叶霜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想问他最近怎么样了，想问他怎么出来了，却又怕哪壶不开提哪壶，最后只憋出来那么两句话。

    “你的手一向冰凉，就不要哭了，会更难受的。”

    周北泽轻轻擦掉叶霜脸上的泪珠，叶霜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忙低头擦了起来。

    “小霜，我很好。”

    “我刚刚没说出话，只是因为看见小霜，心里有些不知所措，反而还害你担心了，是我不好。”

    “你不要再为我担心，你家帮了我家很大的忙，已经好转了，真的，一切都在好起来，真的谢谢你，小霜。”

    “太好了！爸爸果然没有骗我，太好了，周北泽，我可担心死你了！”叶霜惊喜道。

    “是我不好，总让你担心……”

    “周北泽，别说这样的话，你们能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叶霜摇摇头道。

    周北泽忽地转过身去，低头揉了揉眼，装作不经意地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抹掉。

    身后“噗嗤”一声，叶霜轻轻地笑出了声。

    周北泽脸红起来，回过的头又扭了回去。叶霜蹦跳着闪到他面前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夜色晦明下，周北泽的眼眸里终于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起来，眼角眉梢尽是劫后余生和久别重逢的欣喜。

    周北泽的声音清朗温柔，低低道：“小霜。”

    真好。

    周北泽从背包里拿出饭盒，一打开，两三个紫薯包散发着微微热气。

    “我妈做的，你现在吃，不热也不冷。”周北泽的笑意温柔。

    “嗯嗯！”叶霜一脸满足的笑意，“还是以前的味道！好好吃！”

    “还有这个。”

    周北泽手里拿着许愿瓶，那个阁楼里发现的、有许多叠好的彩色小纸块的许愿瓶。现在的纸块更多了些，玻璃瓶里塞的满满当当，偶尔还混进去几个叠的丑丑的星星和千纸鹤。

    看她一直盯着那几颗丑星星看，周北泽咳了声，道：“本来想整几个别致的，但是手笨，没叠几个就放弃了。”

    叶霜眨眨眼，道：“怎么，你写好了要给我看了？”

    “嗯，其实早就写好了，后来又加了些。”

    “那你之前怎么不能给我看啊？”

    “之前，太早了，还不到时候。”

    “现在到时候了？”

    “也还没。”

    “周北泽，你搞笑呢！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啊？你到底给不给我看！”

    “快了，再等等。”周北泽眨眨眼，狡黠的目光在眼睛里流转，“今天带出来特意给你看的，看一个。”

    “一个？”叶霜疑惑道，“这么多我只能看一个？”

    “对啊。”

    “那我能看到什么啊，还不如不看。”

    “那不一样，还是比不看强点的。”周北泽笑道，“至于能看到什么，就看你的运气了，抽到哪张看哪张。”

    “行，看我抽个有意思的！”叶霜朝周北泽挑了挑眉，飞快地抽走了一个纸块。

    “打开看看写了什么。”周北泽刚想凑过去看，叶霜就蹭蹭快走了出去。

    “嘿嘿，不看！”

    “小霜？！”

    “我回家自己偷偷看，让你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你好奇去吧！”

    “好啊你小霜，居然学会吊人胃口了！”周北泽无奈地笑道，把许愿瓶装回包里快步跟上去。

    “都是周师父教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