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寻找初雪的路上，赵子萌还是不住地询问自己：“我真的开枪了？”

    无论询问多少次，得到的回答都是“是的”。

    她尚未从混乱中恢复过来，脚上的动作却不敢停。

    可是为什么不敢停呢？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等来到了约定好和初雪见面的地方，似乎是回应赵子萌最坏的打算，初雪并不在此处。

    那么，初雪现在在哪里？赵子萌强压下脑子里其他的想法，快步顺着初雪家的方向找过去。

    拐过一个路口，赵子萌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城市里的小巷四通八达，这里是其中一个入口。

    不详的感觉在赵子萌内心升腾着，如同沸水一般翻涌，她只觉得血管中的血液先是停止了一瞬，接着一股脑地冲上头顶。

    想都没想，赵子萌以她十几年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小巷。

    赵子萌跌跌撞撞地在小巷中穿行，碰翻了铁桶，碰倒了纸箱。

    一边奔跑，赵子萌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祈祷自己脑袋里的想法不要成真。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许没多久，赵子萌的双腿因疲惫而感到麻木，最后不得已停了下来慢慢地走着。

    而在下一个转角，她终于找到了初雪。

    以及一个听到响动翻越栅栏逃走的背影。

    赵子萌心脏漏了一拍，倒退几步靠在墙上，屁股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那是从家里带出来的手枪。

    “我……”赵子萌盯着正在离开的背影，对方翻越一人多高的栅栏之后似乎认定了赵子萌无法翻过栅栏来追他，便放慢速度缓缓离开。

    “我……我**的弄死你！”

    这句话赵子萌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瞄准，扣动扳机。

    扳机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但是枪口没有火光出现。

    “……”

    赵子萌盯着手中的手枪，颤抖着打开左轮手枪的弹仓——里面空空如也。

    这把手枪从一开始，就只有一发子弹。

    赵子萌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芜”身边传来一串遗憾的咋舌声，“拿到枪之后应该先检查一下还有多少子弹再做出下一步决定的。”

    赵子萌循声望去，只看见赵子方横躺在旁边稍矮一点的屋顶上，对着她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地表示惋惜。

    “你……你是鬼还是？”赵子萌结巴着，说不出话。

    “我活的好好的。”赵子方将目光放在初雪身上，“她就，呃……”

    “怎么回事？”

    “拜托，一把手枪就想彻底杀掉我？”赵子方从房顶跳下，“如果手枪真的有用的话，你早就看不见我了。”

    “你……”赵子萌后退几步，贴在墙上，“那你能……”

    赵子萌望向已经流出不少鲜血的初雪。

    “可以，”赵子方歪歪头，“但是为什么？”

    “……”赵子萌垂下手臂，手枪掉在地上，“求你……”

    “不是我说，”赵子方靠在赵子萌对面的墙上，“你可是刚杀了我一次。”

    “但是……”

    “但是人做事为什么非要有理由不可呢？”赵子方突然蹦到赵子萌面前，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扯，“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

    这次的感觉比前天晚上的感觉更加剧烈，赵子萌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蜗在撕裂。

    时间跳跃结束，赵子萌连站都站不稳，踉跄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开始大吐特吐。

    “现在……现在是几点？”

    “恭喜，你终于学会了问我现在是何时而不是何地。”赵子方站在门口，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答案是……今天中午，大概是……”

    赵子方退后半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

    “呃，11点57分，理论上来说你现在本来应该正在街上走回家。”

    “你的意思是我等一会就会回来？”赵子萌指指自己，“那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什么祖父悖论之类的？”

    “你说什么胡话？”赵子方将手枪丢给赵子萌，“你不就是为了改变接下来的事情才找我的吗？”

    “对哦。”赵子萌接过枪，枪里还有一发子弹，她已经知道了，“我们要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管我什么事？”赵子方躺在沙发上，“回来记得带瓶可乐。”

    “你不跟我一块儿？”

    “我当然要跟你一块，”赵子方理所当然地回答，“但是你确定能找得到跟着你的我么？”

    “也就是说，你肯定会在，对吧？”

    “我不是说了么，有意思的事情……我肯定得看看热闹。”

    “什么叫有意思的事情？”

    “嗯……”赵子方摸着下巴，“这很难说唉。”

    “难说就算了，”赵子萌将手枪收好，“那我就出门了。”

    “等一下，”赵子方在赵子萌身后站起身，“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家伙？”

    赵子萌正在门口提鞋的身影顿了一下。

    “你说呢？”

    “我什么也不说。”

    赵子萌没有回答赵子方，只是坐在门口的鞋架上打了通电话。

    “子萌，怎么啦？”初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在吃饭呢，等下午咱俩好好玩玩……”

    “不用了，”赵子萌打断了她，“明天再说吧。”

    “又怎么啦？”初雪的声音带上了点疑惑。

    “没怎么……”赵子萌勉强笑了两声，“我有点不舒服……”

    不等初雪多问，赵子萌撂下一句“就这样，挂了”就挂断了电话。

    “你要怎么找到他？”赵子方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而且一点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他作案是只凭自己喜好的吧？”赵子萌偏过头，“那初雪来当这个被害者，和我来当这个被害者，有什么区别吗？”

    “好，”赵子方一拍大腿，“有够胆！有意思！”

    “至于你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赵子萌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我会想办法让他被绳之以法，但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赵子萌将左轮手枪拔出，端详一会儿，又望向赵子方。

    “虽然我有预感这次我肯定会迫不得已就是了。”

    “为什么？”

    “……因为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

    赵子萌离开，并且顺手关上了门。

    赵子方呆呆望着赵子萌关上的门，许久才一拍大腿，爆发出一阵大笑。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