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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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顺风镖局

    樊仁坑过很多人!

    在很多存在的眼中,他是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疯子,做事毫无规律可寻,全凭自身心意。

    如果是这样,樊仁不知在多少岁月前,就已经成了一个死胖子。

    他行事疯狂,但向来谋定而后动,看似乱搞,最终却总能化险为夷,这自然不是好运可以解释的。

    在他决定弄死史家淫虫的时候,本能地就已经想好后续的发展,自然可以预料到目前的场面。

    甚至耗费一番心力,他可以推演这块大陆无数生灵的未来。

    然而樊仁表示,他没有吃饱,更没有吃撑,还有很多事要干,这种无聊的事他不做。

    毕竟未来千变万化,随时可能改变,有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可弄死一个小小的史银,预料到后面的风波,对于樊黑手来说,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他心无波澜地看着这悲伤的离别,甚至看着两帮的帮众苦苦挨了半年,又走了大半成员,留下的尽是一些忠心耿耿又无所牵挂的帮众之后,方才有所动作。

    在月末的休沐日,樊仁约孙二娘和铁老大来屋棚区自己的屋中商议要事。

    正午时分,两人应约前来。

    临近门槛时,走在前头的铁老大却突然一顿,扒着门框,伸出右脚猛地往地上一跺,才一脸放松地进了屋。

    一年前,眼前的胖子,一脸慈悲,憨笑着站在坑边,看着两个像烧烤一样串在钉子上的杀手,那副画面,至今仍清晰地留在这个独眼汉子的脑海中,那场景太瘆人了。

    他明知樊仁和自己情同手足,但不跺两脚就进去,心里总归是有点不踏实。

    目睹此情此景的樊仁,脸颊狠狠一抽,也不好意思言语,毕竟自己造的孽,怪不了别人。

    孙二娘倒是听过此事,却没有目睹当初惨烈的情景,而且她相信自家大哥的为人,所以没有多想,跟在铁老大后面进了屋。

    两人也不客气,进屋之后就往桌子边的椅子坐下。

    铁老大随手提起大茶壶,往粗瓷大碗里倒了一碗茶,一口闷尽,舒畅地呼了一声之后,开门见山道:“胖子,好好的休沐日,你这酒鬼不去喝酒,找我们来干啥?”

    孙二娘静坐在旁,也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樊仁。

    “酒鬼?上次不知道谁请我去喝酒,结果自己喝了大半的酒,还没钱付账,是我垫的钱,至今未还呐!”

    看着这独眼汉子一脸讪讪的神色,樊胖子也没有得寸进尺,这半年多,两帮帮众的生活比以往拮据了太多。

    他转而言道:“这段时间因为史家,我们在这个码头基本也没啥活干,眼看着饭都要吃不饱了,得多找些财路啊。”

    铁酒鬼觉得这会儿自己又行了,大大咧咧道:“我当啥事,前段时间我们兄弟一起去打了些野物,砍了不少巨树,卖给城内棺材铺,赚了不少钱!”

    “那酒钱啥时候还我?”樊胖子一脸嬉笑地拆台。

    铁老大脸色一板,避开话题,连连道:“胖子不地道,婆婆妈妈的,就那点酒钱念叨个不停,来,喝茶喝茶!”

    打猎和砍伐巨树的确赚钱,但不稳定。

    打猎时常要空手而归,那些猛兽可不会乖乖站在原地任由砍杀,獠牙利齿随时可能让猎人变成猎物。

    砍伐巨树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运输成本,所以扣掉零零碎碎,分摊倒帮中各个兄弟之后,其实已经所剩不多。

    孙二娘看着两人笑闹,也不阻止,温声问道:“樊大哥可是想到了什么好方法?”

    樊仁不再调侃铁老大,顺着孙二娘的话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成立一家镖局,专门帮人运送物品。”

    话音未落,这回轮到铁老大来拆台了:“胖子,你是不是喝醉了在说胡话?这不就是车行吗?荆棘帮的车行生意已经黄得不能再黄了,板车都停在棚屋吃了一个多月的灰了!”

    孙二娘并未言语,只是颔首表示赞同。

    樊仁嘿嘿一笑,向两人详细说明了其中门道,两人脸上的疑惑渐渐变淡,心中却依旧半信半疑。

    眼前之人,平时行事是浪荡了点,在大是大非面前,却向来靠谱。

    孙二娘和铁老大对于目前的困境,也没有太好的法子,所以决定随樊仁尝试一下这叫镖局的新活计。

    第二天,力夫帮和荆棘帮的棚屋区入口,树起了一座高大的木牌坊,上面刻着“顺风镖局”四个大字。

    如龙飞凤舞一般的大字,观之有一种厚重、霸道之意,樊仁在书写时刻意加入了一缕威势。

    牌坊下立着一快木牌,刻着密密麻麻的字体。

    码头开工热闹起来的时候,力夫帮和荆棘帮无论老少,倾巢出动。

    他们拿着一沓厚厚的黄麻纸,上面刻写着木牌上面的内容,来到码头区,见人就发,不要的就硬塞,塞完就寻找下一个目标,硬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很快,整个码头区都知道一件新鲜事:荆棘帮和力夫帮成立了一家类似于车行,叫镖局的机构。

    务工人员回城之后,又把这个消息带回城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话题,史家没有一点反应,恶龙不会时时注意脚下的蝼蚁。

    一个风尘仆仆的商队从外地行商归来,领头的叫张甲,在码头时听到不少人说到“顺风镖局”四个字,感到好奇,于是招呼留守在家中的伙计问了一嘴。

    “张大哥你问的那顺风镖局,是荆棘帮和力夫帮搞出来的新奇玩意,”

    那伙计一听是最近传得挺广的镖局,谈性大发:“其实就是类似于车行的东西,又有很大的不同,我们以前的车行只运送一些大宗的货物,还需要我们派一些人,甚至车马前去跟随,这镖局据说不用我们跟着,而且只要不违禁,他们什么东西都送,甚至连人都送,只需要我们把货物交给他们,估完价之后,镖局帮我们把货运到目的地,然后按货物价值,给他们相应报酬就行……

    说到此处,那伙计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更有意思的是,在运载途中,如果货物有损坏的,甚至遗失、被抢的,这顺风镖局按原价溢价三成赔偿,人出事了就陪人命,这口气也真是够大的,他们甚至号称“顺风镖局,使命必达,”现在大家伙很多都当这是一个玩笑在闲聊。”

    张甲若有所思,接着问道:“那如果这顺风镖局私吞货物跑了呢?”

    伙计笃信道:“顺风镖局的人都是土生土长的横刀县人,拖家带口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而且他们这镖局是在官府备了案的,名下有县城三套五进的大院,这可老值钱了,这荆棘帮和力夫帮可真舍得下血本,估计多年积蓄的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

    听完之后,张甲心中隐隐有个想法,但还是打算先观察一下,毕竟这新生的事物不知可不可靠,尤其它背后的主人听说还与史家有间隙。

    在顺风镖局开业之时,过来看新鲜,问东问西的人很多,偏偏没有一个是来正经谈生意的。

    这种冷清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孙二娘和铁老大只当是这事黄了,也没当回事,毕竟也没花什么钱,宅子放那边还会涨价。

    这段时间,铁老大多了一个新的乐趣,每次一见面先要拿这件事调侃一下樊胖子,当初提这事的时候他可是一脸笃定,樊仁老神在在,一点也不急。

    半月后的今日,却突然来了第一单生意,是一封涂了火漆印的信件需要押送。

    信件主人是一户清贵人家,独子在市里面当了不小的官,本来是要随儿子居住的,但老人家年纪大了,故土难离,想落叶归根,执意回到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横刀城。

    其子无奈,只能托横刀城故旧多加照料,老人喜欢清净,只带了几个老仆回到了故乡,在深秋的凉风下,老夫人偶感风寒,又多日未见儿子,甚是想念。

    老爷子修书一封,想唤儿子回来,可老仆年纪大了,又不想轻易麻烦孩子的故旧,恰巧在半月前听到顺风镖局还有送信的业务,这信中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老仆便拿上家书,找到了孙二娘,不差钱的贵人付出了一笔客观的运费。

    镖局的第一笔生意,必须万无一失,樊仁亲自上阵,纵马狂奔,两天后,拿到了老人孩子的回信,他得知再过一天,儿子就会回到横刀县城。

    开了这个口子之后,零零碎碎的又有一些小生意找上门来,镖局开始有了进项。

    这时一些观望的人见史家这半月来毫无反应,找顺风镖局运送货物的人也没受到牵连,于是心中的想法越加明晰。

    张甲这时找上了码头,看着牌坊上那霸道的字体,心中竟然莫名多了一份安定。

    他踏入一栋两层木楼,牌匾上写着小号的“顺风镖局”四字,这木楼在低矮的棚屋区鹤立鸡群,是两帮为了镖局特意修建的。

    张甲找到柜台后面的伙计,直言要找顺风镖局的镖头谈一笔大生意。

    这一月以来镖局接的都是一些边边角角的小生意,一听到有大生意上门,孙二娘和铁老大放下手里的活,匆忙赶回,后面自然跟着一个大胖子。

    见到正主到来,张甲也不废话,直入主题:“孙帮主,铁帮主,鄙人张甲,我张家商行有一批货物需要运到郡内的悬剑城,不知贵镖局能否押运?价钱好商量。”

    三人也没立刻回应是否能押运,而是表示先看看货物再言其他。

    四人搭乘张甲的马车来到张家商行,只见成堆货物堆在地上,粮食,皮草,茶叶等整齐地分类叠在一起,其中最值钱的是十五匹上好的丝绸。

    各自的人手验收货物,找来专业的估价人员,给出了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格。

    钢锤国货币有四种,用矿石铸造而成,价值从低到高分别是白币、蓝币、赤币、金币,官方价格,1蓝币可换100白币,以此类推。

    最终这批货物定价500两赤币,这个价格算的是货物的原价。

    至于运到悬剑城卖多少,那就不关顺风镖局的事了。

    五百两赤币可不是个小数目,顺风镖局名下的三套五进的院落,也不过是六百两,这可是帮中大半人八成的身家。

    樊仁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接下这笔生意,不过运费要价是货物原价的两成,也就是一百两。

    此去悬剑城,路途遥远,按常规车行的速度,单程都需要十五天,人马损耗颇多,还不算路途所遇的其它意外。

    这个定价比张甲自家商行押运贵了不少,但考虑到种种损耗和危险因素,还是比较划算的,张甲爽快地答应了。

    同时他的话没说全,在前往目的地的必经之路上,近三月方才盘桓了一批已经成了气候的盗匪,数家商行已经遭了毒手,血本无归。

    前往悬剑市没有水路,只有那条陆路,眼看锲约时间将近,想着那高额的罚金,张甲心急如焚。

    一月前顺风镖局横空出世,一条妙计涌上心头:让这镖局押运,安全送到就万事大吉,即使被劫了,顺风镖局的赔偿足够抵消逾时的罚金,还有点赚头。

    双方都觉得很满意,于是起草契约,双方签名画押,到官府公证,张甲先预付给顺风镖局五十两赤币,这单生意就成了。

    张甲眼中的异样藏得极深,孙二娘和铁老大看不出来,可樊仁是谁?堪称人老成精,一眼就瞄出这其中有猫腻。

    他不仅不在乎,还隐隐希望发生些有趣的事。

    这一路上就是死神来了,他都得给樊大爷拎着镰刀舞一曲!舞完之后命可以带走,那一身黑袍,手里的镰刀得留下!

    翌日,天朗气清,适合出行,货物装了整整二十辆大板车,一辆接一辆,竟有一丝蜿蜒浩荡的气势。

    安排好码头和家中事务,挑选两帮中最精锐的帮众,尽是些浑身肌肉鼓胀的猛人。

    男五十,女三十,加上孙二娘、铁老大、樊仁,共八十三人,备好路上所需的干粮,樊仁一马当先,众人驱赶着驽马、驴,拉动着货物跟随在后,开始出发。

    镖队在一片马嘶驴叫和吆喝声里,慢慢消失在码头众人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