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史家
横刀帮死伤惨重,伤亡率高达七成。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横刀帮残余的三成力量,仍是横刀县灰色世界最强的。
横刀帮总部,已经是一片废墟,这里聚集着史一刀麾下最后的精锐,人人带伤!
最初八人中的奕命,那个重义之人,此刻眉头紧皱,担忧地对站在废墟前的史一刀说道:“帮主,弟兄们损失惨重,接下来怎么办?”
背对着奕命的史一刀转过身来,朗声道:“全力救治伤员,铲除四大家族剩余爪牙,今日过后,横刀县的地下世界,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横刀帮!”
说完,指挥残存的帮众,趁机迅速接管了全县的灰色地带。
他们迅速稳住了局面,压住了其它蠢蠢欲动的势力,敲打想趁火打劫的闲散地痞。
紧接着火速搜刮四大家族遗产,拿出帮中大半资财,上下打点官府中人。
县衙中的大部分官员,包括县令、县丞、县尉在内,因为首恶已经伏诛,牢狱之灾是免了,丢官罢职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看横刀帮如此懂事,出手阔绰,又想在临离任之前捞上一笔浮财,也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县令还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四大家族的盐铁茶专营权转给了横刀帮。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横刀帮,顺利接管了横刀县的灰色地盘,成为了横刀县非官方的霸主,说一不二。
时光总是匆匆,转眼间,那场祸乱整个县城,死伤众多的动乱,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在人们的记忆中,那场灾难已经淡化。
新生的一代,只能在老一辈的唏嘘中,了解到事情的只鳞片甲。
当年混战一方的横刀帮,早已经是一尊巨无霸的存在,根深蒂固,触角遍及城中的各行各业。
街上商铺,小半挂着宽背横刀旗,小半是达官贵人的财产,剩下的零零碎碎,才是普通百姓的生意。
横刀帮明面上的财货无数,已经让人瞋目结舌,背地里的盐铁茶专营,以及阴私买卖,更是不知有多少进项。
这样的帮派,按理说,那群贪婪的达官贵人,早就应该把它大卸八块,吃干抹净了。
它依旧活得好好的,且越发强大,只因横刀帮背后有一个史家,强横的史家。
史家府邸坐落于国器坊正中,占地三十亩,在权贵人家中属于中规中矩。
史一刀年已六十,步入耳顺之年,很多人已经忘记,这个整天笑呵呵的老头,曾经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今日是史老太爷六十大寿!
正门左右,立着两尊高大狰狞的石狮子,正目视着史家的亲朋故旧、通家之好、达官贵人、土豪劣绅,以及其它各路人物,络绎前来祝寿。
正堂偏厅,按次序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宾客。
迎接完重要人物的史一刀,正坐在书房之中,挥毫泼墨。
史老太爷虽已六十,但身形依旧挺拔、矫健。
房中还坐着八个气质各异的男子,小的只有十三岁,大的却已经接近而立之年。
史一刀回横刀县定居至今,出了八个男丁,从大到小,分别名为金银财宝、荣华富贵。
这些孩子的名字,其实也是史老太爷的心路历程,从单纯渴望财货、武力,到追求权势、地位。
他当年亲眼目睹了四大家族的覆灭,看似强横的实力,在官府面前不堪一击。
心中震撼于朝廷的甲兵之利,权势之胜,史一刀转变了发展的方向。
这个横刀县灰色世界的霸主,不遗余力地积攒金银、武力,同时不计代价地培养子嗣,让他们往官面发展。
如今四儿子史荣高中进士,已外放它县,做了一方县令。
五儿子史华以武举人之身,任横刀县县尉一职。
小儿子史贵年方十三,已中秀才,是一颗读书种子。
除了八个儿子,史一刀房中三妻四妾,还出了琴棋书画、梅兰竹菊八个女儿。
梅兰竹菊仍待字闺中,琴棋书画却已嫁作人妇。
其中史琴的夫婿为横刀县县令,其余三个也嫁给城中的清贵之家。
在史一刀的铁腕手段下,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倒也手足情深。
人丁兴旺,家中也没有不肖的子弟,整个史家自然蒸蒸日上,不说在横刀县城只手遮天,数一数二还是算的。
史老太爷和众儿子拉了一下家常,谈了家中近期重要事宜。
其中有一件急待解决的事情:史一刀发现铸刃市的几家店铺,盈利大不如前。
他吩咐掌管家族外部生意的二儿子史银:“老二,寿宴过后,你带些人去铸刃城的商铺看看,那里的生意有点问题!”
史银盘着手里的铁球,随意回了一句:“知道了,爹,过两天我去瞧一眼!”
众人闲聊片刻,分散前去招呼宾客,这大寿可不仅仅是大寿,也是维持人情往来的重要时刻。
只见史府中仆从成堆,侍女成群,穿梭在众宾客之间,看其所需,随时上前听候吩咐。
前来祝寿的客人们,言笑晏晏、推杯换盏,聊些家长里短,说些生意往来,一副热闹、和谐的场面。
直至日薄西山,众宾客方才拱手相继离去。
两天后,备好行李的史银,带着众多随从,策马赶往铸刃城调查店铺亏损之事。
到了地头,查账的师傅在账簿上发现了蛛丝马迹,几个伙计多次报上去的数额,与实际营收之间的关系有点模糊。
在对店铺的伙计严刑拷打之下,发现是店中掌柜利用账户制造漏洞,中饱私囊。
那掌柜的是史府多年的老仆,常年掌管铸刃城的商铺生意。
兴许是天高皇帝远的错觉,他忘记了史一刀的心狠手辣,从小偷小摸到大额挪用,拆东墙补西墙,最终补不过来,事发了!
掌柜的在铁证面前面色苍白,脸上涕泗横流,跪在史银腿下,哀求道:“老奴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做下这等错事,求少爷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为老爷做牛做马了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掌柜在哭喊中被沉了塘,史一刀的后代,没有心慈手软之人,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该撤的撤,该罚的罚、该杀的杀,很快,相关事宜处置完毕。
史银一众收拾行囊,就要返回横刀县,听闻陆路归途中有官军在剿匪,那是一条必经之路。
无论是官还是匪,遇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有时候这剿匪的官,可比匪恐怖。
陆路不通的史银一行,决定跟随自家商行走水路。
他们顺着海风,历经数天,商行终于到了城南码头,史银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商船,走向前来迎接的马车。
城南码头的税收在官府手中,其余的又没什么大的油水,加上这里都是一群苦哈哈,身强力壮,悍不畏死,全是难啃的骨头。
史家等有权有势的家族,对这里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史银几乎不会踏足这里。
他坐上马车,在马夫一声轻喝中,马车向前徐徐驶去。
车中的史银撩开帷幕,看向这并不熟悉的城南码头,在人群中看见了一个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
那道身影异常高大,正在装卸货物。
此时天气闷热,想必也已劳作许久,如细线般的汗水,顺着古铜色的肌肤往下流去,满头寸发汗津津的,紧紧贴在头皮上。
这人一张俊秀的脸蛋下,却长着一副雄壮的身躯,搬动重物之时,肌肉高高隆起,整个人像是膨胀了一圈,鼓鼓囊囊的胸口告诉人们,这是一个女性,正是孙二娘。
偶然得见孙二娘的史银,回家之后,深情恍惚,茶不思,饭不想,夜里辗转难眠,心里想得到那女人的想法越发强烈。
史家没有不肖子,可个个都有怪癖,史金好财,史财好赌,史宝好收集奇珍异物,史荣洁癖,史华武痴,史富吝啬,史贵嗜书。
史银,好色如命!
这色,不是曼妙的美女之色,而是奇异的女色,极胖,极高的,极矮的,极黑的,极白的,他都来者不拒,不来,他就去。
一头寸发,古铜肌肤,身高七尺,美女面孔,壮汉身躯的孙二娘,无疑很符合史银的审美标准,一下子击中史色鬼的心。
史银品味奇特,秉性倒是和大多数色鬼一样,行的还是始乱终弃那一套。
不择手段得手之后,腻了,便弃之如敝履,为之还闹出了不少人命。
城西安民坊,钱老头一家,夫妻二人,生有一子一女,一家四口人,生活清贫,但也其乐融融。
老两口一直有一块心病:女娃钱可儿,花容月貌,已经二八年华,身躯却只有七岁孩童大小。
为此两个老人没少为孩子以后的婚事担忧。
儿子是个正常人,叫钱通,粗通文墨,在如日中天的史家商行做事,当史家账房先生的跑腿,领一份糊口的薪酬。
偶然的一次,钱通与妹妹外出时,史银碰见了两人,看到这袖珍的美人,不由得色心大起。
私下无人时,史银的狗腿子暗示钱通,自家主子看上了他的妹子,希望他识相点。
钱通为史家做事,隐隐知道史银的奇异癖好,因此他一直不让自己妹子靠近史家一带,谁知还是躲不了这一劫。
对妹妹呵护备至的哥哥,严词拒绝了!
他立即回家,和父母说出此事,驱车五天,把双亲和妹妹送到远房亲戚家藏起来。
自家父亲对这家人有活命之恩,但由于距离的关系,甚少来往。
钱通叮嘱亲人自己没来之前,千万不要回去,自己回到横刀县看守宅邸。
史银的狗腿想不到钱通文文弱弱的,做事竟然如此果决。
找遍周边县城,硬是没找到钱通的妹妹!
找不到人,随之摆在钱通面前的是黄灿灿的金币,红通通的赤币,这汉子大感愤怒,辞去了史家的工作。
为了避免出事,他利用自身识文断字的条件,在李府当了个杂役。
李家世代为官,势力根深蒂固,是少数不畏惧史家的家族。
钱通在主家府邸躲了三个月,史银也不可能因为如此荒唐的事找李家要人。
这时,由于长时间呆在李府,害怕父母担忧,史银那边又许久没有动静了,钱通向李府告假,前去看往父母和小妹。
他在天蒙蒙亮时,悄悄出门,途中付钱搭了商队的车去临县,租了一匹马,日夜兼程地赶路。
快马加鞭之下,只用了三天就到了远房亲戚处。
一家人长久不见,自然都红了双眼,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缓解了这思念和担忧之苦。
离开亲人已久的钱通,带着妹妹上街买些胭脂水粉。
回去途中,经过一条偏僻的巷子,两人正有说有笑。
这时突然在转角处,冲出五个蒙面壮汉,掳起钱可儿就走,钱通拼命阻拦,大声呼救。
五人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一人带走钱可儿,另外四人活活把大声喊叫的钱通打死了,之后扬长而去。
两位老人见子女迟迟未归,出去寻找,最终在县衙中看到了浑身是血,气息断绝的儿子,女儿不知所踪。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当场昏死过去。
苏醒后,安排好钱通的尸身,回横刀县状告史银,由于异地作案,老人又没有真凭实据,加上史家势大,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个丧子的白发老人,为儿子上下奔走,并到处寻找女儿,多次找到史家门前,都被丢了出来。
失踪的女儿是这两个心死的老人活着的唯一理由。
半月后,深夜,一个麻袋丢在钱老头家门钱,夜不能寐的老两口赶紧出门查看。
解开麻袋,发现是失踪已久的女儿,整个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但还活着。
悠悠醒来后,两夫妇极力隐瞒儿子已经死去的事实。
可纸包不住火,聪慧的钱可儿终究还是知道了,她郁郁寡欢,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哥哥,不久便撒手跟哥哥去了!
老两口失去了生的希望,料理完女儿的丧事后,吊死在自家门口。
邻居报官后,官府草草地收了尸,这事也就没了下文。
城西罗郎中,有一独女,极高,史银的仆人看病时,出来露了一面,这狗腿子深知主子的癖好,将这姑娘的消息告诉了史银。
不久后,没有人再见过这女子,只看到已经疯了的罗郎中,在街头巷尾,逢人便问他的女儿。
……
……
造成诸多丧尽天良的惨事,史银还是活得好好的!
史府凭借着滔天权势,把这些平民的怨恨压了下去,史银积攒的怨恨罄竹难书,可这怨,出不了横刀县城。
为此,史一刀曾经多次打折史银的腿,他伤愈之后,遇到了心怡的,依旧如闻到屎的苍蝇一般,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史一刀终究是老了,对待儿子狠不起心,见他依旧我行我素,也就随他去了,不再理会,反正死的都是些平民,翻不起浪花。
得亏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奇异女子,不然这史银将为祸更甚。
遇到孙二娘的史银,犯了老毛病。
他心痒难耐,在卧榻之上辗转难眠,差仆役赶紧打探消息。
以史府的能量,孙二娘一家几代的信息,很快便呈到史银案前,尤其是寡妇这一加成,让史银更加莫名地兴奋。
打听消息的仆役中有一新来的,前往老陈头的茶馆中和同伴闲聊说漏了嘴。
尽管很快就惊觉,闭上了嘴,叮嘱同行之人莫要泄露出去。
然而这话已经进了老陈头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