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枫林双凤为情斗
世事难言,烟柳憔悴,脱落繁华,便是茫然。
且说杨天剑一行自白家庄救父不成归来后,便在一个偏僻深山上找聊个草屋住下。
头几天,杨天剑还会自怨自艾的说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活着有什么意思,连血海深仇都不能报。到后来,杨天剑都在听话的喝药、养伤,大家都只字不提盟主府被灭门的事,甚至也没提过要去兰山看下盟府中人的葬身之地。只是,他日日喝酒,开始是燕云提议喝酒伤口可以不痛,后来他便便日日离不开酒了,再后来整日醉醺醺的,也不爱说话,像变了个人一般,对所有的事都不关心。只是喝酒后咳嗽便加重,整个屋子都可听到他急促的咳嗽声。秦媛请了郎中,告知的结果是虽有冰蚕药力压制着病灶,但是也正是这冰蚕之寒气,让他咳得更厉害。
他或许就这样茫然下去,一辈子。他的一辈子不长,不是吗?因为早有算命先生言明,又有名医说破。
酒,唯有借酒浇愁,此前,不胜酒力,而今,与酒为伴。
旁人难耐他何,开始是劝解,后面一切都是徒劳,也就作罢。
陪他一起喝吧,尽管,有时,他们买酒的钱都不够,那又何妨,有个人心心念的,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满足他,哪怕是当了自己的首饰衣物。
然而,穿流人海,纵然已是漠然淡世,还有人注定一世牵挂,一个深深的烙印,烙再心头,挥之不去,不去想,不代表遗忘。
只一星火,便可燎原。
比如在温酒的火盆里发现了未燃尽的书信,虽是残损的字,字体出自谁人之手却能清晰辨认。
“……仇消减,思弥漫,约竹林一见!”
压抑太久的思念,不敢言明的情意,一下子喷射而出!
而在此前,他人已醉。草屋的木柱上射来一飞箭,正被在门口练功打发时间的耶律燕云发现。
“什么人?”燕云正欲追,见来者走远,便作罢,遂取了书信读起来。
这信让她心中燃起满满的恨意。“真不知羞耻,既已未人妇,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这次我且去杀了这荡妇。”
她言毕,去屋里取了飞鞭与弯刀,飞身上马,直奔山岗竹林。
夜幕下的竹林,月黑风高,虫鸣在畔,甚是诡异。
两个女子,对峙对视。一个手持长鞭,一个戴斗笠白纱遮面。
燕云公主先开口:“你就是柳媚儿?”
“正是!”那白纱遮面的女子道。
燕云公主仔细打量着这个叫柳媚儿的女子,她早从齐思雨口中听过的,当是绝色女子,虽然此刻她白纱遮面,看不到容颜,但身形阿娜多姿。她冷冷地说道:“一看这狐媚劲儿配得上这名字。”
柳媚儿道:“你是何人嘴巴如此之臭?”
燕云公主:“我乃大辽公主耶律燕云!”
柳媚儿:“燕云公主?那日劫持飞公子救走天剑的是你?”
燕云公主:“正是本公主。天剑?你居然叫他天剑,你已为人妇,还这样称呼别的男子,你不害臊吗?”
柳媚儿回击道:“他是我的天剑哥哥,我就喜欢这样叫,碍你何事?”
燕云公主:“哼,我呸,还天剑哥哥,我可听说,他是你的杀母仇人,本公主算是开了眼界了,都说中原重礼教,孝悌礼义廉耻,不曾想,还有这等视仇人为兄,心念仇人的人。”
柳媚儿:“我怎么叫称呼他,怎么想,关你何事?你又是天剑的什么人?有何资格指点?”
燕云公主:“哼,你听着,杨天剑是我未来夫君,我不容别的女子对他存有情意,你最好死了这门心思。”
柳媚儿:“未来夫君?恐怕是又一个自作多情的爱恋者吧?”
燕云公主:“你……”燕云气得直跺脚,手中的飞鞭招式架起。
柳媚儿:“我今日不是来与你争论打斗的,我只想见他一面,理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问他为何不回我的书信而已。”
燕云公主:“实话告诉你吧,你的那些书信都被我烧了,他根本就不想见你,所以才让我来此会你的。”
柳媚儿:“我不信,书信被你烧了?你的意思是他从未见过这些书信?”
燕云公主:“是他不想看,才让我烧的,他恨你,恨你们灭其府,灭其门,杀他全家。”
柳媚儿:“不是这样的,不是我,这事我也很痛心,但这事与我无关,我信上都已说明的,对,书信,可书信他都没看到。你为什么这样做?”
燕云公主:“不为什么?就因为我爱他!”燕云说得斩钉截铁。“今日我就替他报了这血海深仇。”
燕云言毕,黑云鞭出手,跟着纵身下马。她双足尚未落地,鞭梢已向柳媚儿卷去。
柳媚儿一招“玉女飞身”,向后仰飞身,燕云公主的软鞭从她裙底呼啸而过,随即飞出一腿,踢向鞭尾,口中道:“原来你也用鞭?”柳媚儿此次好不容易从白家庄出来,原来是想来会样天剑的,不曾想会碰上燕云公主,所以不曾带任何兵刃武器,一切只有应对之力。
燕云手头一用力,黑云鞭拉回,然后再使出“黑云催雨”,手中软鞭呼呼作响,如暴雨击地,并且软鞭越使越快,直向柳媚儿。柳媚儿没有武器,避过这一招后以手为掌,劈了根树枝,以树枝来应对,一式“秋风扫叶”,树枝横扫,树叶纷飞,如飞鞭搬射向燕云公主。
燕云公主上下翻飞,避过这些叶子,又以长鞭缠住柳媚儿树枝,用力一扯,毕竟是树枝,不敌鞭子,眼见树枝即被折断,柳媚儿只得脱手。这树枝被燕云公主的飞鞭击得四散。一招得势,燕云公主变招再上,只见手腕抖动,先变“声东击西”,再变“玉带围腰”,黑云鞭莜地挥向左方,随即圈转,自左至右,远远向柳媚儿腰间围来。
燕云公主这招来得密,柳媚儿避之不及,只得以手护肚,不料手背被鞭子抽出长长的血口,人也跌撞向后几步才站住。燕云公主这招取胜,不免欣喜,只是奇怪,看刚才柳媚儿那以树枝为鞭的功夫应该不弱,自己刚才的招数虽然密不透风,但柳媚儿明明可以接招应对,为何反应有些迟钝,也没有飞身躲避,而是以手护肚,出此下策。她这才细看柳媚儿,才发现她小腹微凸。
“你有身孕?”燕云公主问道。
柳媚儿没有作答,只是以手捂腹,刚才这般对战,感觉小腹阵阵酸痛。
见柳媚儿没有答话,燕云说道:“你们宋人原比我们辽人更性情,已为人妇,已有身孕,还惦记别的男人?”
“关你何事?”柳媚儿反问。
“你腹中这孩子不会是天剑哥哥的吧?”联想柳媚儿带着身孕亲自来杨天剑,燕云公主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柳媚儿不曾想燕云公主居然有这种怀疑,本想否认,但看她对杨天剑的爱意及刚才杀招尽出,便有心气他。答道:“是又如何?”
“你?你们?”燕云公主果真气得跺脚。
话说刚才她二人打斗的声音被在不远处等候柳媚儿的圣女门人二位侍者听到,在柳媚儿与燕云说话间,她们已拍马飞奔至此,柳媚儿的这翻话刚好被二人听到,她们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相信。但此刻,她们的主子柳媚儿的安全才最为重要,所以她们飞身下马奔至至柳媚儿身旁,扶住她询问她是否受伤。
见柳媚儿手上的伤痕,侍者春花关切的问:“门主,你受伤了?”
柳媚儿答:“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另一侍者秋月怒对燕云公主道:“你敢伤我家门主,看鞭。”说完飞鞭射出。
燕云公主侧身躲过这一鞭,立即出鞭,两条鞭子顿如两条飞蛇,在空中缠绕。
数招过后,秋月逐见下风。春花见此情景,道:“我家门主有身孕在身,如此乘人之危,我们今日定要讨个说法。”说罢正欲拉开架势上前助攻,却被柳媚儿拉住制止。道:“我腹部有些不适,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春花见柳媚儿脸色有些发白,便唤了秋月,一同驱马离去。
待杨天剑赶至松林,柳媚儿一行已走,正遇上燕云公主策马返回。
“你见过她?”杨天剑问。
“见过!”燕云公主答。
扬天剑又问:“她人呢?”
燕云公主:“走了,被我赶走的。”
杨天剑:“为什么?”
燕云公主:“为什么,你心里清楚。”
杨天剑沉默不语。
见杨天剑没回答,燕云补充道:“因为我喜欢你!”边说着跳下马来,从后面抱住杨天剑,将脸贴在杨天剑背后。虽是在背面,依然能闻到杨天剑满身的酒气。隔着背,她能感到杨天剑的心跳得特别快,她不明白是因为被自己抱住而不好意思心跳加快,还是因为她赶走了柳媚儿而生气。她敏捷的从杨天剑背后一转身整个人正面贴在杨天剑怀里,并抬起头,想顺势轻吻杨天剑的嘴唇。
就在四片嘴唇即将重合的时候,杨天剑猛地推开她,用了很大力气,以至于与她被推倒在地。
杨天剑跃上马,一缕马缰,向着柳媚儿来的方向飞奔而去。身后留下一句:“我的心思,你也明白。”
留下燕云公主傻傻的坐在地上。是的,他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无论是生病发烧或是醉酒后,嘴里念的都是柳媚儿的名字。虽然他现在是无尽的消沉,清醒的时候只字不提,但他原本清澈的眼里,现在几乎是一潭死水,找不到一点生机,而就在她仰头将要触及到他嘴唇的时候,她的目光触及到了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竟然迸发出了希望与热情。她知道,这希望与热情,是柳媚儿燃起来的。
她心里是妒忌的,甚至有恨意的,恨得咬牙切齿。随他去吧,她不甘心,回去吧,她不放心,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
于是,爬起来,沿着杨天剑离开的方向,施展轻功追去,轻功再好,也不及马的速度快,可她还是要尽一切可能,追上他,阻止他们见面,毕竟,她觉得时间久了,他会忘了的,也希望时间久了,他会被自己的诚心打动的。
当她追上杨天剑的时候,杨天剑额头上一个淤青的大包,马在一旁停着。
原来杨天剑纵酒太多,人已深醉,加之追上柳媚儿心切,一路驰骋,由于松林密集,一下子撞到树枝上,人被撞下马来。
燕云见状,甚是心痛,她扶起地上的杨天剑,温柔的替他揉着头上的青包。
这时候,杨天剑慢慢的醒了,但他却紧紧的抱住燕云,哭了起来,开始声音压抑,不敢发出来,后面在燕云“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的劝说下,杨天剑像个孩子一般,放声大哭,哭到声嘶力竭。
他的每声哭声,燕云的心里也都在哭,但她却不能哭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杨天剑就那样哭累了,倒在他怀里睡着。看杨天剑头一次,离自己这么近,这么亲近,燕云感觉这时候是那般美好,仿佛忘了心里的酸楚与醋意。她都在想,如果杨天剑一直睡着,多好,那他们就可以一直这么近了。
可是就如天是会亮的一样,杨天剑也会醒的,当他醒来后,一切又又回到了从前。他依旧眼里暗淡无光,依旧终日饮酒。仿佛世界都与自己无关。以后杨天剑会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吗?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