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负气离家自更生
那天有徐徐的雪花落下,扭动、旋转、飘忽、天出奇的冷。
被大雪笼罩的盟主府显得更加庄严、肃穆。马背上的人临进府门了,却悠悠的放慢马蹄,一阵寒风吹来来,人哆嗦了下,经不住这寒冷,咳嗽了几声。尽管知道难以面对,但终究是要面对的。有些错误既然犯了,就必须承担,必须坦然面对,不管结果如何,他已有对策!
他裹了下披风,继而拍马近府门前。
两个看门侍卫迎了上去,道了声:“少主。”
杨天剑下马,径直向盟府的大殿走去。
行至门口即听得宋雨道:“我也不知公子此番为何这样做,要不是我亲耳听见,我也难以置信,但是……”
听到这话,杨天剑顿了下,推门进去。
殿内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目光直视着杨天剑。
杨天剑用责备的眼神扫了一眼一旁躬身的宋侍卫,宋侍卫惭愧的低下头。
杨天剑继而行至花含露及杨义前面,屈膝跪下。缓缓道:“爹,娘,孩儿错了,还请责罚。”
杨义:“责罚?你知不知道,你犯下了多大的罪?”
“知道,但是还请父主放心,孩儿都已安排妥当,盟府不会有事!”杨天剑虽跪着,但心底的倔气依如当年,认错时称爹娘,受责备即改口冷冰冰的父主了。
杨义:“安排好了?你的安排我已听宋公讲过,这就是你的周全之策?”
杨天剑反驳道:“既不会连累盟府,孩儿未觉不妥!”
见杨天剑毫不认错,杨义更是恼怒,他吼道:“你从小饱读诗书,人道盟府公子文武全才,却不懂得这孝悌忠义,尽是个不忠不孝之徒!”
“孩儿没有将责任拖累到盟府,即不违孝,孩儿也没由此引发宋辽战争,也无违忠。”杨天剑倔强的扬起脸,振振有词的回答,继而补充道:“我已然说过孩儿有错,愿受责罚,但请父主莫要夸大其词,孩儿担当不起。”
“好一个担当不起,好一个不违忠孝。好,为父就给你讲讲你错在哪里。”杨义接着问到:“我问你,这思雨可是怀有身孕?”
“……是”杨天剑沉默了良久,答道。
“可怜思雨身有你的孩子,你却狠心弃她而去,还将她送与辽人,想不到我杨义的儿子竟是这般薄情寡义之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想我盟府已是三代单传……”
听这话,杨天剑顿觉委屈,差点没脱口而出“那孩子不是我的”,但终究强压住了心中的委屈道:“我不喜欢她!所以……”
只“啪”的一声,杨天剑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然是杨义不等他说完,一掌抽在他脸上。
以前杨天剑受罚,花含露总是维护他,但这次,没想到思雨怀孕了都要抛弃她,所以真觉得杨天剑做得太薄情,也没有去维护。
杨义怒道:“放肆,思雨腹中有你之子,你却道不喜欢,纵然不喜欢,也断不可始乱终弃,这般不负责任。”
花含露听着这话,甚是刺耳,然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心中觉得杨义这话还另有所指。
此番杨天剑没再作声,而是低头,或许,他爹说的没错,这样连自己孩子都不要的人确实可耻,只是自己不是这可恨之人,但这其中的委屈他只能默默承受着,而不敢说破。
杨义:“再说你不忠。你放了这辽太子,你可知道若得了他,以此作为和谈条件,谅他辽国不敢在觊觎我幽云十六州。”
杨天剑:“父主此话差矣,想那辽人之所以敢屡屡犯边吗?然是我宋庭软弱,兵不强,则国不固。我大宋开朝不久,国基未定,对辽人犯边,一味退让,才致使辽人肆无忌惮。遥溯大唐天威,四方大统,各国争相朝贺。此盛况断不是囚禁一个太子可以达到的,治国……”
“昔时往矣,怎可一概而论!”杨义打断杨天剑的话道。“身为臣民,当为国尽绵薄之力,而不是妄议朝政。此为大不忠也!”
杨天剑没再辩解。
杨义继续问道:“你可知道你私放了辽太子,后果会如何。”
杨天剑:“知道,但别人只当我是为救夫人,情有可原,再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吴尘也会上书言明。”
“啪”又是一记沉重的耳光!
再挨过一巴掌后的杨天剑这下唰的起身来,“为什么一直打我?”
杨义:“竖子无用啊,只知推卸责任,哪有一点丈夫气概,枉我位至盟主,以君子自居,竟不想生出个这般不明事理的逆子。”
“君子?你只会责骂亲生儿子,哪有一点盟主的气概,孩儿被柳叶青侮辱,是娘救的我,你却不能为我主持公道,最后还是我自己报仇,我被圣女门追杀,也是命大才逃生,从未得你这个武林盟主的庇护,与其这样,我还不如生在一个普通人家,也可得父亲护佑,于家庭,你连孩子都保护不了。于武林,血符死士已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你却无力制止,你如此懦弱、无能,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武林盟主!”
“天儿……”杨天剑的这番话说得振振有词,把一旁的花含露及宋侍卫都听待了,楞在那里,而花含露试图阻止,却无果。
“你这个逆子!”杨义气得发抖,飞出一腿,将杨天剑踹倒在地。
刚刚被抽耳光,嘴角已有鲜血渗出,再挨此一脚,疼痛让他极致愤怒,以至于唰地飞奔出去……
“天儿……”
花含露欲追,却被杨义叫住。
“随他去,这样的不孝子,不要也罢。”杨义甩袖,愤然道。
这样的离开,如杨天剑来说,是一种历练。他得独自面对江湖的险恶,他得独自生存。但他负气离家,没有带音量,在当了身上最后一件值钱的物件后,他已身无分文,不得不忍受着饥肠辘辘,对街道两旁的美味垂涎三尺,只可惜,向来是盟府少主的他哪体会到这种饥寒交迫的生活。可以偷,可以抢,但他不能!
他漫无目的的踱步到一运粮的码头。百来个粗壮大汉在扛着粮食。他眼前一亮,对,可以靠力气挣钱,想想自己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离开盟主,照样能够靠自己生存。
他委身向监工说明了来意。
监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讥讽道:“哟,看你的打扮,我没猜错的话,是个落魄的公子吧,就你这细皮嫩肉的能吃得了这苦?我这一代粮食少说百来斤,你扛得起吗?”
“掌工说笑了,别看我瘦弱,但我力气可不小,待我且去试下,你便知晓。”杨天剑这般说着。
监工将信将疑的道:“好,你且试下,若是搬不起来,我也要了你,跟大爷我提鞋应该干得。”
几个围观的工人皆跟着大笑起来。
被他这样讥讽,杨天剑本要发怒,却忍住了。快步走到堆放粮食的地方,扛起两袋粮食就走,这两袋粮食少说也有200来斤,不过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并不算什么,但是他并不想显露自己的功夫,怕叫人认出自己的身份来,作为武林盟主的公子,一旦露出功夫,很容易被盟主府的人找到。
“好,好,小子,没想到你这般瘦弱,力气还挺大的,你且留下吧。”他说完,道一声“干活去”,围观的众人皆散去,继续干活。
杨天剑正扛着粮食,旁边凑过一壮汉,边扛着粮食边与他搭话。
“我说小公子不像个做苦力的吧,怎的出来做这等粗活了?”那壮汉这般问到。
杨天剑开始并不理睬,怎奈那人又继续问个没完。诸于:公子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年方几何等等问题。
杨天剑奈他不过,应到:“我是李天,被家里赶出来了,行吧?”
“原是如此啊,小公子年轻气盛,定是冲撞了父母吧?”
杨天剑没再打理,继续往前走,抬头这才发现这壮汉一下扛了四袋粮食,而其他的众人不过一次一袋而已,而他还边走边说话,气息均匀,想来着实有身好力气。赞叹道:“大哥好力气啊!”
得到赞许,那壮汉竟得意起来,炫耀到:“那是,我就一身好力气,多扛些,好多赚几个钱。”
“哦,如此啊,大哥是想多挣些银两养家人吧?”
“嘿嘿,不是呢,不瞒小公子讲,大哥我早前学过两腿功夫,好惹是非,说过一个婆娘,人家却嫌我三天五头招惹是非,便跟人家跑了,现在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
“既然如此,大哥要这许多银两作甚?”
“喝酒逛窑子啊,多挣些银钱,好要些漂亮的姑娘,小公子啊,我跟你说,这怡香院新来了一批金陵的姑娘,个个水灵着,那模样啊,叫一个俊……”那壮汉啧啧的赞叹着,脚下加快了功夫,道:“得赶紧多挣点,不然怕钱不够啊,难得与小公子投缘,请天我请你,也让你乐呵乐呵。”他说罢拽起杨天剑就往前跑,肩上的几麻袋粮食丝毫没影响他步履轻健。
杨天剑听他这般说着,算是明白他所说的了,正欲拒绝,却被他拽着,加上两袋粮食的负重,也没多的力气说下去。
一天下来,杨天剑顿觉浑身酸疼,拿了工钱,便一屁股坐到一旁的空地上,稍作歇息。望着手上的十来文钱,心中暗生酸楚。所谓英雄末路,大抵如此,想起平素里花钱从不计较,没想到靠自己独立生活,挣钱竟这般辛苦,如若不然,怕是得饿死,这才念及普通人家的不易,但再艰辛,是自己负气离家的,怎的都得坚持下去,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能退缩回家求父母原谅,这样就失了骨气。
杨天剑正在这般思索着,那壮汉走过来道:“我说你跑哪去了呢,说好了,今天大哥请你喝花酒的。”说罢便不容分说的拽起杨天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