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紫霞山悟道
“阿姨!朵儿!”
我嘴唇微张轻轻喊道,眼窝中早已热泪盈眶,手中的几根木头滑落到地面,我脸上反应过来大步走上前,看着她们两个舍不得眨眼,害怕这是梦。
“阿姨!”我用力踮起两只脚尖仰头看着她,柔弱的身上穿着蓝白碎花衣,雪白的脸楚楚动人,薄薄的刘海下是一双冷艳的杏眼,是阿姨没错!
我又来到朵儿面前低头看着她,精致的瓜子脸,头发扎成两个翘起的短马尾,幽黑的眼眸正冷冷向上看着我,是朵儿!
“你们总算醒了!”我脸上激动万分,伸手紧紧握住朵儿的双手,随后又捧在她白皙的瓜子脸上,把头凑过去眼睛仔细看看她,我喜极而泣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阿姨伸出雪白的手抚摸在胸前一束黑发,脸上冷艳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一番,冷冷言道:“风儿,把裤子穿上。”
我诧异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一条拉丝的褐色短裤,线条像根须垂在大腿边,膝盖上扁扁的肚皮上全是黑色锅烟,我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腼腆一笑,伸手捂着重要部位屁颠屁颠跑到木棍搭成的衣架下,扯下上面晾着的灰色长裤。
朵儿低头看向自己白嫩的双手,瓜子脸上逐渐皱起墨色柳眉,因为手心手背涂满了黑色锅烟,我弯着腰一边穿裤子回头看向朵儿,笑容瞬间凝固了,只见她白净的瓜子脸上留下两个黑漆漆的巴掌印,朵儿慢慢抬起冰冷的目光看过来,我弯着腰想逃跑一着急脚把裤筒踩打结了半天穿不进去,朵儿二话不说双脚迈着小碎步冲了过来,用膝盖把我摁在地上。
“哎呀!……”我嘴里发出一阵阵惨叫声。
“咩~!”白云瞪大褐色方形瞳孔站在一旁看着我被膝盖压在地上,四只雪白的月牙脚慢慢后退,用两只羊耳朵盖住了眼睛。
等朵儿发泄完怒火山里已是黄昏,那颗燃烧的橘红色恒星慢慢沉入天边的地平线下。
我拄着一根树枝领着阿姨和朵儿来到清澈的湖边,又找来一些香草与花瓣,用大大的绿色蕉叶包着,阿姨身穿蓝白碎花衣矗立在水边,雪白的手抚摸在胸前一束黑发冷冷说道:“风儿,你先回去。”
我弯腰将绿色蕉叶放在圆润的鹅卵石上小心摊开,吸了一下鼻子说道:“阿姨,您和朵儿慢洗。”说罢便转身拄着树枝一瘸一拐朝木屋走去,夜幕之下,阿姨和朵儿在湖边慢慢解下碎花衣带,洗去这些天身上残留的汗水。
第二天早晨,我,阿姨,朵儿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站成三角形,阿姨柔弱的身上换了红绿碎花衣,脸上冷艳的目光看着我正色言道:“风儿,是时候教你一些防身术了。”
“太好了!”我一听阿姨要教我武功,脸上高兴的不得了双手直鼓掌,用力点头。
朵儿娇小的身上换了蓝白碎花衣,头顶扎着一对短马尾,从身后掏出一把鱼肠匕首上前递给阿姨,阿姨单手接过匕首对冷冷我言道:“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说罢阿姨将匕首反握在手里,摊开纤细手臂像一只轻盈的燕子,红绿碎花衣的柔弱身形瞬间往向十多步,身后一道寒光闪过,阿姨回眸露出半张侧脸冷冷言道:“第一招,见血封喉。”
我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两只手不禁捂在自己喉咙上拉长脖子,感觉后背拔凉拔凉的。
阿姨摊开雪白的手掌,鱼肠匕首像是粘在手心快速旋转几圈,竟然转出了风声,阿姨双腿并拢忽然蹲下一个漂亮的扫堂腿,而后柔弱的身子转过来,半蹲着亮出手中鱼肠匕首猛然一切,雪白的脸上冷冷言道:“刺杀剖腹。”
接着阿姨穿红色绣花鞋的双脚弹开地面,身子腾空而起横着旋转像一枚钻头往前扑去,空中传来阿姨冷冷的声音:“追魂掏心。”
我听到这些名字赶紧后退一步,吓的连忙摆手言道:“阿姨,这些招式为何如此致命……”
阿姨红色绣花鞋的双脚并拢落回地面,雪白的手抚摸胸前一束黑发走过来,脸上冷艳的目光看着我言道:“若不致命怎能防身,你来练。”说罢将鱼肠匕首递给我。
阿姨脸上冷艳的目光朝下盯着我,我只好硬着头皮伸手去接匕首,阿姨红润如花瓣的两片嘴唇轻轻念道:“第一招,见血封喉。”
我愣愣看着手里的匕首傻眼了,因为脑子里什么也没记住,口中结巴答道:“阿姨……我……我……”
阿姨见我站在那里没有动,侧过脸冷冷看向朵儿使了个眼色,朵儿慢慢抬起瓜子脸,冰冷的目光直直盯着我,从身后掏出一把鱼肠匕首,纤细的两只脚踝迈着小碎步冲了过来。
“朵儿!……”我脸上一惊慌忙丢掉手中匕首,拔腿就往篱笆院子的出口跑,阿姨穿着红绿碎花衣的身形一闪挡住我的去路,雪白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我冷冷言道:“你跑什么,赶快练。”
“阿姨,我……”
我一边摇头身子慢慢后退,转头就想往木屋里跑,阿姨两脚快步上前从后面伸出手掌往下摁住我肩膀,瞬间让我动弹不得,我背对着阿姨眼中忽然灵机一动,弯腰原地旋转一圈,把阿姨雪白的手从我肩膀上滑了出去。
我刚挣脱阿姨的束缚,朵儿就拦在面前用匕首向我刺来,我两脚站成八字侧身一闪躲过刺来的匕首,伸出两只手掌交叉夹住朵儿的手腕往下压去,我抬头和朵儿同时弯着腰两眼四目相对,见朵儿被压住动弹不得,我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微微一笑。
可下一秒我就再也笑不出来,朵儿瓜子脸上柳眉倒竖,忽然手臂往下一沉,就在我疑惑时,朵儿两手按在地上呈倒立姿态,一个漂亮的蝎子摆尾,身穿蓝白碎花衣的小蛮腰像柳条一样柔韧弯曲,两只绣花脚居然如开弓一般拉开朝我脸上踢来。
我瞪大眼珠子反应过来赶紧用手臂交叉挡在脸部,结结实实挨了一绣花脚身体往后退去,朵儿直起蓝白碎花衣的身子,二话不说上前追着我打。
阿姨在旁边看着早已发现端倪,冷艳的目光细心留意我的招式,见朵儿几十回合无法制服我,阿姨脸上黑色的眼眸一沉。
“风儿,是谁教你的招式?”阿姨冷艳的目光看着我问道,我一边躲避朵儿划出风声的匕首一边后退:“阿姨……是……”
就在我要回答时,脑海中响起白衣少年的叮嘱:“切记,不可向任何人提起吾……”
想到这我只能摇摇头,阿姨见我不回答岂能罢休,竟也迈着小碎步上来追着我打,她和朵儿的招式天衣无缝,我明显感觉招架不住转身就跑,有几次想翻过篱笆都被阿姨拦下来,我只好在院子里绕着圈跑,就这样大清早我被阿姨和朵儿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追着打。
阿姨脸上冷艳的目光观察我的招式,逐渐秀眉一皱,因为她发现我的手看似又慢又软,实则那是太快手臂留下的残影,阿姨试图找到其中破绽,忽然只见她眼底一沉,鱼肠匕首在手掌调了个头,冷不防用刀柄刺向我喉咙。
我嘴里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倾斜直直往后倒下,抬手握住阿姨刺来的手腕顺势往前一拉,就在阿姨以为我要摔在地上时,我脚跟稳稳一站身体忽然弹了起来,两脚迈开八字侧身用肩膀迅速撞进阿姨怀里,轻轻抵在她的胸口处。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朵儿手持匕首站在一旁,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冷看着我和阿姨撞在一起谁也没动。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阿姨雪白的脸颊,虽然这招肩撞我没用力气,但是阿姨樱红如花瓣的两片嘴唇微微张开,仿佛被重重一击,她依然直直伸着那只握紧匕首的纤细手臂。
阿姨雪白的脸慢慢低下头,冷艳的目光盯着我惊讶问道:“风儿,这是什么武学?”
我身体迅速往后退一步离开阿姨怀里,两只手掌在空中飘然落下,脚尖在地面慢慢划出一个圆,答道:“阿姨,这是太极。”
“太极?”阿姨冷艳的目光若有所思,但随后眼里满是疑惑,因为她闻所未闻,于是阿姨看着我问道:“是何人教你的?”
我紧紧抿着嘴唇摇摇头小脸涨的通红,半天不说话,阿姨冷艳的目光冷冷看着我,随后脸上两道秀眉舒展开来,伸手抚摸胸前一束黑发淡淡言道:“既然你不愿说我不强求,你好好练习,朵儿,随我进屋。”
朵儿跟在阿姨身后朝木屋里走去,瓜子脸回眸冷冷看着我,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张开嘴唇总算松了一口气,刚才如果阿姨逼问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答应了白衣少年,可阿姨又是我最亲的人,好在阿姨并不反对我学太极,于是我脸上微微一笑两脚迈开,伸手在院子里慢慢练起来。
时间来到正午,那颗燃烧的恒星高挂在天空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此时在紫霞山下的小道入口,一群身穿青色道袍胸前挂着黑白相间的八卦盘,头顶结发髻的年轻道士正围成一个圈,中间的地上蹲着一位白衣白发胖乎乎的老者,正是纯阳子。
纯阳子两腿蹲在地面,脸上深陷眼窝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一转,抬起婴儿肥的手背招了招,示意弟子们散开,然后自己胖乎乎的身子慢慢调转方向,把两瓣屁股对准通往山上的羊肠小道,一点一点往里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纯阳子的两瓣屁股居然在空中伸进了羊肠小道,好像并没有触发阿姨布下的法阵,纯阳子圆润的脸上露出惬意微笑,瞪着深陷眼窝里圆溜溜的大眼珠子,回头看着自己屁股一点点继续往里前进。
“师尊厉害!……”
“果然高明!……”
众多弟子面面相窥,口中啧啧称奇,纷纷效仿站成一排把自己屁股对着上山的小路慢慢往里走。
这时一位身穿白色长衫上面印有云雨图案的年轻公子摇着纸扇从村子方向而来,只见他头戴莲花冠,脸上白净英俊潇洒,眼中性情开朗,看到地上蹲了那么多人顿感好奇,于是上前对整整一排青衣道士询问道:“诸位是在解手吗?”
一位年轻的青衣道士半蹲着不耐烦抬头言道:“你才解手,我们是在……”
“恩!”纯阳子深陷眼窝里大眼珠子瞪的圆溜溜,那弟子识趣的闭上了嘴。
纯阳子伸出婴儿肥的两只手捏成小拳头抵在腰间,蹲在地上悠然自若看向面前站着的年轻公子,问道:“你是何人?”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合起手中纸扇,英俊的脸上郎爽一笑答道:“我从外地而来,听闻此处有异像特来看热闹。”
纯阳子一听两道白眉紧锁:“此处并无热闹可看,阁下若是无事还请赶快离开。”说罢摆了摆婴儿肥的手背。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脸上郎爽一笑,目光看向后面的羊肠小道神秘言道:“实不相瞒,我想上山一探究竟。”
纯阳子深陷眼窝里大大的眼珠子瞪的圆溜溜,转念一想用婴儿肥的手背示意弟子们让出一条路,半张着嘴口中幸灾乐祸言道:“去吧,去吧!”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微微一笑,手摇着纸扇在两排蹲着的青衣道士中间往前走去,眼看就要踩入法阵,纯阳子与众多弟子在一旁鼓起腮帮憋住了笑,可年轻公子抬起白靴却迟迟没有踩下去,他趁着纯阳子与众人的注意力在他脚上,用手中的纸扇轻轻从眼前滑过,只见他瞳孔中倒映出一线燃烧的绿色火墙。
“踩呀!踩呀!”
“你倒是踩呀……”
纯阳子与众多弟子等的不耐烦了,年轻公子忽然合起手中纸扇,英俊的脸上郎爽一笑,言道:“我观诸位都有些修为,连你们也困在此处,我就不必去试了。”说罢收回脚,对众人一拱手转身潇洒往村子方向走了。
“去~!”纯阳子与众多弟子集体扫兴,忽然纯阳子瞪着深陷眼窝里的大眼珠子,白眉紧锁半张着嘴言道:“等等,他怎会知道我们困在此处?”
众弟子闻言纷纷抬头望去,那年轻公子早已不见人影。
这时其中一名青衣道士蹲在地上翘着屁股往小路上又走了两步,下一秒整个人如同撞在橡皮上被弹出去,从纯阳子与众多弟子的头顶上空飞过喊道:“师尊救我……”
纯阳子两手捏成小拳头抵在腰间站了起来,深陷眼窝里圆溜溜的眼珠子一大一小,扫兴摆了摆婴儿肥的手背念道:“去去去!……”
几名弟子立即追了上去把弹出去的那人扶回来。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独自穿过一片茂密的狗尾草丛,朝着一座隐蔽的破庙走去,来到破庙内,这里荒废已久随处可见残垣断壁,倾斜的横梁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横梁下挂满了白色的蜘蛛网,里面破烂不堪的神坛上方,供奉着一尊盖着灰布的老者石像。
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走到破烂的神坛前,朝着灰布老者石像恭敬一拱手,仰头言道:“您猜的没错。”
破庙里安静了片刻,忽然灰布老者石像表面闪烁出蓝色光芒一闪一闪,他们好像是在交谈。
没过一会,头戴莲花冠的年轻公子对着灰布老者石像双手作揖,转身离开了破庙。
那颗燃烧的恒星高挂在天空,时不时从底下飘过一片厚厚的云朵,今天山里没有那么热,我吃过阿姨做的饭后来到院子里,从小水坑抓了几条鱼喂给两只白鹭幼崽,看着它们吃的津津有味,我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朵儿身穿蓝白碎花衣突然蹲在我身旁,脸上冷冰冰的目光朝下盯着两只白鹭幼崽看,吓得它们紧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我连忙用手护住鸟窝言道:“朵儿,你可别伤害它们。”朵儿抬起瓜子脸冷冷看了我一眼,起身就离开了。
我喂完两只白鹭幼崽后,便带着白云来到巨石顶上,自从阿姨和朵儿醒来,我就不用洗衣做饭了,每天到巨石顶上盘膝而坐,修炼白衣少年传给我的感悟,朵儿每次都会与我同行,只不过她会远远望着我,偶尔站久了就蹲在巨石上刻个不停。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只白鹭幼崽在我的照料下慢慢长大,不久后它们羽翼丰满已经可以展翅高飞,我给它们分别起名为青霞和青峰,它们每天也会飞到巨石顶上陪伴我,直到晌午才双双去湖边觅食。
有一天我在巨石上闭目修炼,对白衣少年感悟中的一句话陷入沉思,书中言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生之蓄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是谓玄德。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青霞和青峰站在我左边,弯着细长的脖颈用尖嘴梳理羽毛,白云趴在我右边,抬起羊头见我睁开眼睛,四只月牙脚爬起来低头叼起一枚青果,用桃鼻子戳了一下我手臂,示意我拿着。
我摊开手掌,白云从羊嘴里吐出青果对我上下点头,我看着它纯净褐色的方形瞳孔,心想白云虽然是羊,但它也有喜怒哀乐,我看向手中的青果,又看看身旁的青霞和青峰,它们眨着一对黑色圆眼好奇望着我。
我从它们眼睛里感悟到了这些动物虽口不能语,但心性淳朴颇具灵性,且尚辨人言,只是碍于身体上的束缚不能表达,我心想既然心性淳朴有灵性,这不正是悟道的根基吗?
白衣少年的感悟看似寥寥数语,实则奥妙无穷,其中更是包含天地万物之大道,书中提到的不争,不有,不持,非心境不纯之人可以悟也。
想到这我脸上豁然开朗,眼前仿佛进入一片新天地,于是我低头看向白云,看向青霞和青峰言道:“今日便传你们大道之理,至于能参透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悟性了。”
于是我两手掐指放在膝盖上,慢慢闭上眼睛,把白衣少年的感悟从口中念诵出来:
道,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绿色草地上正在追逐嬉戏的小动物忽然听到我陌生而又清静的声音,它们先是远远驻足观望巨石顶上,灵动的眼里对我很好奇,慢慢的三五成群开始靠近巨石,最后它们爬到巨石顶上,将我团团围住听我念诵……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在巨石顶上念诵白衣少年的感悟,有时也会一边练太极一边念诵,动物们每天都会增加新的面孔来这里静听,它们的个头也越来越大。
久而久之,我与众多动物们之间无论大小心有灵犀,一起坐在巨石顶上悟道,每天看着天边那颗燃烧的恒星慢慢沉入地平线下,我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位白衣少年,于是我暗自在心中问道:“前辈,您赞成我所做的一切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我和阿姨朵儿还有无数动物们在山里整整过了十年,我也曾问过阿姨,山顶的白影究竟是谁,那洞穴里的又是什么,阿姨冷冷回答是妖怪,被高人封印在上面,叫我不要多问,也不要前往,我只好作罢。
如今我已长大成为一个小伙子,身姿挺拔穿着阿姨缝的褐色粗布衫,衣领在胸口交叉往下腰间系着一根灰布腰带,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垂在肩膀上,菱角分明的脸上还算白净,双目瞳孔清澈无比,平静的眼眸盯着一个地方能看很久,阿姨说我那是有点呆,其实不然,我只是将自身置于光阴之外而已。
白衣少年的感悟中言道:古往今来的修真者远遁山林,其实是想回避光阴,至于为什么很少有人能回答,真正能置身光阴之外的人屈指可数。
这天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在巨石顶上盘膝而坐,双手掐指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口中平缓念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生之蓄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是谓玄德……
念完后我两只耳朵感觉周围静悄悄的,脸上慢慢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云羊头上卷曲的两只羊角,它卧在我身前竖起脖子静听,青霞和青峰兄妹则是卧在白云的羊背上,而周围环绕着众多五颜六色的珍禽异兽,有两脚的,四脚的,有长翅膀的,有没有脚的,它们都有自己专属的位置,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听我念诵。
由于巨石顶上已没有多余的地方,那些上不来的小动物便在巨石下的草地席地而卧,一眼望去成群结队簇拥在一起,却非常安静。
我平静的眼眸向周周大大小小的动物们看了一圈,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微微一笑,像个师傅有模有样问道:“你们,可悟了?”
听到我问话,各类动物之间无论大小你看我我看你,眨着灵动的眼睛仿佛正在认真思考,让我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不急,不急。”
我抬起头郎爽一笑,挺起穿褐色粗布衫的腰杆子,坐着洋洋洒洒伸了个懒腰。
这时一个穿白衣的姑娘向巨石顶上走来,五颜六色的动物们自觉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人正是朵儿,如今朵儿长的亭亭玉立如一朵白玫瑰,头上梳着铃铛发髻,不过白皙的瓜子脸上依旧冷若冰霜,两只幽黑的眼眸冷若冰窖,朵儿走过来拉着我的褐色衣衫就要离开。
“且慢,我有一言请朵女侠静听。”我歪着脖子伸手言道,朵儿停下手,幽黑的眼眸冷冷朝下望着我。
“朵女侠,能向你的一众师弟师妹说说感悟否?”我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看向周围动物们使了个眼色,它们十分配合把两只灵动的目光看向朵儿,一副请赐教的样子。
朵儿见我赖着不动,瓜子脸上逐渐皱起墨色柳眉,冷冰冰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唉~!朵女侠,朵女侠……”
我连忙从巨石上弯腰爬起来追上去,回头不忘对一众动物摆手言道:“今天就到这,尔等都散了吧。”
“咩~!”动物们听罢井然有序的从巨石上下来慢慢离开了,只有白云扭着肥硕的羊屁股,背上站立青霞和青峰跟着我后面跑。
一只小白兔在绿色草地上蹦来蹦去,见其他动物们都走后,自己悄悄往山顶方向而去。
小白兔独自来到榕树下白影居住的木板屋里,白影正瘸着一条腿在铁瓮前用长勺搅拌瓮里的汤药,高高的风帽看向小白兔声音苍老问道:“今天又说什么了?”
只见小白兔在地上忽然站直雪白的身子,兔唇不停变动,两只短小的前爪还一边比划,白影听罢微微点头,苍老言道:“想不到这小子悟性还挺高。”说罢便从破旧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萝卜,小白兔跳起来将红萝卜抱在怀里,屁股坐在地上愉快吃了起来。
我和朵儿两个回到篱笆院子里,阿姨正好从木屋里出来,虽然过了十年,阿姨样貌几乎没有变化,柔弱的身子穿着红绿碎花衣,薄薄的刘海下眉目如画,一双冷艳的杏眼睫毛长长的,冷冷看着我言道:“风儿,你和朵儿去集市换些米和盐,路上注意安全。”说罢将一个麻袋用细线捆好递给我。
我上前接过麻袋往肩膀上一搭言道:“阿姨放心,我这就去。”然后把目光看向朵儿说道:“走吧,朵女侠。”
朵儿与阿姨看了一眼,身穿干净的白色衣衫转身朝篱笆院子外走去,我肩膀上搭着空麻袋跟了上去。
由于十年前的那件事,我再也没有去过原来的村子,而是和朵儿沿着山脉向北走然后下山,山下有一条蜿蜒而过的河流,河对岸有座小镇名为橦木镇。
我和朵儿走了几个时辰下山,我顺便在路上用空麻袋摘了些野果,去小镇旁的应龙村看望云儿她们一家,然后和朵儿便进入人声鼎沸的橦木镇。
首先就是要去换银子,我走进一间當铺,把从山里带出来的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當掉,足够这次买米了。
朵儿站在當铺外等我,这时两个身穿青色道袍,头顶结发髻,身背长剑的年轻男子从她面前经过,一高一矮,他们胸前挂着一块黑白相间的八卦盘。
高的青衣道士没走两步停下了脚,脸上目光慢慢看向朵儿,此人剑眉入鬓,一双星目正气凛然。
朵儿对正打量自己的这两个道士完全没有理会,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冰冰看着當铺门口。
我正好提着钱袋从里面出来,开心在朵儿面前晃了晃:“走,我们买米去。”说罢带着朵儿向前面的米店走去。
两个青衣道士目送我们离开,待我们走远后矮的青衣道士问道:“师兄,有何异样?”
高的青衣道士脸上剑眉微皱,口中疑惑言道:“方才从那女子身前经过,我感觉她气息诡异,似乎与常人不同。”
“师兄,莫非她是妖邪?”矮的青衣道士虎脸上两道黑色浓眉几乎连在一起,抬着头问道。
高的青衣道士摇摇头:“尚不清楚,先不管她,我们走。”说罢两人跟着街道往前走。
我扛着鼓鼓一麻袋米和朵儿从米店出来,又去买了点盐还剩下几辆银子,在经过一个小摊时我眼前一亮。
“大娘,这个怎么卖?”我指着摊桌上的东西问道,大娘慈眉善有点胖,双手插在围裙边的口袋里目光打量着我和朵儿,淳朴回答道:“两文钱。”
“我要这个,还有这个。”我选了两个花纹不一样的,将四文钱放在一旁,伸手将其中一个刻有梅花的递给朵儿言道:“朵女侠,送给你的。”
朵儿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冷看着我手上拿着的东西,目不转睛。
“收下吧,特地给你买的。”我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将一把精致的桃木梳塞进她手里,朵儿瓜子脸冷冷看着我,目光慢慢落在我肩膀有些凌乱的头发上。
我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了,于是我伸出一只手弯成爪子,在自己头发上一阵乱抓言道:“我这样就行……”
但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梳,我的头发竟然打结了,我嘴里呲着牙用手指扣了半天也没拉下来。
朵儿见我梳头发梳的打结,忍俊不禁冷冰冰的眼眸里竟然闪过一丝微笑,我顿时感觉眼前一亮,像触电看向朵儿,发现她好像变了一个人,我不由开心笑道:“朵儿,原来你会笑啊。”说罢脸上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
朵儿瓜子脸冷冰冰转向一边,黑色眼眸看着大娘的摊位,但看的出来她真的笑了,我有点呆看着朵儿,发现她笑的时候好美,可就在这时我发现朵儿身旁站着一个矮的青衣道士,他居然也在看梳子,我眼睛慢慢往下看,他竟然把一只手悄悄靠近朵儿,手里好像握着一枚东西。
“你要做甚。”我眉头微皱肩膀扛着一麻袋米上前,抓住矮青衣道士的手腕慢慢扭转过来,竟然是一面小铜镜,只见翻过来镜面亮起了蓝色光芒。
“果真是妖邪!”矮的青衣道士红彤彤的虎脸上两道浓密的黑色眉毛几乎连在一起,眼中杀气十足看向朵儿,伸手就要拔身后背着的青铜剑。
我见状抬起笔直的一只脚,比他人还高往下一压,腿紧紧摁在他握剑的手上,让他拔不出来,矮的青衣道士虎目杀气腾腾,脸上看着我嫉恶如仇言道:“她是妖邪!你被迷惑了!”
朵儿身穿干净的白色衣服两脚赶紧往后退几步,瓜子脸上的目光冷冷看着矮的青衣道士,那枚铜镜散发的蓝色光芒慢慢变弱。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听有妖邪,纷纷吓的四处逃散,远远的躲在阁楼上墙壁边驻足观望,卖梳子的大娘直接钻到摊位底下躲起来,热闹的街道顿时冷清下来,只剩我们三个站在那。
我目光盯着眼前的矮青衣道士,正色言道:“你别乱言,她只是一位姑娘。”
矮的青衣道士一只手被我捏着,一只手被我用脚压着,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只见他虎脸憋的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看着我愤慨言道:“你执迷不悟!本派显妖镜岂能有假!”
“杀了妖邪!……”
“杀了她!……”
“杀了妖邪!……”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接着喊杀声此起彼伏,人们看着朵儿愤恨的眼里燃起了怒火,纷纷拿起能做武器的东西握在手里。
我慢慢放下压在矮道士肩膀上的腿,手也慢慢松开他握铜镜的手,脸上目光看着周围愤怒的镇民平静言道:“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话音刚落,我身上的褐色粗布衫与灰色腰带轻轻飘了起来,虽然我说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里听的清清楚楚,所有人暂时停止了喊杀声,目光齐齐看向我。
我肩膀扛着鼓鼓一麻袋大米,面向众人慢慢伸手言道:“我与这位姑娘相处数十载,她并未有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如今仅凭一面铜镜,就说她是妖邪,敢问诸位何为正道?”
我的目光看向矮青衣道士手中的那枚铜镜,轻轻从他手中取来观摩,手柄处有一个铜珠,由于岁月悠久已被磨的圆润发亮,我眼中不禁有些伤感言道:“这世间的妖邪,岂能靠一枚小小铜镜分辨,那我问你,人间尚有恶贯满盈,你的铜镜,识得否?”
周围人群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窥慢慢放下手中握着的钉耙,石头,砖块。
“此言甚妙,我支持汝!”忽然传来一声情窦初开之中带着一丝奔放的呐喊。
我闻声望去,旁边一间两层橘红色的豪华酒楼上,圆柱护栏边趴着许多看热闹的客人,只见一位身穿金边白衣的年轻公子伸着莲藕般的双手正在喝彩,他后脖颈处的衣领里斜插着一柄合起来的纸扇,半个瘦弱身子探出圆柱护栏外,手中握着一个咬了几口的大鸭梨对着我。
旁边两名白衣少年紧紧拽着他,一边把他往回拉口中着急喊道:“公子,小心!……”
在两名白衣少年旁边静静矗立四个身穿黑色绸缎,脸上不言笑的青年男子,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周围看热闹的客人。
我看着他被两名白衣少年拉到人群后面去,在圆柱护栏最右边,悠然自若站着一位身穿云雨图案的白衣公子,只见他头戴莲花冠,脸上英俊开朗轻轻摇着手中纸扇,目光从楼上正看着我。
所有人听完我的话已经不再害怕,陆续从街道两边的阁楼涌了出来,慢慢围上前来看热闹,大家一边看一边嗑瓜子指指点点。
矮的青衣道士听我这么说完,虎脸上两道连在一起的黑色浓眉紧皱,手上揉着肩膀不甘言道:“听你所言,我要这铜镜又有何用?”
我脸上平静的目光看向他,慢慢伸手将铜镜递还过去说道:“你又错了,铜镜虽不能辨妖邪,但能识身份,即使是妖也有好坏之分,你手持斩妖剑,更要明察秋毫才是。”
“听君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那位剑眉入鬓的青衣道士,两袖飘飘上前我对一拱手:“在下隐仙派尹文卿,这位是我师弟周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