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煞我也
这里是茫茫宇宙中万千星光中的一颗岩石行星,它的表面纵横着巍峨的山脉,广袤的平原,以及星罗棋布的湖泊与海洋。
从高空观望,几十颗伴星正围绕着它缓缓旋转,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中它表面呈现出奇异的深蓝与赤红,此时,这颗行星上正处于一场巨大的漩涡风暴之中……
“轰隆隆~!”阴暗的天空铺满了厚实的乌云,像一群黑色绵羊腾挪不息,根须状的银色闪电不断蔓延,似有一牧羊人在头顶策马扬鞭,每次挥鞭都会伴随着耀眼的强光,随后转瞬即逝。
大地忽明忽暗,山川河流在地平线上勾勒出一段段残缺的曲线,如同一幅被人遗忘的墨水画,深沉压抑。
狂风肆虐在眼前一座巨大的黑色山脉上,怪石嶙峋的地表如同人的血脉偾张,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叫声,模糊的视线下,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左摇右摆,参天大树惶恐不安,即使是绿叶,也匆忙离开原本的树干,随风远去,仿佛也在惧怕即将发生的大事。
这里是位于月之国南部的偏安一隅,黑色山脉名叫静海之山,自西向东绵延数百里,上面有一座独特险峻的塔状山峰高高耸立,如同一把尖刀竖在群山之间直插云霄,当地的精灵族人管这座山峰叫巴伦峰,意为连接天地的桥梁。
如此险要的巴伦峰本该无人踏足,但此刻从山顶方向却频频传出圆形金色亮光,似水纹一圈一圈往外扩散,层层叠嶂绵延数十里,非凡人所能及也。
巴伦峰脚下的密林中逐渐亮起无数根蓝色火炬,像是水面无根的浮萍漂浮在空中,诡异的是,却迟迟看不见那持火炬的究竟是谁,它们悉数被山顶散发的金色亮光所吸引,拖着长长的波浪焰尾往巴伦峰上聚集,所过之处虽沟壑纵横,却如履平地,也不知那是人是鬼。
如此奇异的景象如同百鬼夜行,实则是各路仙兵为了方便赶路,以身化形变成的模样,而巴伦峰那闪烁的金色亮光,则是仙官常用的传音之法。
密集的仙兵成群结队像蓝色萤火虫一般,沿着巴伦峰扶摇直上几十里,到达山顶后他们全部熄灭陷入一片安静,目的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原来巴伦峰山顶的隐秘之处有一块绿莹的四方空地,像是被人硬生生在坚固的岩体上挖出一个直角缺口,这里土地肥沃,最外围长满一人多高形似小麦的茅草,此草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如同一道天然屏障。
扒开茅草里面别有洞天,首见一茅屋坐落其内,周围有几块良田,零散插着一些枯树枝,底下种有奇花异果,想来这里的主人也非等闲之辈,纵使外面雷雨交加,一草之隔里面却风平浪静。
茅屋前有一石桌,桌上有一团毛绒雪白之物,首尾相接,近观才洞悉是一只正休息的猫,眼角与耳朵修长且灵气十足,眉心处有一点红,半睡半醒的模样像极了一位侧卧的绝世美人,不过此物看似猫实则是狐。
外围草丛陆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如昆虫野禽在其中穿梭,但从空中观望,却见草丛里一片铁甲金黄,数万仙兵悄然隐匿其中,手持弯刀闪烁寒光,像草原上狩猎的狮群静默无声,他们没有任何言语簇拥潜伏在地面,警惕的目光如鹰眼一般,透过密集的茅草缝隙注视前方,严阵以待。
究竟是谁,让这群训练有素的精锐仙兵如此紧张?
“喵呜~!”白狐忽然睁开半闭着的睡眼,褐色的瞳孔收缩成一根线,它昂首静听,毛发逐渐竖起,四足迈开在石桌上摆出伏虎姿态,尾巴紧贴桌面轻轻摇曳,小小的梅花爪露出锋利的倒钩,其势威也。
“啯啯~!”草丛里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就在此时茅屋的木门被打开,只觉眼前一亮,一位年轻的白衣书生从门内履步而出,年龄大约二十五六,他面如冠玉眉似远山,头戴纶巾衣带缥缈,双眼像栖息的凤凰远离尘世,举手投足间十分儒雅,仿佛是从画中走出一般。
白狐回首见到主人,褐色瞳孔逐渐散开,从石桌一跃而起像道白色闪电跳入其怀内,三角耳朵变得扁平,双眼迷离缩成一团,完全没有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子。
年轻书生看向扑进怀里的白狐,凤眼的目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伸出玉指轻轻点在白狐眉心,朱唇轻启温柔言道:“玲珑,可有俗客来访?”
明明是在空旷的山顶,年轻书生的声音却像是在幽静庭院,没有任何杂音,直达肺腑。
“喵呜~!”白狐瞪大灵动的眼球仰头叫唤,两只梅花爪撸了撸嘴边几根白色长胡须,而后褐色瞳孔全神贯注盯着不远处的草丛后面,眨也不眨。
“如此,莫慌。”年轻书生将手放在白狐小巧的脑袋上安抚,波澜不惊的目光向前看去,茅屋周围的田间虽空无一人,但密集草丛里隐藏的杀意就像那带锯齿的叶片一般锋利,可年轻书生并不感到惊讶,于是淡淡舒眉言道:“汝等都出来吧,此间毒蛇甚多。”
密集的草丛瞬间安静了片刻,底下隐藏的数万仙兵人手捏着一条肚皮发白慢慢蠕动的青蛇,蹲在地上面面相窥,听完年轻书生的话后,忽然从草丛里传出一声浑厚威严的怒喝。
“哼~!……哈!”
产生的两道音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横扫周围,草丛里的所有毒蛇纷纷往两边四散逃去,震得一人多高的尖锐茅草像被风吹一般摇摆不止。
此乃仙官的一派作风,所到之处必先用浑厚的内力进行试探,若是修为不足则会被震慑心胆六神无主仓惶而逃,同样此法亦可用来驱除妖秽,开辟道路。
“堪叹英雄困风尘呐~!…”
随后传来一句很长的京剧唱腔,孔武有力,周围草丛似被顽皮的孩童在底下摇曳,有节奏的瑟瑟狂抖,虽只有一人发声,但却似有千军万马在轰隆奔腾,声音由近而远,又由远而近,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足见此仙官修为不低。
“嗖嗖~!”话音刚落,地面一股无形的力量夹杂着枯叶向年轻书生的脚下袭去,可到了白靴边却悄无声息的消散了,可见这年轻书生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
“呔~!哪里跑~!”
仙官见试探无果,呼呼~!从草丛里飞出五道身影齐齐落在茅屋前,地上瞬间刮起了劲风。
这五位仙官形态各异三男两女,为首的男子身躯伟岸,穿着一副金灿灿的黄金明光铠,肚大腰圆极其雄壮,背插五行令旗手持偃月长刀,枣红的脸上眉如卧蚕眼如铜陵,浓密的扎髯淹没了半张圆脸,怒目圆瞪看着年轻书生,伸手一指紧拉慢唱,嘴里发出洪亮威严的声音。
“夏殷~!汝勾结妖魔罪大恶极,今奉旨缉拿还不快快伏法~呀!呃啊呀呀呀呀呀呀!”
他全身剧烈抖动之间,身后四位仙官悄然瞬移到年轻书生不同方位,已然形成包围之势。
面对突如其来的五位仙官,年轻书生丝毫不乱,怀抱白狐轻轻抚摸,看来夏殷便是他的名字,只见他绕有深意看了一眼这围上来的四位仙官,其中两位长着尖尖的耳朵,一男一女银色长发往后整齐梳理,身姿挺拔皮肤白如月光,男的手持刀柄相接的甩刀,女的持一根法杖。
另外两位肤如白霜,耳朵处有一簇羽毛向上延伸,同样一男一女,背上却有一对洁白的大翅膀,男的手持断头长刀,女的持一把雨伞,他们虽长相怪异,但能位列仙官修为定然不差,只是这四位仙官竟无一人敢与夏殷对视,反而面露为难之色。
夏殷温柔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琉璃,在场的五位仙官并没有发现这微小的细节,而后夏殷看向面前的扎髯仙官,悠然自若平静言道:“南天侯,孤隐居于此,早已不问世事,汝何必穷追不舍?”
说罢夏殷手背于身后,步若闲庭来到石凳边坐下,将白狐放于膝盖伸手划过石桌,桌面凭空出现一套茶几,夏殷拂袖优雅斟了一杯。
“毋须多言!汝若不束手就擒!休怪某先礼后兵~呀!呃啊呀呀呀呀呀~!”
叫南天侯的仙官吹起扎髯瞪眼紧跟其后,悄然将手中的偃月刀越挨越近,铜陵大眼密切注视夏殷脸上的反应,看来是想伺机将刀架到他脖子上,另外四位仙官面面相窥,但还是配合摆开阵势,围绕石桌各自亮出手上兵器,现场安静的可怕,唯有风声鹤唳。
夏殷平静的目光看向逼近的偃月刀,眼眸寒露凝涕,伸手掐指从杯中沾了一滴茶水,轻轻一弹。
刹那间风云变幻,斗转星移,周围的草丛竟全部消失,数万仙兵人头涌动瞬间无处遁形,面面相窥潜伏在空旷的地面,与此同时整座巴伦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竹林,假山,溪水,小桥,相继从地面拔地而起,夏殷弹指之间改天换日,将数万仙兵一并带入到一个幽静的花园之中,这是何等的修为!
“南天侯,孤不愿滥杀无辜,汝好自为之。”
夏殷拂袖留下一句话,怀抱白狐转身离去,一袭白衫与茅屋化为虚无,渐渐消失在眼前。
“呃啊呀呀呀呀呀呀~!夏殷!我誓擒汝!”
南天候见夏殷在眼皮底下逃走,恼羞成怒手持偃月刀疯狂劈砍,在一片望不到边的翠绿竹林中横冲直撞,惊起一片白鹭,却始终找不到出路,反而扎髯上挂满了竹叶。
“夏殷~!出来~!”南天侯瞪大眼珠环顾四周,见自己带来的数万仙兵无影无踪,当场被气的面红耳赤,跺脚将偃月刀插入地面,伸手撩须从雄壮的怀里掏出一枚金色小鐘,放在厚实的掌心呲牙怒吼道:“呔~!看法宝~!”
“嗖~!”只见小鐘从南天侯手掌腾空而起,越变越大飞到竹林上空悬浮,传出嗡嗡的声音,通体金光灿灿上面刻了四个古篆字体:天帝御宝。
“咚~!”小鐘轻微震荡发出一声悠远清脆的钟声,如深山里的寺庙,白色冲击波向周围摧枯拉朽扩散而去,幽静花园里的竹林,假山,溪水,小桥……一切顷刻间化为乌有,数万仙兵又重新回到山峰之上。
“东皇钟。”夏殷轻轻念出法宝名字,抱着白狐身形慢慢显现,其实还在原地,他抬头仰望如楼台观月,衣带往后飘摇,眼里似乎出现了某个人影。
“喔哈哈哈哈~!”南天侯见术法已破,咧开嘴捧腹大笑,铜陵大眼弯成了满月,得意洋洋伸手收回法宝,撩须拔出地面长刀,挥刀指向夏殷神气言道:“夏殷~!汝还不束手就擒乎~!”
“吼吼吼~!”刚从幻境逃出的数万仙兵一看南天侯占了上风,瞬间士气高涨,全都不装了摊牌了,个个手持弯刀杀气腾腾围上来,迅速在茅屋周围布下九宫八卦,铁靴将田间的枯树枝踏为平地。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面对数万仙兵的重重包围,夏殷孤身站在太极中心面不改色,只是叹息言道:“天意如此,非我所愿也。”
“喵呜~!”这时白狐从夏殷手中如一团流体滑落,四脚平稳着地拦在数万仙兵面前。
南天侯怒目圆瞪眼里岂能容得下沙子,挥刀指着地面呲牙怒道:“哪里来的小畜生~!还不快快退下!~下~下~下~!”
“嗡嗡嗡~!”无数个烟圈形状的金色音波从南天侯扎髯下的嘴里飞出袭向白狐,谁知打在它身上竟一点事也没有。
数万仙兵不由低头看去,只见白狐半蹲着身子两只梅花爪撑在地上,褐色瞳孔直直盯着南天侯不停叫唤,丝毫不惧。
“喵呜~!喵~呜~!喵~~呜~!”叫声一声比一声低沉。
“喵~~~~呜!”
最后一声低音过后,山顶瞬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目不能寐,数万仙兵集体被吹的摇摇晃晃,像暴风中的牛群一般紧紧依靠在一起。
南天侯脸上的横肉一阵乱颤,扎髯被吹成了围脖,伟岸的身躯伸长脖子在狂风中依然稳如泰山,与白狐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南天侯越来越感觉疑惑,面前的白狐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忽然,传来一声奇异的响声,白狐小小的身体被一团深蓝色的灵气包裹,如同缠着绷带的木乃狐,下一秒从地面爆发出万丈光芒直冲云霄,映的整座山峰变成蓝色。
“好俊的灵气~!”南天侯下意识抬手挡住目光龇着牙连连后退,手臂隐隐传来灼烧感,面前如日中天,待光芒散去一个巨大的阴影慢慢升起,所有仙兵抬头仰望九十度,下巴几乎脱臼。
“嘣~!”一只巨大的白狐坐在山顶之上,雪白的四肢将夏殷护在身下,身后的数条尾巴如狂龙乱舞,庞大的身躯慢慢直起,修长的双目喷出蓝色火焰,尖锐的狐狸嘴巴露出一排锋利的犬牙,周围一切变得如蝼蚁一般渺小,即使巴伦峰,也如小土堆一般低矮。
“九九九……九尾~!”数万仙兵指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不禁失声,像过河的角马拥挤在一起四处逃窜。
“果真是它……!”南天侯歪着粗短脖子眼睛瞪的箩筐大,高高隆起的方形额头渗出细密冷汗,不由撩起盔甲挺着圆肚向远处逃去。
话说这九尾也是大有来头,它原本是风荷仙君的坐骑,后因不想被各种条规管束逃出仙界,从此消失匿迹,没想到居然躲在这巴伦峰。
南天侯边跑边回头,瞪大眼珠子忽然想起手中另一件宝物,于是赶紧弯腰从怀里掏出一座金色宝塔置于掌心:“看法……”可话没念完,被匆忙撤退的仙兵撞翻在地,宝塔倒插进了泥土里。
“呃啊呀呀呀呀呀~何人坏我大事!”南天侯怒目圆瞪往地上一扑,屁股朝天双手翻出泥土里的宝塔高高举起,地面的风刮得更急了,南天侯像摔倒的企鹅,背上的令旗呼啦作响,嘴里满是烟渍的牙齿喊道:“看法宝~!呀呀呀呀呀~!”
“嗖~!”宝塔从南天侯手中腾空而起化为一道流星,飞到大气层越变越大,竟比九尾还大上三分,从天而降像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果冻将九尾罩在地上,随后宝塔周围显现出十座形态各异的人形石雕,个个仙风道骨,手持拂尘眉开眼笑,逍遥自在!每座石雕发出一道蓝色光束与塔顶连接。
“浮屠塔!”夏殷身在形似果冻的宝塔里渐渐皱起眉头,眼里变得微妙,只见宝塔软绵绵的从上到下从外向里塌缩,塔内空间越压越小,九尾庞大的身躯只能拱着背保护夏殷,身后数条尾巴如九头蛇向外横冲直撞,但仍不能阻止宝塔塌陷。
这浮屠塔可不简单,相传多年前一块天外陨石闯入仙界,后来天帝出手才将其击碎,里面有一团半透明的粘稠物质,可大可小坚不可摧,天帝便将其炼化为法宝,取名浮屠塔。
“嗷呜~!”九尾眼看无法阻止浮屠塔塌陷,发出一声悲鸣长啸,抬起两只锋利的梅花爪一巴掌拍向越收越紧的浮屠塔,意图撕开一道缺口,可接触的瞬间浮屠塔像保鲜膜缠在九尾巨大的身体上,越勒越紧,随着九尾的不断挣扎,浮屠塔竟勒出了巨大的狐狸形状,但九尾仍不遗余力想要撕破牢笼。
夏殷在底下看着这一幕,深知它撑不了多久,于是撩起身前白色长衫盘膝而坐,慢慢闭上眼睛,青丝在耳边飞舞双手合十,衣袖自动回到手臂上,口中念道:“大罗法咒!”
语出如界,律令如山,夏殷的声音回荡在山顶上,虽然语气平静却给人无比威严,数万仙兵瞬间忘记了逃跑,而是回头观望,南天侯听到后更是虎躯一震,看向夏殷眼神变得不可捉摸。
“砰~!”届时一尊巨大的虚幻佛像笼罩在夏殷身上,佛像盘膝而坐,通体金黄表面流动着梵文,肉髻清晰可见,双目低垂,身后有六只手臂呈莲花状,夏殷左手掐成兰花指轻轻往旁边一推,庄严念道:“大般若掌!”
“嘎吱~!嘎吱~!”佛像的四只手臂跟随夏殷的手掌往不同方向打出,砰~!砰~!牢牢按在浮屠塔的内壁,轰隆隆~!顿时大地颤抖,塌陷的浮屠塔居然被一点点顶了起来。
“咔咔~”就在此时,浮屠塔外围一尊眉开眼笑的雕像出现裂纹,下一秒支离破碎化为碎石,南天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异常后,毫不犹豫一跃而起跳到雕像位置,双手横握将偃月刀举过头顶向塔顶传送灵气,奈何他的灵气十分有限,于是跺脚朝身后瞪眼大喊:“谁来助我~!”
“我来助你!”数万仙兵陆续反应过来,黑压压一片围上前去,将手按在南天侯坚实的虎背,一个接一个全部连在一起,数万仙兵的力量让浮屠塔重新接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似乎又有塌陷的征兆。
夏殷身在塔内缓缓抬起右手掌举到空中,白色衣衫无风自动,深蓝色的灵气在指尖分流,如同一艘逆流而上的快船,口中念道:“大悲刀!”
语气轻了很多,他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忧伤,金色佛像双手合十慢慢举过头顶,如同一座大山,朝着面前正在传送灵气的数万仙兵砸下。
南天侯在地面呆若木鸡,抬头看向头顶压下来的两只巨大佛手毫无办法,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等死,不由咬牙悲呼:“我命休矣~!”
然而就在他们绝望时,一道身影从茅屋内快速飞出,众人只感觉眼前出现许多红色残影,待此人来到夏殷身旁站定,这才看清是一个美艳绝伦头戴红纱的女子。
“汝等都住手~!”女子一到场,口中发出温柔娇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位都听的清清楚楚,巨大的佛手戛然而止停在离地面一丈的距离,南天侯与数万仙兵在两只佛手底下冷汗直流,赶忙收手纷纷看向她。
夏殷慢慢睁开眼睛,脚边白色衣带缓缓飘落,侧脸看向身旁站立的女子,眼里尽显温柔。
女子一抹红妆身穿露脐打扮,貌美如花的脸上戴着金色面纱,齐腰黑发微卷丝滑,似水蛇的雪白细腰婀娜多姿,如天鹅脖颈的双手怀抱碎花襁褓轻轻拍打,清莹秀澈的大眼睛美丽动人,像黑夜中的两颗钻石神秘妖艳,让人目不转睛,无法自拔。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她那双神秘璀璨的目光向周围看了一圈,娓娓道来:“夏殷曾待汝等不薄,今日何故苦苦相逼!难道,汝等皆忘了往日恩情乎?”
在场的仙兵低下了头,南天侯闻言面露复杂之色,见大伙都耸拉着脑袋,老脸一红悄悄把头转向一边,但还是抬手一挥。
“噼啪!~轰隆!”天空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万物失色,大家不由抬头看向头顶,只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骇然出现一道贯穿天际的疤痕,如同一条巨大的五彩蜈蚣镶嵌在乌云中,从里面源源不断向外泄露绿色气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地上的石块,枯草仿佛受到某种巨大的引力,竟悉数悬浮起来,大家对这一景象无不感到好奇和疑惑。
夏殷脚踏石桌一袭白衣飞身而起,在空中伸手捕获一缕绿色气息回到地面,摊开手掌后脸色突变,口中颤抖念出八个字:“非我族类!域外来袭!”
“列阵!~……”南天侯竭斯底里呼喊,在一片巨大阴影中显的那么苍白无力。
但为时已晚,所有仙兵不受控制漂浮在空中,接着传来惨绝人寰的声音,颤动的地面瞬间下起倾盆大雨,那雨水不是别的,竟是无数仙兵的血肉,把整片巴伦峰染成了红色。
“孩子……孩子!……”
风停了,雨静了,一声声温柔的呼唤在耳边响起细如发丝,那是人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襁褓中熟睡的婴儿慢慢醒来,睁开朦胧粉嫩的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人间炼狱,天空正在燃烧不断坠落陨石,大地被撕裂愤怒喷着岩浆,红衣女子孤身蹲在千疮百孔的地面哭泣:“孩子!……永远记住…………”
“……活下去……!”声音断断续续,只看到一滴晶莹的泪光从她眼角滑落,往下滴在襁褓中婴儿茫然的脸上。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岩浆停在了空中,红衣女子像宣纸上的肖像保持最后的姿势不动,画面开始扭曲旋转。
“娘!……娘~!”我睡梦之中惊坐起,房间只剩我自己,身上早已汗流浃背,双眼惊恐四处寻找,眼前浮现刚才那个人鲜活的身影,我很想再一次看到她,可周围漆黑一片有眼如盲。
“娘……娘!”我一边在床上奋力呼喊,双手不停翻找被褥,弱小的身子止不住颤抖,泪水慢慢涌出了眼眶,寻找了片刻后,我两手空空佝偻着背坐在那里,胸脯在剧烈的起伏中慢慢平缓,借着窗户星光,才勉强认出眼前熟悉的房间,原来是梦耳。
咚~!我擦干眼泪掀开灰色被褥从床上跳下,迫不及待踮起脚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简朴的房间,一扇纸窗,一张木床,一张桌椅。
我跳上花纹圆凳,小小的身子穿着褐色睡衣,头上留着一头黑色短发,泪水打湿的眼眶看着冉冉升起的橘红色火苗,把我稚嫩的小脸映的红彤彤,诧异低头,才发现被汗水浸湿的小手,依然死死抓着枕头的一角。
“惊煞我也~!”我将枕头紧紧搂进怀里,伸手扶额靠在桌面上,忽感后脖颈处传来一丝凉气,于是乎慢慢转过头,只见一张苍白的脸与我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啊!!”我吓的面容失色人仰马翻,一屁股摔在地上飞快后退,直到身子碰到床脚才停下,两眼惊恐看着屋内,可待看清了样貌后,我喘着粗气反而平静下来,手臂靠在床边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
“朵儿!三更半夜,汝何故来此?”我呲着牙心有余悸伸手问道,几乎是带着祈求的口吻。
只见屋里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两只绣花脚踩在圆凳下面的横木上,身上穿着红绿碎花衣,夜晚显得格外醒目,头顶用丝带扎着一对短马尾,精致的瓜子脸面无表情,幽黑的眼眸仿佛看不见底的深渊,让人后背发凉。
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只是忽然出现还是有点吓人,因为她是我表妹朵儿,比我小两岁,她可以出现在任何我想不到的地方,房顶,池塘,床下,井里,但几乎没有说过话,我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她依偎在阿姨怀里发出微弱的声音,当然如果这也算话的话。
我看了她半天也没见回答,猛的一拍自己的脑门,闭上眼睛。
“嘎~!”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二十多的柔弱妇人身穿白色睡衣,手提油灯进来,走路轻盈无声,肤色雪亮,乌黑的长发绑成一束垂在胸前,薄薄的刘海下眉目如画,一双杏眼生的十分美丽,但目光却很冷艳,刺骨的冷艳。
这是我阿姨,自从我记事以来就一直和她住在一起,据说她男人到很远的地方做生意,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在屋里作甚?”阿姨进来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我,走到圆凳边端庄坐下,将油灯轻轻放在桌面,雪白的双手叠在纤细腹部,朵儿识趣的从凳子上下来在阿姨身旁站好,两人四目静静望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揉了揉眼睛,手扶着床脚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枕头走到阿姨面前,低头看着脚尖。
“阿姨适才,适才风儿被桌椅绊倒,故而,故而摔了一跤……”
我轻声说罢,眼睛悄悄瞟向朵儿,可朵儿眨眼间从阿姨身旁不见了,我震惊之余心想朵儿真幽灵也。
“可我所闻,你整晚都在呼喊,却是何故?”阿姨一身白衣慢慢俯下身,冷艳的眼睛直直看着我。
我不敢与她对视,脸一红挠了挠头:“……或是,或是梦游乎……”
随后目光四处搜寻朵儿,发现阿姨白色睡衣身后显出一点红绿碎花衣角,于是我默默低下头。
“即是如此,我便不再多问,你当好好歇息明早还要牧羊。”阿姨说罢缓缓站起身,胸前一束黑发落在白色睡衣上,显得风姿卓越,她提上油灯没有多看我一眼,轻盈无声向外走去。
我忽然想起刚才的梦境,于是伸手言道:“阿姨,我有一事不明。”
阿姨停住了脚步,露出半张侧脸:“何事?”
我想了想问道:“阿姨,我爹娘究竟是何人也,为何从未见过他们?”
阿姨的手抚摸在一束黑发上,身子慢慢转过来,轻盈无声走到我面前,脸上冷艳的目光从上往下看着我。
“你尚年幼诸事不明,待你束发之时,我再与你细说。”
我心想什么时候才是束发之时?就在我抬头时,阿姨伸出雪白的手掌轻轻放在我头发上,一丝奇怪的冰凉传到头皮,我心里顿时发毛,双手作揖低头答道:“诺~!”
阿姨脸上难得露出微笑,一身白衣转身离去,朵儿跟在阿姨身后,瓜子脸回眸冷冷看着我,我抬起头下意识伸出手,左右摇一摇和她再见。
虽然朵儿平时也冷冰冰的,但我感觉她与阿姨的冰冷不同,或是与我年龄相仿,我竟觉得她眉清目秀。
阿姨和朵儿离开后,我上前把房门关上,屋里静悄悄的,我来到桌边踮起脚把油灯吹灭,然后摸黑爬到床上仰面躺下,眼里回忆刚才的梦境,尽管心中存有很多疑问,但此刻人困马乏,我慢慢闭上眼睛,朦胧之中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