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梁聪聪和王远昌、王学忠坐火车回了家。第二天，梁聪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脑子里又是和苏天皓的过往，已经好久不联系了，他现在在哪儿？回家了吗？梁聪聪苦笑了一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她自己都不清楚，接下来要怎么过，她也不清楚。

    正在出神，手机响了。

    “我哥吗？”梁聪聪立刻弹起来拿过手机，是苏辰雨。

    梁聪聪失落地接听，“喂。”苏辰雨问：“放假了吗？”梁聪聪重新坐下，“昨天回来的，有事吗？”“十九我结婚，没事就过来吧。”梁聪聪很惊讶，“之前没听说过呀，怎么突然要结婚了？”苏辰雨笑笑，“这事提前有什么好说的，你十九应该没事吧，到时候来啊。”梁聪聪有些迟疑，“除了我还有其他女生吗？”“有你那死党董文会啊，她肯定也放假了，一会儿我给她打电话，到时候你们一起来。”梁聪聪点头，“嗯，她放假了，我昨天就给她打电话了，她比我回来得还早两天呢。只要还有女生，我就去，反正在家也没事，恭喜你啦。”“好，到时候一定过来啊。”“行。”

    等了一会儿，梁聪聪给董文会打电话，董文会接听之后直接问：“是要说苏辰雨结婚的事吧。”梁聪聪笑了，“你真了解我，那天你去吗？”“没事就去呗，关系这么好。”梁聪聪也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赶上放假在家，他结婚这么大的事，应该去。本来我还怕你不去呢，想着要是没有其他女生，我也不去了。随礼就和给楠楠的一样呗，没隔多长时间，这还能改啊。”“不用改，就按之前的就行。”“行，那就还这么随。”董文会又问：“还用问问你哥吗？”

    一句话把梁聪聪问得沉默了，董文会以为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这事还问你哥吗？”梁聪聪只好装作国庆节的事没有发生过，说：“你愿意问就问问他吧。”董文会觉察出了异常，问：“你们俩又吵架了？”“没有没有，”梁聪聪连忙掩饰，“我是觉得没必要问他。”董文会还是有些怀疑，但她没有再追问，只说：“行，那就按之前的来吧。”

    到了腊月十九，梁聪聪和梁世航去了苏辰雨家。一进门就看到穿着西装的苏辰雨，他们走过去，梁聪聪称赞说：“你穿西装还挺好看。”苏辰雨反问：“我穿什么不好看了？”梁聪聪笑了，“穿什么都好看，穿西装最好看。”苏辰雨看看门口的方向，“我去那边看看，你们俩先去屋里坐会儿啊，一会儿我去找你们。”“等会儿，”梁聪聪从口袋里拿出钱，“把礼钱给你啊。”“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这个不着急，我一定会收的，一会儿我去屋里找你们。”门口那边有个大叔喊苏辰雨，苏辰雨答应着，他冲梁聪聪和梁世航摆摆手，“先去屋里坐着吧，一会儿我过来。”

    梁聪聪和梁世航去了北屋，苏辰雨的妈妈笑盈盈地迎过来，“来了啊。”梁聪聪给苏辰雨的妈妈道喜，“大娘，恭喜啊。”“好好，”苏辰雨的妈妈笑得更开心了，“来来来，坐床上坐床上，你们俩嗑瓜子啊，我去外边看看亲戚都来了没有。”梁聪聪说：“大娘您去吧，不用管我们。”“行，那我不管你们了，”苏辰雨的妈妈指指墙边的暖水壶，“喝水自己倒。”梁聪聪点头，“好，您去忙吧。”

    苏辰雨的妈妈出去了，梁聪聪疑惑地看看墙上的表，“都快十一点了，怎么文会还不来啊？”梁世航抓了几个瓜子，“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也对。”

    梁聪聪拿出手机给董文会打电话，拨号之后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彩铃，嘀咕说：“这个家伙去哪儿都是最晚的一个。”“喂。”董文会接听了，梁聪聪立刻质问她：“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来呢？”董文会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今天不去了，我爸不让我去。”梁聪聪有些生气，“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说好了咱俩一起来的，你要不来，就我一个女生了。”董文会解释：“昨天跟我爸去赶集，跟他说今天同学结婚，我爸一听是个男生就说不让我去，正好在集上碰到苏宏伟了，就跟他说了一声，把礼钱给了他让他带过去，下午跟苏辰雨说我去不了了，他说让我别告诉你，不然你也不去了。”梁聪聪虽然很气愤，但又不能怎么样，董文会问：“今天苏宏伟没跟你说吗？”梁聪聪怒气冲冲，“苏宏伟还没来呢。”董文会叹了一口气，“行啦，别闹了，我也想去，但是我爸不让，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苏辰雨说想让你去，怕我说了你也不去了，本来我们同学现在在家的就少，你再不去，就没什么人了。”梁聪聪不想计较了，“行吧，看你什么时候在家，我去找你玩。”“我这个寒假都在家啊，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好，我去找你，你……”

    “大聪，你们来了啊。”苏宏伟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梁聪聪还要说的话，梁聪聪对电话里说：“苏宏伟来了，先不跟你说了，以后再给你打。”“行，挂了吧。”梁聪聪挂断电话放下手机，问苏宏伟：“今天还有谁来啊？”苏宏伟示意他们几个，“就我们三个吧。”梁聪聪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只有我们三个呢？杨敬波和杨志超呢？”“天皓说他们俩找了个活，年底才回来呢，天皓也回不来，说也得到年底。”

    听到苏天皓的名字，梁聪聪的心被刺了一下，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家都好忙啊，就我们三个大闲人。”苏宏伟憨憨地笑了，“对呀，就我们三个大闲人能赶上辰雨的婚礼，你们看见辰雨了吗，穿西装还挺好看的。”梁聪聪点头，“看见了，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了，他今天比较忙，我们就进来坐着了。”“结婚这天肯定忙啊，对了，”苏宏伟想起来，“董文会说她今天不来了，怕告诉你你也不来了，就没跟你说。”梁聪聪有些沮丧，“知道，刚才给她打电话了。”苏宏伟又问：“你们把钱给辰雨了吗？”“还没呢，他说等他进来再说。”

    外面响起鞭炮声，梁聪聪立刻捂住耳朵看向外面，“是新娘来了吗？”苏宏伟也向外看看，“快了，一放鞭炮就证明新娘离得不远了，看看辰雨他媳妇长什么样。”梁聪聪转头看着他，“听说他媳妇就是你们村的呀，你不认识？”苏宏伟摇头，“不认识，他媳妇说是比我们高一届，而且住的比较远，我不大知道。”梁世航笑笑，“天皓应该知道，他的同学跨了好几届。”“哈哈。”苏宏伟笑起来，梁聪聪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新娘在人群的簇拥中走进院子，梁聪聪兴奋地喊：“来了来了，快看看。”苏宏伟和梁世航也走到门边，苏宏伟说：“瞧你这兴奋劲儿，跟你结婚似的。”梁聪聪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新娘穿着婚纱，在鞭炮声中走进了屋子。梁聪聪指着东边的房间，“能过去看看嘛？人太多没看到长什么样。”苏宏伟坐回床上，“你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啊，过来老实坐着，一会儿能看得着。”

    苏辰雨来这个房间拿水杯，他们三个同时站起来，把早已准备好的钱拿出来给苏辰雨，“赶紧给你，等你半天了都。”梁聪聪看着苏宏伟手里的钱，“你怎么这么多？”苏宏伟说：“我的，天皓的，敬波和志超的，还有董文会的。”梁聪聪笑起来，“这么多人都让你带的啊。”苏辰雨一一收下胡乱往口袋里一塞，“知道了，我得赶紧过去了，你们再聊会儿啊。”“好，你快去吧。”

    梁聪聪重新捂住耳朵，问：“这鞭炮什么时候才能不放了？”苏宏伟凑近她大声说：“马上就不放了，就新娘到的时候放那一会儿。”“哦哦。”梁聪聪放下心来，苏宏伟笑她：“人家都是小孩害怕放鞭炮，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怕呀？”梁聪聪没说话，梁世航说：“行了，手放下来吧，不放了，都要吃饭了，早就停了。”梁聪聪不太相信地慢慢放下手来，听了一会儿，外面果然没有再响起鞭炮声，她放下心来，开心地坐到床上继续嗑瓜子。

    苏辰雨的妈妈过来叫他们三个，“走走走，吃饭了，去那屋。”她对梁世航和苏宏伟说：“你们两个就和辰雨他舅他姨父他们坐一桌吧，能喝酒吗？”苏宏伟和梁世航点头，“能喝，喝不多。”“能喝就行，你们就坐那桌吧，”苏辰雨的妈妈转向梁聪聪，“聪聪，你也不喝酒，不能安排你们三个坐一起，你坐辰雨他姨奶奶那一桌，走，我带你们过去。”梁聪聪哭笑不得地看向梁世航和苏宏伟，苏宏伟笑着说：“去吧。”

    到了桌前，苏辰雨的妈妈向外拉了拉这桌唯一空着的椅子，“聪聪你坐这儿。”她向梁聪聪介绍周围的人，“你右边是辰雨他大姨奶奶，左边是他二姨奶奶家的姑。”然后又向亲戚介绍梁聪聪：“这是辰雨的同学，女孩也不能喝酒，就让她坐你们这儿吧。”“行，”苏辰雨的姨奶奶有老人特有的热情，她起身拉着梁聪聪坐下来，“姑娘坐下。”

    苏辰雨的妈妈带着梁世航和苏宏伟走了，梁聪聪无所适从地坐着，苏辰雨的姨奶奶夹了两片香肠给她，“别拘束，吃吧。”梁聪聪连忙拿起面前的筷子，“您不用管我，我自己来。”老人问：“你和辰雨是同学啊，有婆家了吗？”老人都爱问这个问题，梁聪聪有些尴尬，“那个，我还上学呢，才大一。”“哦，上大学呢啊，上学好，那不着急了，我想着你要是还没婆家，我给你说一个，你上学的话那人跟你就不合适了。”梁聪聪笑了笑，笑得有些僵硬，她的心里，至少现在，还容不下别人。

    已经开始上热菜了，因为周围都是陌生人，梁聪聪坐得有些不自在。正在心里暗暗埋怨董文会言而无信没有来，苏辰雨的姨奶奶给她夹了一只虾，“你这孩子怎么不吃呢？吃虾，还想吃哪个菜跟我说，我给你夹。”梁聪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吃，您不用管我，因为这些亲戚我都不认识，有点别扭。”苏辰雨的姨奶奶指指自己，“哎，你跟我还不熟吗？”梁聪聪笑了，“熟了。”

    苏辰雨的妈妈和苏辰雨带着新娘过来了，按照习俗，婆家的长辈在今天要给新娘介绍这边的亲戚。大家都看向新娘，苏辰雨的妈妈从一个长辈开始介绍，“这是你大舅奶奶。”新娘跟着叫了一声，“舅奶奶。”“这是你舅妈。”“舅妈。”“这是你姨奶奶。”“姨奶奶。”到了梁聪聪这儿，苏辰雨的妈妈说：“这是辰雨的同学。”梁聪聪还没来得及反应，苏辰雨命令说：“叫嫂子。”“我……”梁聪聪一时难以叫出口，她讪讪地笑着，“以后再叫行不，这会儿叫不出来。”新娘对她笑笑，“没事，以后再叫吧。”

    介绍完，新娘去了另一桌，一个女声响起：“姐夫，你看你比我还小，我还得跟你叫姐夫，今儿说什么你也得多喝两杯。”梁聪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转头看过去，居然是苏晓晗。苏辰雨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行，我先干了。”他仰头一饮而尽，苏晓晗不依，“一杯哪行啊，至少三杯，我姐这么好的人跟了你，这三杯不该喝吗？”苏辰雨被苏晓晗说得哑口无言，只好点点头，又喝了两杯。苏晓晗还不放过他，“以后我姐就跟你过日子了，你得保证好好对她。”苏辰雨连连答应，“这个还用说啊，一定，一定。”苏晓晗再次给他倒满，“为了让我相信你，表示你的诚意，干了这杯。”已经连喝了三杯，苏辰雨明显有些不胜酒力了，但这个场合又不得已，只好勉为其难地又喝了一杯。

    看着这个场景，梁聪聪想起了苏天皓，她在心里冷笑一声，想：原来这劝酒的功力是他家遗传的。

    吃完饭，来的亲戚们陆续走了，梁聪聪、梁世航、苏宏伟和苏辰雨一个哥们留了下来。新娘来了西边的房间，她已经换掉了婚纱，穿上了平时的衣服，只有头发还是盘好的样子。苏辰雨的哥们一脸坏笑地对新娘说：“嫂子，我们这提前回来捧你们俩的场，你都不说给根烟抽啊。”

    新娘从窗台上拿过一盒烟给他，那哥们却不接，说：“给拿出来啊。”新娘不太娴熟地拿出一根烟，那人接过来放到嘴里，挑挑眉，“给点上呗。”

    新娘转身去拿打火机，梁聪聪在一旁看得皱起了眉头。新娘把打火机打着火，伸手过去给那人点烟，那人却故意把头歪向一旁，叼着烟含糊地说：“这边点啊。”新娘只好跟着他把打火机移过去，重新打着火，那人装作打了个喷嚏，把火吹灭了。其他人看着都嘻嘻哈哈地笑，梁聪聪看得有些不高兴，她不习惯陌生人这样开玩笑，如果今天她是新娘，可能已经扔打火机了。

    终于把烟点着了，新娘去另一个房间拿来几个水杯，她一边提起暖水壶倒水一边说：“你们也不抽烟，喝点水吧。”梁聪聪连忙站起来过去，“嫂子不用，你别管了，我们喝水自己倒。”新娘笑笑，“先倒上吧，谁想喝一会儿就能喝了，我去给你们拿茶叶。”苏辰雨叫住她，“诶，我去拿吧。”苏宏伟拉住苏辰雨，“不用放茶叶了，喝点热水就行。”苏辰雨转头问另外几个人：“你们呢？”他哥们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懒洋洋地说：“不用放茶叶，喝点白水就挺好。”“那我不去了。”苏辰雨转身回来，新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去拿去。”苏辰雨听话地去了，他哥们竖起大拇指，开玩笑说：“嫂子，你对辰雨这家教，不错。”苏宏伟也笑了，“辰雨这以后有人管着了。”

    苏辰雨拿了茶叶回来，直接放到床边，“谁喝茶叶水自己放吧。”新娘走过来拿起茶叶罐，“你这怎么待客呢。”她过去往每个水杯里放了几片茶叶，苏辰雨指着留下的几个人，“他们几个谁算客啊，有白水给他们喝就不错了。”几个人都笑起来，梁聪聪说：“嫂子，我们真不算客，你不用这么客气。”新娘把茶叶罐放回窗台上，“没事，尝尝吧，前段时间他从南方买回来的茶叶，看看好不好喝。”苏宏伟端起一杯水，问梁聪聪：“大聪你会喝茶吗？”梁聪聪摇头，“不会，都一个味。”

    喝了点水，梁聪聪突然想起来，她问：“诶，对了，今天怎么有苏晓晗呢？”新娘回答：“她是我姨家的妹妹，你怎么认识她呢？你们也不是一届啊。”梁聪聪不知道怎么解释，苏宏伟替她说：“天皓不是苏晓晗他姑家的哥嘛，我们都认识天皓，也就知道苏晓晗。”“哦，我说呢。”

    “不行，我有点晕，这酒后劲太大了，”苏辰雨晃晃悠悠地躺下去，“你们聊着，我先睡会儿啊。”新娘过来要拉他起来，“你说你躺中间，叫别人怎么在这儿坐啊。”苏辰雨挣脱她摆摆手，“没事，又没有外人。”苏宏伟说：“就让他在这儿躺着吧，没事。”新娘扯过一条被子给苏辰雨盖上，“睡会儿吧。”

    苏辰雨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他哥们从床上跳下来，“我们走吧，结婚前忙活了这么多天，让他们都好好歇歇吧。”梁聪聪和梁世航也站起来，新娘说：“还早呢，玩会儿吧。”苏宏伟拿起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水，“你们歇着吧，我们先走了，你看把辰雨累的。”新娘看看苏辰雨，“他那哪是累的，是喝酒喝的，没事，你们这水还都没喝呢，再坐会儿。”梁聪聪俯身在床上拿了围巾，“嫂子，我们不坐了，你们歇会儿吧，我们以后再来玩。”

    他们走出北屋，苏辰雨的妈妈在东屋看到他们连忙走出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梁聪聪两步从台阶上跳下去，说：“大娘，我们回家了，你们歇会儿吧。”“怎么这么着急啊？我这收拾不清了，也没顾上去北屋，喝点水再走啊，还这么早呢。”苏辰雨那哥们拿出一根烟点上，“不了，结婚前家里挺多事要忙活，这媳妇也娶回来了，你们就休息休息缓缓吧。”苏辰雨的妈妈笑了笑，“没事，我们又不老呢，累不着。诶，辰雨呢，怎么都不出来送送？”新娘指指北屋，“中午喝得有点多，睡着了。”

    他们几个向外走，苏辰雨的爸妈和新娘一起送他们出来，梁世航骑上摩托车，梁聪聪坐上去，苏辰雨的妈妈说：“没事再来玩啊。”梁聪聪回头，“行，你们回吧。”苏宏伟叮嘱他们：“路上慢点，到家给我发个消息。”“好，走了啊。”梁世航发动摩托车，梁聪聪扯过帽子戴上，她冲后边挥挥手，“拜拜。”